《梦源》罐头鱼雨

9、搬回大屋

　　王氏和梦源的本意都是不想搬回去住的。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王氏回去后上头有婆婆和嫂子压着，日子并不舒心，谁人不想当家作主？况且这嫂嫂很是不好相与，王氏即使再忍让也有受不住而爆发的时候，而婆婆也只会在二嫂子做得太过时警告她，平时就反过来劝王氏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两老眼睛都亮着呢，最后不会让三房吃亏的。
　　而梦源不想去的大部分原因是隐私性得不到保障。人多眼线多，祖屋附近住户少，又只有她和王氏住在祖屋里，平时她想干什么事都比较方便。不说前世她有自己的卧室，就是大学宿舍床上也是罩有纱帐的，一般来说，舍友不会去窥探别人的隐私。而住到大屋就不一样了，首先梦源就要和王氏梦宵挤一间屋子，其次不论她往哪儿走在哪儿呆着都会有一个或两个跟屁虫，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邻居。最让梦源头疼的反而不是上面两种情况，却是李家村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这个叔伯兄弟，那个姑婆老太，出门见人就要问好，那些个生而内向或嘴笨脑笨记不住称呼而喊不出口的就要被人在背后说道，梦源在前世就是被人说成“闷头闷脑”、“不聪明”的，这还是因为她妈妈人缘品行好别人留了口德，而其他比如一家风评都不怎么样的，就要被冠以“瞧不起人”的名号了。说梦源笨那是瞎扯，但她就是记不住那些邻居长辈的称呼，但和她家关系真好的即使在街对面看到，她也是要去打声招呼的。
　　最高兴的就属梦宵了，他才两岁半三虚岁，每日吃了玩玩了睡，烦恼找不上他，只要能和娘还有姐姐不分开就万事大吉。
　　千不愿万不甘母女二人还是搬了回去，长辈的心愿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相当有分量。二房的屋子一个多月没有住人，王氏提前去洒扫干净又将被褥抱出来晒了一整天，在大屋的第一天梦源伴着她最喜欢的阳光的味道渐渐入睡，睡得尤为踏实。
　　第二日梦源是被鸡鸣吵醒的，周氏养了一窝母鸡和一只公鸡，梦源穿了棉袄起来便看见一只红黄毛交错的大公鸡雄纠纠气昂昂的率领一排母鸡在院子里“行军”，让她一肚子起床气转变成了哭笑不得，她一个人和一群鸡计较什么。
　　梦源在前世一直有夜生活的，内容不过是上上网、看看小说，放假时经常日夜颠倒，典型的宅女一枚。这一世她精神旺盛但抵不过身体正在发育，需要充足的睡眠，因此不去空间的晚上一般是戌时睡卯时三刻起，今日她明显比往日早起许多。王氏烧好一锅热水，这时堂屋那边有了动静。周氏披着棉袄靠在门口见孙女用热水洗了脸又捧了旁边舀子里的冷水往脸上扑，急忙跨出门槛，埋怨道：“这孩子怎么用那么冷的水洗脸？看小脸冻的，那么嫩破了相如何是好！你也真是的，小孩子不懂事当娘的怎么不看着点！”后一句却是朝王氏说的。
　　“阿婆，这样洗脸对皮肤有好处，你看，我脸上的疤痕都消失了，大部分功劳是这个洗脸法子呢！而且洗完脸最好不用巾子擦干，用手拍干可以有助于缓减皮肤松弛，减少细纹。”前半句是她纯粹胡扯，如果是真的话那后世也没那么多麻子脸了，后一句没有扯谎，不过她不用巾子最大的原因是那巾子是公用的，不知道上面有多少细菌螨虫，梦源有轻微的洁癖，以前她用的毛巾每日都要拿到太阳底下暴晒才会用。
　　周氏听她这样说脸上满是怀疑，正待问梦源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弯腰附耳过来，然后梦源小声道：“这些都是貔貅告诉我的，它还告诉我很多东西，比如喝开水对身体好，一天吃三顿饭延年益寿，娘也知道。”
　　“是的娘，源儿告诉我后，我也试了试，觉得身上真是松快许多，干活更加有劲。”王氏站得离两人很近，梦源的悄悄话轻易就被她收入耳底。梦源没有向她说一天吃三顿的事，知女莫若母，梦源每到中午的时候总不自觉往灶上瞅她是知道的，便没有反驳“吃三顿延年益寿”的话，李家的家境能承担得起这额外的一顿饭。
　　貔貅入梦的事周氏在梦源好后的晚上就听说了，钱氏埋怨王氏“不识好人心”时不小心说漏了嘴，第二天上午她就去祖屋看望了梦源。当时见她虽然有些“怯生生”，但气色精神都很好，思路也清晰，不像以前虽活泼但有些傻里傻气的，便觉得是貔貅降福，对这个孙女的喜爱更上一层。她认为才四岁不到的孩子没有本领为了玩冷水而编出这几个理由，又有王氏的亲身经历，自此对那几条“貔貅说的”奉若经典。
　　虽说气温有渐渐回暖的趋势，但庄稼地里的雪还没化完，农村的女人们闲来无事，纷纷聚在一处晒着太阳做女工。李家院子就是其中一个据点。这日，本和另几家女人走得近的户长娘子张邱氏提着小凳子端着小箩筐走进了李家的门。
　　“张姐姐，你这是从哪来呢，怎么还带着板凳？”快人快语的李三婆问道。
　　张邱氏抖了抖臂膀里的箩筐笑道：“不是来和大娘姐妹们请教针线活儿么，怕这里没我的位子，就自带了来。”
　　周氏起身招呼道：“哪能没有你的位子，这不是羞煞我老婆子么，你家的雯儿没带来玩呢？正好和我们源儿一起子耍耍。”
　　张邱氏在周氏旁边坐下，拿出一双没纳好的鞋道：“我也想带她来，但她这两天去她外婆家了。下次一定带她来。”
　　做了一会儿，张邱氏装作不经意的问：“你们源儿呢，来了半天也没看见，病痊愈了吧？”
　　周氏放下手中的针线，边说边朝堂屋走：“和她弟弟在屋里头玩呢，我喊她出来。源儿，源儿！你二婆来了。”
　　梦源自张邱氏进院子就已知道，心道，又是哪个来探听八卦，观摩“福星”的三姑六婆。这种事自她搬回大屋已经上演好几天了，她不胜其烦，要不是外面太冷又没啥好玩的，她早早就躲了出去。梦源哄阿宵和阿凯一起出去，俩小子沉迷于捡石子游戏，愣是不搭理她，她一人拧一下耳朵，不情不愿的出去见人。俩小子捂着被拧的耳朵咯咯直笑：“姐姐当猩猩！”“大猩猩！”
　　你道古时没有电视机，资讯也不发达，梦宵和梦凯如何知道猩猩这动物？原来是前天梦源被拉出去展览回来后自言自语时抱怨“天天看，日日看，我又不是大猩猩！”恰巧被两人听到，缠着她解释一番，她想给两个小孩说说也无妨，如果大人问，就说是在别处听来的。这下倒好，俩下子活学活用，拿来奚落他们姐姐了。
　　梦源听到作恼羞成怒状：“下次不教你们玩游戏了！”
　　梦宵连忙求饶：“姐姐我错了，阿宵是猩猩，姐姐不是！”梦凯跟着附和。
　　梦源并不是真恼他们兄弟俩，丢下一句“下不为例”自去做“猩猩”。
　　周氏牵着梦源让她张邱氏问好，梦源又自觉的喊了一圈另外几位邻居们。张邱氏拉过梦源的手将她搂到怀里，用她粗糙的手捏了梦源的脸颊，摸摸梦源的头顶，笑眯眯的打量了有半盏茶时间。
　　梦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挣脱了她的怀抱向周氏靠去，张邱氏也不在意，只当她小孩子家脸皮嫩。
　　周氏炫耀了一番她的宝贝孙女就让梦源回屋去，梦源松口气，迫不及待地跑开了。
　　张邱氏见梦源进屋后才道：“源儿还不到四岁吧。”
　　“五月份就满四岁了，她娘是那年夏至生的她。”周氏补好了衣服，将线飞快的打了个结，然后用牙咬断。
　　“我记得大约是那时候，我家阿奇比梦源整整大一岁。源儿没生病前，阿奇经常带着她玩，这几天也常常问源儿病好了没。我说大嫂子，源儿好了就别把她关屋子里，小孩子就该出去玩，让阿奇带着她，我看他们挺合得来，有个什么成语来着，‘两小无猜’，是吧？”
　　周氏听她频频提起阿奇就知道她打什么注意，不像先前那般热情，也不接话头，只笑道：“不是我拘着她，自打她病好后像开了窍，不喜欢出去玩了，她娘撵她出去她都不走，说要在家中带弟弟们。那小模样，跟小大人似的。”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张邱氏没想到周氏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拒绝，脸色有些僵硬，干笑说：“我刚刚看她也是懂事了，不像雯儿仍只知道玩。”
　　这时李三婆插科打诨道：“你们俩都有漂亮的乖孙女，就我老婆子没有，你们这是要让我嫉妒死呐！”
　　“老姐姐，你那七八个孙子听到又该调皮捣蛋了，这当阿婆的只想要孙女，不要孙子啦！”众人笑闹一番，慢慢将气氛回转过来。
　　屋内一直在释放精神力凝神听她们谈话的梦源松口气，还好阿婆没把她卖出去，张邱氏不是第一个意图来讨梦源的，几乎每日都有人来提，先前都是些没什么权势的族人来为自家外孙外甥讨，在周氏那碰了壁又有族长在上头敲打渐渐歇了念头。后来陆续是一些里长户长家的来，这些人说话不像先前那帮人直来直去，各个拐弯抹角，明里暗里说自家孩子与梦源多么合适。梦源如今是李家的宝贝，周氏自不愿轻易将她许了去，也不曾有过将她嫁入城里大户人家的念头，只觉得自家孙女最好，谁都配不上。因此也都被周氏回绝。
　　梦源不知周氏所想，就怕她答应，于是每有人来都提起十二万分精神。
　　傍晚李忠回来对周氏发作一通，让她这阵子不要招人来家，周氏委屈道：“我不是想让人知道我们家源儿没破相么。”
　　李忠仍板着脸：“开了春，源儿出去玩时旁人自会看到，你莫要多事。”
　　周氏明白外头定有人向当家的讨源儿，而且那人不能轻易得罪，遂收起小心思，老老实实不再张扬。

作者有话说

　　又发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