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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毁灭 ...

  •   从长安到洪都,千里之遥,竟是一步步向前而去。骑马,泛舟,却也算是历经千辛。
      “邬兄这是去往何处呀?”同行的男子问道。
      他是江鹤云,在来的路上认识的。或因自己是第一次出门,竟误入黑店,险些葬身于刀俎之下。辛江鹤云经过,才将我救出。而我那姓氏,便是随着母亲而姓。
      如若说刘文欣是儒雅君子,那他则是洒脱侠士。一身帅气之姿,叫众人为之疯狂。所经之处,无不引来女子注目无数。
      “洪都。江兄呢?”我笑道。
      “正好同路,我也是前往洪都呢。刚还担心与兄台并非同路,兄台如此俊美之人,简直更胜女子三分。若非同路,只怕兄台将引来麻烦无数了。”说完,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如此的豪气冲天,满脸的桀骜不羁。
      “江兄说笑了。我乃男儿身,又怎会引来麻烦呢。”我笑着道。
      他看了看我,摇了摇头:“若非我已知情,只恐同他人一般认为你乃女子之身了。不过,邬兄虽是男儿身,但为兄仍恐那些有心之人将你虏了过去。”
      我有些不解其意,便问:“什么有心之人?为何?”
      “兄台不知有断袖之脾之人么。邬兄之貌,必为那些人眼中之宝呢。”
      我一听,不禁心惊起来,天下竟有如此之事。然见江鹤云一脸笑意,方知他是有意如此吓唬于我。不禁无奈笑道:“江兄怎可如此吓唬小弟。”
      他见我这一笑而发愣了起来,良久方笑说道:“可怜邬兄竟是男儿身,若为女子,为兄必速奔你家,向你父母求亲。”
      听此,我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尴尬一笑,或许与他相隔是为最好。
      他见我一脸的尴尬,便笑道:“此乃玩笑话,莫当真。”说完,便要伸手来拉我的手。却被我甩了开来。他也一脸尴尬的看着我。
      “你生气了?怎竟如一姑娘家了,经不得玩笑话。”他轻声道,再次伸手过来,想拍我的肩膀。只因平时我若生气,他便是拍我肩膀,以慰我心。
      我一躲,哪知用力过大,便将自己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啊!”我顿时花容失色,紧闭上双眸,没葬于黑店,竟要死于马下,多可悲,亦多可笑。然我却于此时感觉到了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的抱住了我的腰。只是一瞬间,我便已安然坐于马背上了。而江鹤云则坐在我身后,就这么环着我。而后将马缰放入我手中,纵身一跃,又从新坐回他的马背上了。
      这一路,我们竟不再言语了,就这么向前走着。我几次开口想同他话语,打破这层尴尬,可皆被他已探路为由而脱开了。
      待至江口时,他竟对我说:“前方便是江口,我尚有些事要办,你且先行吧。”话刚毕,便已勒马而去了。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是我那些所为伤害了他吧,然亦不至于此吧。我将马低价售出后,又在原地等了他一晚,却仍不见他前来,便只好作罢,独自一人向船上走去。
      后来我方知他并未离开我半步,一直就在我身后,直至我上船才独自离开。
      我环视了四周,竟只见一艘较大的船停靠于码头,其他船只早已出航了。我行步而上,轻唤着:“船家——船家在么?这有人么?”然竟无人答语。
      便自主走进船舱,里面竟是一片华丽,端的是紫金香炉,屡屡香气溢出;红色牡丹波斯毯;高曰两尺四尺长的檀木雕栏桌,上铺绿黄锦缎布,梳流垂地,华美庄重。白色极地熊皮未垫,铺于雕花椅座上……不似外表般的质朴。
      感觉到自己于此的格格不入,不自在的抱紧包袱,巡视了一片船舱,最后赌气般的于舱中一铺了熊皮的椅上座了下来。
      忽见眼前一亮,桌上的茶杯甚为精致小巧,上面镶嵌着金丝花鸟图,极为秀美,便伸手取来。哪知身上的包袱竟掉了下来,落于桌下。无奈放下茶杯,弯腰去拾,无意见到桌布之下似有一只手。错愕了下,有人。撩布一看,一只手猛的向我袭来,将我虏于桌下,以手封住我的嘴。我想挣开他,却不得动弹。只听到他人低沉警告的声音。
      “别动,别出声!”
      见我不再挣扎,便松开了手。我回过头,在黑暗之中,只见如鹰隼般的双眸,亮堂的刺眼。未久,便听到外传来一阵脚步之声。
      “全齐了么?”似是一个正处于变声时期少年的声音,尖而高亢。
      “回太子殿下,全齐了。”声音较为苍老,似曾听过,“开船!”
      一下之间,便觉船晃动了起来,险些滚了出去,好在那人将我稳住。我有些震惊于那少年竟是外面传闻的懦弱无能、病入膏肓的太子李鑫。听其声,似乎传闻太过。
      “全且坐下吧。”太子李鑫道。隔了半天,便又听得他道:“丞相,你不是说恭亲王曾到过贵府吗?所谓何事?”
      原来那人是他,难怪那么耳熟。
      “回殿下,王爷只是想与老臣结为秦晋之好,倒未有其他之事。”
      “是吗?那你怎么答复的呢?”少年太子多有怀疑。
      “老臣当场便已回绝了。”刘丞相恭敬的回道。
      少年太子听罢,笑了起来:“想必皇叔当时脸已青了吧,从未有人回绝过他的,你倒是第一人呢。”其顿了顿,又说,“丞相可知你这一回绝,便已错失一大好时机了呢。”
      “老臣愚钝,不知殿下所为何意?”他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是么?”少年太子讥笑了下,旋即便厉声道,“来人呀,将他给我抓起来。”
      正当我心中顿觉高兴之时,突然眼前一亮,桌子已被掀了开来。一片混沌之中,我竟如盾牌般,被推了过去。待我清醒过来之时,同我一起躲藏的那人已从船口跳下水去逃走了。只见舱内一片狼藉,而我却已被人绑了起来,跪于地上。这才发现原来那一切竟都是假的,只为了降低他人的注意力,以便轻易将躲于桌下的探子抓住而已。可怜我竟成了替罪羔羊,以待刀俎落下的那一刹那。
      “你是何人?是不是恭亲王的手下?”少年太子厉问道。
      我抬起头,见到的只是刘丞相安然的立于一少年旁边,然其竟有些疑惑的看着我。而那个少年,似是十四五岁吧,一身白衣,稚气的脸上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之气。两道剑眉飞扬,说不出的张狂,眼神阴冷的看着我,紧抿着薄纯,因是个恨戾之人。
      “太子殿下在问你话呢。快回答。”一侍从从旁厉声道。
      我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冷然道:“我不认识什么恭亲王。我只是个路过的。”
      “路过的?”太子站立起来,“若为路过的,为何会在此地?又为何会躲于桌下?”
      这一问,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当初若没有上这艘船便好了。若当初上来看了一眼便下去了,那又该多好。可这一切竟皆因我一时好奇变成如此。心中懊悔了起来。
      “殿下。”只见一人拿着我的包裹递了上去。
      我一见,便疾呼起来:“我的包袱。”本意冲上前去躲去我的包裹,可竟被他人压住,不得动弹。只得不停的疾呼,“还我包袱,还我包袱。”
      见那少年要打开我的包袱,我更加挣扎起来。挣扎之中,头巾滑落了下来,头发洒落一地。竟惊呆了许多人。
      “竟是女的!”
      “果真是你!”刘丞相满脸震怒的看着我。
      那少年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一切,眼微转,然淡然地看向刘丞相,玩味的问道:“怎么,丞相认识这女子?”
      “回殿下。此乃老臣不肖女,望殿下降老臣教女无方之罪。”他直直跪了下去。
      或许,他这么做,是带有一些忏悔吧,却也是为救他女儿的唯一方法。虽然我有些惊讶于他竟会承认我是他女儿,但却依旧冷笑道:“丞相大人,民女何德何能竟受相爷如此抬爱呢。我怎不知有您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呢。”
      “你给我闭嘴!”他有些气急的说道,可眼中竟有着淡淡的担忧之色。
      “是吗?我怎不知你还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般的女儿。可她似乎不认你呢,刘丞相?”他低笑着,翻看着我包中之物,拿起红木牍,打了开来。
      “别乱动我的东西!”我急呼。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怎可让他人乱碰。
      他未理应,拿起那金钗,看了看,而后转头看向我这,于空中比划了下,竟笑了起来。
      “半连钗!”刘丞相有些讶然起来,“怎么会……怎么会?她为什么骗我?”
      我有些惊讶于他突然之间颓废的表情,瞬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可我又哪知他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仇纠葛呢。可也是这支半连钗,促成了上一辈与这一代的恩于怨,爱与恨的纠葛。
      李鑫淡然的看着这一切,那近乎冷漠的眼神,竟是一个少年所有。他突然拿起一信笺,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信笺,我母亲留于我的信笺。”可怜我竟不知此信笺已非彼信笺,高昂着头,淡然地回道,浑然不觉已不知卷入了一场深不见底的政治之争了。
      他展开信,只需一眼,便已寒气顿生,他将信笺扔至我眼前,道:“好一个母亲留下的信笺。”
      我低头一看,竟只有四字:小心行事。而这竟是恭亲王之笔。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我又能做何语解释这一切。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人微言轻,又该如何解释呢。信笺被调,谁信,谁信呀。知觉命运之绳似乎已将我的脖经紧紧地勒住了,叫我不得呼吸。
      刘丞相见状,忙移身过来,见字状,脸色顿青,惊呼:“太子殿下。”
      李鑫冷声道:“刘丞相有何感想?”
      “老臣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匍匐于地,不在抬头,身子颤抖着,似在挣扎着什么。
      “该怎么行事呢,刘丞相?”那满声的笑意中,有着说不出的寒意。但这样的人竟只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而已。
      “杀。”那么的坚决,他似乎亟需我在他眼见消失呢。然我并不知此时的他心已在滴血,试问天下父母,又有几人愿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鑫笑了起来,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来人呀,将她就此抛入江中喂鱼。”
      一行人将双手捆绑得我向船舱外推了出去。
      “殿下,为表老臣对太子殿下的忠心,就让老臣代做吧。”他不再正视我。
      如此冷静出奇的声音,不禁让我轻笑了起来,回视着他:“母亲看来没看错你,果真狼心狗肺的够可以了。”
      他颤了下,低下头,走到我旁边,轻声道:“生死由命吧。”感觉手后一紧,忽的就将我推入了江中,看着我慢慢的沉入水底,颓然跪坐于甲板上。
      沉入水中之前,似乎听到李鑫笑道:“你这么做也太急了吧,丞相。如果本殿下一高兴,兴许饶了她也不定呢。”
      可笑呀,那人至最后一刻,也是要沉浮于权势。权势当真如此令人疯狂吗?只那一刻,我便对天发发誓:若有来世,我定当脚踏万人骨,以登权位之极,将权势玩弄于股掌之间。践踏那人的尊严,为我与母亲的死陪葬。
      便也是这一誓言,葬送了我挚爱的亲人。只因怨恨,而忘了为何那绳索待我一入江中,便已齐根而断了。从没想过那便是一个父亲为自己女儿所做的最后的挽救。李鑫太子的狠绝,又有几人比他更为清楚呢,若是栽入那人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只是多年后,我才发觉。刘丞相偷偷在我背后割断了绳索,将我推入江中,以便我可以安然逃脱。可我竟认为那是天意,只因上苍听到了我满心的不甘才给我一个逃生的机会。
      “生死由命吧”,只是轻轻的一语,可是那却包含了一个父亲满心的无奈于苦楚。那样的苦楚,待至死亡,仍不得释放。一生活在悔恨之中,已将一本是高傲的人折磨的憔悴不堪。只是一夜,便已白发众生,苍老不已。每日对着那本已遗忘的庭院怅然泪下。然这种悔恨之心,竟被我给利用着,以达我那江中的誓言。

  • 作者有话要说:  首发于潇湘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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