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梦回·离觞》无瞳咒

5、第四章 入宅

　　夕阳照耀着乌镇的一事一物,似有万般的悲情...我深一步浅一步的把脚踏入厚重的雪地,袜子里面渗入了冰凉的雪水...我终于知道潦倒没落的含义了,孤寂无助且不知道从何而来从何而去,只是机械的向前方行走...任由体温慢慢冷却,手脚渐渐的麻木...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月亮高高挂于天际,满天的星辰结集成长长的银河撕烈了灰暗的天空...前方的路开始越来越暗..暗的快看不见了,只有地上白色的雪折射出诡异的光芒...还有头顶上高高的屋檐折射出来令人战栗的影子..
　　我越走越怕,最后干脆蜷缩在一座墙苑的门口抱着膝盖颤抖...夜是很冷的...我已冻的没有任何触感了...只是脑中偶尔会思绪乱飞..有时候想象自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划完最后一根火柴,最后在永无止尽的黑夜中和火柴一样熄灭了...有时候想象是那只不停飞翔没有脚的鸟儿,直至最后一刻降落在地上...闭上眼睛划下最后一滴相思泪...更多时候我只是望着夜空发呆,看偶尔的流星逝过也不许愿,只是安静的看他泯灭了...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我是否还能回去,是否会死在这里,像这样静静的冻死,无人知晓,..直至早晨人们醒来看见门口的尸体嘴角还含着微笑..那是怎样一种凄凉...

　　我半睁的眼睛,意识开始模糊...沉重冰冷的身体开始发热开始变轻,这是佛光返照么?..只是越来越困,眼皮似乎已经没法维持睁开的力量“睡吧..睡吧..”脑海中还是母亲清柔的嗓音,带着江南女人的柔美...我下意识的打开了包里的檀木盒子,把那块双凤镂花玉璧握在手里...就像搂着母亲安然入眠...

　　听...耳边母亲正给我讲故事呢....那么婉转的音调..那么的让人想安睡...安睡在这个丝毫没有杂质的纯粹的雪夜里....

　　“很久很久一起,就是娘亲的祖宗吧,那个时候也算是个有钱人家,老爷先过世了,留下两个妻妾,小妾忘恩负义,等老爷过世了就带着家里的金银巨细逃走了,幸而夫人温婉善良,把祖上的房子卖了,缩衣节食总算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大儿子和儿子很是懂事,又很聪明,所以不管是之乎者也还是人情事故都不凡于同龄的孩子,不到18岁就重新建立了家业...

　　那是一个下雪的早上..天还蒙蒙亮的,地上积着厚厚的雪,听说过瑞雪兆丰年么?早早的,家里的家丁就出门,打算在门口放个鞭炮添个喜气..你却知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们在门口发现一个快被冻僵的少女..”母亲的语气有些惊异,就好似真的在场一般被镇住...“她的手里那着一块双凤镂花的玉壁,在阳光下发出碧绿的光芒...”

　　被褥有些沉重了,我无力的缩在被子里,感觉所有的知觉融合成为一点,只是闭着的眼睛传达给我烛火的光...那是红色的,安静的暗红色...是如此温馨,把身子紧紧的包裹起来,把如此沉重的身躯何其轻柔的抛向空中..抛向云朵之上..让太阳暖洋洋的照耀着....

　　“凝碧,小心些...不要把姜汤粘到褥子上..咳咳.”恍惚中..我听到是个老妇人略带沧老的声音...“老夫人...碧儿自会小心,老夫人也要保重身体,这些琐碎的事就让我们这些丫鬟做好了...”那是个轻轻脆脆的小姑娘声音,像极了家门前风铃被风带过铃铛的敲击声..“丁零丁零丁零..”

　　“家”我被自己脑海的词语镇住...思绪静止了几秒钟...“家”也许再也回不去了吧,永远不能在阁楼的屋檐下静静的凝视雨天路上过往的行人匆匆走过的身影了...永远不能感受门前的大树到了秋天飘落一地的金黄色的忧伤了了...永远不能带着三五好友在KTV大声吼叫在回家路上咬着刚出炉的铁板烧互相嘲笑嘴边的海鲜酱了...不能了...永远不能了...

　　“啊..嘴边的是什么味道..”所有的思绪被嘴唇边银调羹的的触感打断,不管是不是很仓促,只是感觉有一股辛辣甜腻的液体灌入喉中...“姜汤..”过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记得小时候每当感冒风寒,母亲就喜欢煮一锅浓浓的姜汤...然后我就会捧着大大的不锈钢杯子吞药似的一口喝下去..还接着抱怨“妈妈...这个不好喝,没可乐好喝..”现在想起来似乎觉得很可笑...其实这姜汤的味道不温不火,只是浇在胃里烈烈的灼腻腻的甜...或者我应该告诉眼前那个姑娘..不该放那么多糖的...

　　想睁开眼睛,却意识到眼皮很沉重..压着千斤顶似的...我不知来了股什么劲头,聚了下气,猛的睁开了双眼...

　　开始还是模模糊糊的,紧接着开始清晰,老妇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面色清秀,玲珑可人,双瞳剪水,看发型梳着的竟是现代蛮流行的娃娃头,刘海掩过了额头齐齐的盖在眉毛上,头发盘在脑后盘了一个髻,身上穿的是玄色棉夹袄,高领圈,长及膝盖,,下面是窄窄的裤腿管，还是满清的款式..脚上紧紧的裹着不足七寸的绣花鞋,楚楚可人....

　　她显是呆了..有些惊惶失措,低下头像作错了事的孩子,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我盯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扑嗤”的笑了...如果不是我手脚无力,定是要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头大呼“小可爱”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闯入人家墙院,也定是一副没大没小,祖国山河一家亲的模样...

　　“我是在哪儿?”我爱怜的看着她问..眼神却不由好奇的四处游弋.

　　这是一座中式风格的厢房...也算古朴典雅..床边竖着一张绣着山水鸟兽的素色屏风,遮住了房间的另一片空间,鼻尖有清香溢过,原是檀香的淡淡香味...

　　终于,我把眼神转过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啊..”这个被刚才的老妇人称做为凝碧的小丫鬟显然是被我突兀的问题搞得有点神色慌张..略带扭捏的回答道“姑娘..这里是聚福庄..庄上的人昨天早上开门的时候发现了姑娘...其实具体的碧儿也不太知道,只是老夫人要碧儿好好的照料姑娘...”

　　“聚福庄??”这个就是聚福庄??...我感觉冥冥中似乎注定似的...

　　“是的,姑娘..”凝碧安安份份的答道...

　　下雪天的早晨?... 家丁?..对了还有玉璧...玉璧..“玉璧在哪里?”我猛的想起,睁大了眼睛盯着凝碧...前天晚上似乎是抱着玉璧入睡..我竟然睡了一天一夜,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一切似乎像及了一个故事,一个自儿时就缠绕在心头的故事...

　　“啊...玉璧..”出乎意料的凝碧朝了我笑了笑,定是我这全无礼数的对话模式反倒让她不那么拘谨了..“老夫人吩咐过,姑娘的东西都放在厢房的柜子里面,就是那个柜子”凝碧指了指不远处古色古香的红木立柜,“还有姑娘的衣服已经拿出去洗了..让洗衣的麽麽去洗了,不过适才看款式做工都不曾见过,姑娘是不是从南洋来的,上次二少爷从上海带了一顶孔雀翎的帽子,也是不曾见过的...”

　　“是吧...”我呆呆看着床边的蜡烛台烛光闪烁,心里似有百般的谜团需要我解开,只奈逻辑思维能力已经降到极限,几乎没有了思考能力..所以凝碧的问话,我也不知道从何答起,所以只能随口答应...

　　她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打扰我..就安静下来,坐在一边候着...

　　我心里叹服凝碧的乖巧,只奈脑子里面全是儿时母亲讲的那个故事..无心顾它..

　　蹊跷?决非那么简单...只怪儿时贪睡,不愿细听母亲的故事..但是如果母亲的故事里面我真的就是其中的主角,现代的那个我又是承担的哪个角色,莫非那个掉到井里的我莫非又分裂为两个自己?一个依旧是在现代,享受大学最后几年的自由时光..另外一个跌入历史的轮回,迷失在这个动乱的年代中...

　　姑且先如此想着吧,脑子开始生痛,也许这是现在唯一能给自己的解释..因为不明确的原因使自己产生了分裂了,在时光的黑洞中复制出了两个我....

　　虽然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但是无可避免....除了去追逐,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呢...就算结局是一抹黯淡的血光..我也只能去追逐吧...

　　虽然短短的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心里却反而安静下来...看见凝碧在月牙凳上坐着,细细得在粉色纱绢上绣着什么,忽然想说点什么,只是无从开口,只能傻傻的问“你是凝碧姑娘吧...”

　　凝碧停下了手上的针线活,用手顺了顺鬓角的碎发,微笑着看着我说“是...因为老夫人说碧儿小时候很喜欢青翠的叶子..常一看就是几个时辰..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咦,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么”

　　“是的...碧儿从小就父母双亡,只能随一群乞丐四处乞讨,幸而老夫人收留了碧儿,让碧儿在庄里面干些杂货,也算有个家了,不用在外面过漂泊的生活了..”碧儿说着,眼圈有些红红的...

　　唉..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里面有血有泪,谁能说自己是最不幸的人呢?..“唉”我叹了口气...“凝碧姑娘,过烟云眼,如是过去了就过去吧...如果姑娘的父母在天之灵看见姑娘可以不用四处漂泊,总算可以寄托的地方了..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愣了愣,怔怔的看着我,接着使劲的点点头..“恩恩...碧儿知道碧儿知道...”忽然,她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啊...姜汤快凉了..姑娘身子虚,再喝一口吧...”

　　我有些吃力的摇摇头,“有劳姑娘了,不过现在身上寒气倒是除了,只是有点无力而已...休息一会就好了,倒是要劳累你们要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不对不对..”凝碧的头摇的像拨浪鼓,“老夫人总说相遇即是福,助人是向善是积福的事情,是前世的缘分...绝非姑娘说的...还有昨天大夫来过了,说姑娘寒气入骨,怕是不好好修养会留下宿疾,所以老夫人特别舒服碧儿要好好照顾姑娘...要是姑娘的身子有什么差迟的话...”凝碧说到这,露出为难的表情...

　　唉..我这个人属于吃软不吃硬的类型...看到她这副模样,不免心生迟疑...“好吧..药我喝了吧..有劳姑娘了..”

　　“没呢..没呢..怎么会...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姑娘姑娘的了,叫我凝碧吧..”
　　我看到凝碧愉快的表情...心里也舒坦起来...也许微笑是最好的良药吧...
　　“那你也不准叫我姑娘了..叫我冷烟吧...”

　　房间内,烛光闪烁,烟香熏室...

　　一切显的那么不真实却又如此的真实..

　　凝碧似是打起了瞌睡..我也不舍得惊醒她..她也是累着了..休息一会吧...

　　我把眼睛闭上...看这几天穿流的过往..

　　也许,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呢...

　　那么...不管前路如何,我就牵着他的尾巴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