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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打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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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丝若进宫时间长,宫里的大风大浪见多了,此刻倒是一脸坦然地跪着。解忧进宫时间短,年纪也只比我大上三岁,跪在丝若边上瑟瑟发抖。芳兰性子开朗,见我进门后便一直面露喜色。芳烟自小跟着赵谨行,此刻愁眉不展。
赵谨行坐在正中,看着一屋子跪着的人,轻描淡写地说道:“公主真是好兴致,晚上不睡觉,出去赏月。”
我手脚冰凉,脸上却烧的厉害,厚着脸皮对赵谨行行礼道:“见过西凉王。”
在长安时,我曾经想象过很多种和赵谨行相见的方式,却从未想过原来相遇也有如此尴尬的一刻。他看上去二十好几,整个人比木扎大了一轮,眼睛却一直含笑,就像只狡猾的狐狸。
赵谨行依旧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这么客气。我最不讲究你们汉人这种繁礼。”
我看着一地跪着的人,心里有些不忍,硬着头皮说:“今天是我一个人溜出去的,不关他们的事。”
赵谨行轻蔑地笑了声:“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公主金枝玉叶,要是出点事该怎么办。”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求您饶恕他们。”
他看着我哈哈大笑,走过来把我抱了起来:“既然你求情,那你的人我就不去追究了。其他驿站当值的,自己去领十军棍。”
我被他搂着脸上直烧,连忙对他悄声说:“你放我下来。”
他并没听我的,三步并两步便到了我房间。我心跳的厉害,在宫里教习嬷嬷也多少说过点,可真正面临时却又害怕又紧张。赵谨行把我放在凳子上,解开我的披风,问我:“你碰上木扎了?”
我点点头,见他一脸笑又连忙辩解:“他找到我的,我们没什么。”可说了心里又后悔,特地强调反而显得有些什么。赵谨行轻松地欣赏着我的窘迫,依旧眼睛含笑。他段数比木扎高出许多,我只能乖乖闭嘴。
丝若和解忧端了两盆水服侍我们洗漱,赵谨行自己拿了帕子擦脸,末了对她们说:“你们在外面守着。”
丝若和解忧并没动,只是看着我。赵谨行神色一变,却依旧笑着问:“怎么,想留下来看?”
我连忙开口道:“你们出去吧。”
待丝若解忧两人关上门后,赵谨行坐到我身边说:“她们对你倒是忠心。”我低头没说话,使劲回忆宫里教习嬷嬷说的,可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走,我绞着手指,努力让自己不在他面前发抖。
他又把我一把抱起,这次却是直接把我放到了床上,并帮我脱了鞋。
我一紧张,抖着声音说:“我……我……还小。”
他听了我的话,一下子笑了出来,笑了好久才拍拍我的头说:“我知道。你睡吧。”
我松了口气,知道只是自己瞎操心虚惊一场,折腾了一晚,我的确困的厉害,闭上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舅舅便领着大军回长安了。我坐在车上看着远去的马队,直到再看不到舅舅的背影才把帘子放下。赵谨行在一边笑我:“怎么,舍不得?”
我摇摇头,长安那块地说到底我并没多大感情,只是不知为何,越到关外心里越是空荡荡仿佛被剜去一块。
大军远去后,赵谨行在马车里坐了一会便坐不住,跳下车骑着匹黑马赶了上来。我挑开帘子,见他骑马心里羡慕。他仿佛看出我的心思,问我:“你也想骑马么?”
我无奈叹气:“我不会骑马。”
他大笑说:“我们西凉人,各个都会骑马。回头我让木扎教你。”
我听到木扎的名字,脸上一阵发烫,连忙把帘子放下,拿起桌子上的茶胡乱喝了两口。心情平定又忍不住拉开帘子,赵谨行已经骑着马在前面不远处,木扎跟在他身后。
车队这样走了一日,天黑后选了一处扎营。我坐了一天的马车腿都快伸不直,马车一停连忙跳了下来。自宋侍郎走后,就没人再约束我,胡人女子本来便没那么多约束,我下马时,芳烟正缠着个在扎营的汉子,周围的人一直在笑,芳烟没一点不好意思。
赵谨行还骑在马上,木扎已经下马在扎营,我跑到他身边问:“什么时候能扎好?”
他回答说:“马上就好。”
我凝视着他的侧脸,小声说:“他说让你教我骑马。”
木扎反应了会才明白我口中的他是指赵谨行,不禁皱了皱眉,说:“知道了。”
他自始至终都绷着脸,我心里一阵失落,之前对着芳兰说话,他脸上的线条柔和多了。我怏怏不快回了马车,不一会,丝若便来喊我进帐篷。
我进了帐篷,赵谨行已经在榻上侧躺着了。我在他边上坐下问:“我们什么时候才到目的地?”
他笑着看我:“明天一早我们动身,前面有个绿洲可以歇脚两日。”
我问:“你不是应该很忙么,你不在,谁处理事务?”
他笑着反问我:“怎么?”
我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奇怪。以前我父皇就很少来后宫,总说政务太忙。”
赵谨行听了我的话陷入了沉思,一会才说:“你父皇也算是个人物。”他眼里带笑,可说这话时仿佛蒙了层戾气,我看了心惊,编了个理由跑出帐篷。
停了两日大军继续出发。一路走走停停我见缝插针学骑马,勉强能在木扎的帮忙下上马让他牵着马慢慢走。我问他我何时能像他一样策马在沙丘上奔驰,他只说,这种事急不来的。一时间我怀疑他只为了应付赵谨行。
丝若是我们之中学的最好的一个,可以不用人看着独自骑马小跑。我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却笑笑说多摔两次就会了。我回想起自己每次磕磕碰碰要摔的时候,木扎总是第一个冲上来把我扶住,想摔也摔不了。一直到我们到达目的地,我的骑术也仅仅只是能顺溜的自个上马,没其他长进。
芳烟说过,我之前赵谨行有过三个妃子,其中最美最受宠的那个是他表妹,叫赵清颜。我们到了目的地没多久,赵清颜就带了儿女来见我。那时我在午睡,丝若解忧守在帐外,赵清颜想进来却被她们两个拦住。她气的在外面用西凉话大喊大叫,然后把我吵醒了。
我一醒,芳兰便上来伺候,我见外头人影绰绰便问芳兰谁来了。
芳兰并不认识赵清颜,只能回答说:“听说是西凉王的王妃来看你了。”
我问:“她来看我,带了礼物来了么?”
芳兰出去转了圈回来说:“只见到王妃带了两个孩子过来,没带礼物。”
我一听赵清颜是空手而来立刻没好气说:“那打发她走吧。”
芳兰还在一边劝我说:“于理来说,公主您应该见一见她。”
我躺下翻了个身说:“我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去把赵谨行找来,把那疯女人打发走。”
赵清颜在外边闹了半天,最后甚至动起手来,赵谨行才姗姗来迟。芳兰进来向我请罪说没找到赵谨行,最后是托了木扎去找。我躺在榻上转了个身,对着门帘看帐篷外赵谨行用西凉话教训了赵清颜一顿,然后挑帘进来坐在我身边。
他看着我冷笑了声:“怎么,戏看够了?”我想他平时日理万机,大概从没处理过这种后宫吃醋的戏码,心里偷笑了会。
我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只露出对眼睛看他,小声说:“她在外面大吵大闹,我看了害怕。”
赵谨行没相信我的说辞,只是摇头:“她只是带了孩子来见见你,并没别的意思。”
我瞥了眼芳兰手上那三道抓痕,心想丝若解忧身上只会更严重,便不开心地说:“她打了我带来的人。”
赵谨行摇摇头,似乎对我的无理取闹无可奈何。我被这么一闹弄的睡意全无,索性坐了起来。帐外胡人医师正在给丝若和解忧敷药,解忧脸上肿起一块,我心想这赵清颜下手可堪比宫里的嬷嬷。木扎也在外面守着,我见了他开心地跑去,喊他带我去骑马。
木扎看起来心情并不好,英气的眉毛一直皱着,他对我说:“你今天得罪了王妃。”
我听他言语中似有关心之意心里大快:“那又怎么样,是她先来得罪我的。”
木扎说:“王妃的父亲是左贤王,大王见了也要礼让他三分。”
我不知这左贤王是什么来头,也并没把这番话往心里去。两日后,赵谨行一早来了我的帐子把我从榻上拖了起来,我见帐外太阳初升打了个哈欠埋怨道:“大清早你把我拉起来干什么。”
他依旧微笑着看我:“你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大庆的公主都这样教的么?”
我心里吐吐舌头,大庆其他公主怎么教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没人这么教我就是了。以前在祺妃宫中,除非是要去请安,不然她从不催我早起。定亲后一个月,我倒是天天被嬷嬷催着早起,那会想等嫁过来非睡个饱才行。
赵谨行看不透我的心思,见我没回答,便说:“今天带你去先生那学功课,可别再捅什么乱子。”
他在路上和我说,这里教皇子的先生姓齐。我心里在想这个齐先生不知是不是芳烟说过的那个师傅,如果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碧月公主的事。一边想着,就听见赵谨行说,到了。
我进帐一看,坐了七八个小孩,木扎也在,便厚着脸皮坐到他旁边。赵谨行送了我,把齐先生叫到帐外说话。一个小胖墩走到我面前,用生硬的汉语问:“你就是那个大庆来的公主?”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伸手出来拍我的脸,一边嘴上说:“我娘说了,你不是什么好人。”周围的小孩见了非但不阻止,反而哄笑起来。
我白白挨了两下,反应过来后便向他扑去。木扎眼疾手快,在我出手前把我拉了起来使劲抱住了我。我手被他控住只好用脚踹那小胖墩。他之前已经被我扑倒,肩膀上挨了我两脚后,我不解气还上去踩了两脚。他终于受不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帐内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帐外的人,赵谨行难得笑不出来,一脸铁青盯着我。
胖墩见了救星,哭得更响了。我瞪了他一眼,威胁道:“还哭?”他不敢再大声,但仍旧哭得一抽一抽的。赵谨行看看我,再看看地上哭着的胖墩,喝道:“我们西凉的男儿怎么能动不动的哭鼻子。”我趁火浇油做了个鬼脸说:“丢人。”小胖墩彻底不敢哭了,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赵谨行看了看我,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出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