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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故人重逢 ...

  •   两人驾着同一匹的卢马,复行了两里地,已是申时末,斜阳橘色的余晖照在各自身上,明晃晃的闪耀着双目,彼此不禁微眯着眼睛,却见眼前景致幽静、良田千顷、一望无垠,自是极富庶之地。

      皇帝下马后伸出一只手,欲搀扶诸葛雅茹落马,她虽万不敢当,却也不敢忽视圣上,一时间踌躇万分,却听皇帝温和道:“不必担心,朕定会将你稳稳扶着。”

      她虽不会骑射,却从未惧过落马,皇上这是误会了她,却不好解释,只落落大方地伸出左手搭在皇上宽厚的右手上,借着他的力道,平稳落马,只颔首未语。

      皇上眼疾手快,扶着诸葛雅茹的一霎便已瞧见她手臂上被荆棘所伤的患处,虽渗出的丝丝鲜血已经凝固,伤未及筋骨,心中亦仿佛被刀割一般难受,微蹙着双眉,仔细观察她的伤势。诸葛雅茹却并不以为然,见皇上关心自己的伤情,连忙负手于后,浅笑安慰:“不过是划破了皮,并不碍事。”

      皇上冷看她一眼,不置一词,仿佛责怪她不知保护自己,顿觉心中暖流涌动,正欲解释,却见皇上躬身撕开自己所穿的石青色锦袍一角,又抬手握住她的左臂将那伤处仔细包扎妥当,谴责道:“别以为伤口不起眼便不往心里去。”

      虽是怒语,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无比窝心,只莞尔垂头望着胳膊上那抹石青色织锦,是益州锦院新贡的“八答晕锦”,极柔软的面料,仿佛还留存着他的体温以及那熟悉的淡淡的龙涎香,便不禁问道:“陛下为何会在此地?”

      皇上含笑踌躇片刻,对于昕儿引着她前来的目的,她竟然尚不知情,真是个胸无半分城府的傻丫头,不知道成日来自己由于担忧她的眼疾几欲去宁王府里见她,无奈间只好命昕儿将她带到此地来,行为虽不够光明,却是万般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终于得以相见,竟是沦落到这等情形,真是不如不见,只柔声反问道:“眼睛痊愈了么?”

      “现已无碍了,奴婢谢……”尚未将话说毕,又闻皇上道:“老八待你如何?”

      她怔怔望着皇帝,竟不知如何答话,宁王待她如何他心里没有数吗,宁王待她态度的急剧转变难道不是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吗?他竟然还冷冷如此一问,真是心寒到极致,只苦笑道:“王爷对奴婢自是以礼相待。”说完后,觑一眼皇上,见他转过身漠然负手而立,便又补充道:“奴婢如今既已嫁入宁王府,且不说王爷待我情深意重,即便是多少有些不顺,奴婢也会谨守妇道,绝不会有半分抱怨。”

      “朕之所意,你难道从未知晓。”皇上望着满目锦绣河山,微蹙着双眉坚定地道:“连日以来,朕仔细考虑过,如今欲停止所有的计划。朕不会再利用你,如果你愿意,朕会将你安置在西京洛阳行宫,从此再不涉身是非之中,你道可好?”

      初闻此言,禁不住怔忡,他终于承认一直以来都在利用算计着她,无论是赐婚时欲借她面容上的瑕疵羞辱宁王,或是三番两次的传她入宫离间他夫妻二人的关系,还是轻而易举地赐封她为正一品昭怀王妃剥夺她随夫的封号,以致宁王认定她是皇上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如此关键的时刻,他竟欲停止所有的计划。

      尚未回话,已见数人轻骑而来,将至跟前连忙跃身下马,齐整整跪了两排,领头的高声禀告:“属下失职,臣等赶至树林中已见满目狼藉,劫匪们死伤无数,却未曾见到昕儿姑娘。臣等觅到一名躲在灌木丛中的匪徒,据他所说,姑娘被两名口音怪异的年轻人所救,臣已派人正往林外追去。”

      “多派些你的人速速去追,保不准那两人是敌是友。”皇上面露忧色,继续道:“查出幕后之人了?”

      那侍卫正要回话,却偷觑了一眼皇上身边所立之人,终踌躇不敢言。皇上眼急,踱步到那侍卫身边,只神色如常道:“起来说话。”

      领头侍卫躬身附在皇上跟前,用极细弱的声音回话,诸葛雅茹站在丈远,哪里听得真切,只恍惚听到“宁王”两字,心中早已忐忑不定,自行离开数步,不敢再往下听。

      侍卫回话完毕后便遣去两名精壮男子再往林间追去,剩下的一行人恭恭敬敬退到十丈远,驻马静候。诸葛雅茹哪里按捺得住,迫不及待道:“奴婢欲一道前往。”

      “你去有甚么用?朕身边的这些侍卫都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好手,难道你还不信他们不成。”他虽这样说,眼神中却有忧色,指着眼前炊烟袅袅的茅屋,提议道:“不如同朕到此村居中稍事等候。”言毕,已先行数步,她心里虽七上八下的,却不敢不跟随在其身后。

      又说昕儿,自从帮助诸葛雅茹成功逃出重围后,依然从容不迫地与众匪徒抵抗着,却见众人皆往诸葛雅茹逃跑的方向追赶,连忙殊死阻止,可毕竟势单力薄,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心中尚未存半分侥幸之时,却见一袭白衣蓦地自身前而过,伸出的强壮的臂膀为她挡开了凶徒们挥舞着刀剑的手臂,又匆匆将她安置在一旁,自己独自前去迎战,见他的一招一式蛮力十足、凶横无比,怕不是中原的武功招式,正在诧异之时,却见一名小麦肤色、高挑美丽的女子来到自己身旁,刚有所警惕,瞪着她,却见这名女子莞尔一笑,爽朗道:“姐姐不记得我了么?”。昕儿怔忡地望着眼前巧笑的人儿,思绪一片混乱,她是罪臣嫡女,深受朱太妃之恩免于一死,自幼便在深宫中服侍六皇子,哪里见过宫外的人,对于这两位异域长相之人更是没有丝毫的印象。

      “八年前在宋宫内,姐姐曾救过妹妹一命。”女子执着昕儿的手,喜不自禁地道,昕儿思量片刻,仿若恍然大悟,连忙曲膝欲跪,却被她眼疾手快扶起身来,责备道:“我与你结拜过姐妹,如今你为何又要与我行礼。姐姐与我真要如此生分吗?”

      往事渐已模糊,依稀记得,六年前尚是个稚童,见宫中有人落水连忙跳下湖去将之救起来,见她穿着奇装异服又非皇族子女,便私自将之带回六皇子宫中,借了她一套干净的宫服穿上,她却欣喜若狂连连称赞衣裳好看,口口声声唤她“姐姐”,直到六皇子回宫后,她才得知眼前这位肥嘟嘟、莹莹可爱的小女孩竟是辽国耶律洪基最为疼爱的越国公主耶律特里。

      “昕儿往日失礼,公主殿下虽不计前嫌,昕儿身份卑微哪里敢与公主结成姐妹。”话才刚说完,便见那一众匪徒皆不是这名白衣男子的对手,慌忙四处逃窜着。那名男子挥了挥衣袖,转身而来,竟是面色红润、棱角分明的英气公子,只是眉宇间比汉人多了几分戾气,不免令人心中生畏。

      “太子哥哥,这位便是我时常跟你提起的我在大宋国结拜的姐妹,刚才在大相国寺里你还不相信我,现在见到了,是不是果真美如天仙?”耶律特里跨步上前,抓着耶律俊的手臂轻摇,撒娇一般。

      昕儿连忙曲膝道:“昕儿见过太子殿下。”耶律俊点头示意她免礼,又对特里微怒道:“此处幽静偏僻,必不可就留。”说罢,拖着特里欲走,特里见昕儿未动,自己也挣扎着不走,忿忿道:“太子哥哥在契丹可不是这样唯唯诺诺的。我就是不信这大宋朝敢吃了咱们。”

      耶律俊侧目无奈地凝视特里,眼中虽有忧色,面上仍是无限的宠爱,抚上她娇俏的脸庞,说了句:“真是服了你。”昕儿不免扑哧一笑,这耶律特里果真还如传闻般是个不谙世事、娇宠自在的小丫头,幸好身边有这位谨慎的兄长相伴。

      “姐姐为何还不走?”特里见昕儿只停留在原地浅笑,连忙问。

      “我还有要事在身,不敢与两位殿下同行。殿下救命之恩,昕儿有朝一日定会报答,在此别过了。”昕儿恭敬地再行一礼,特里连忙加以劝阻,昕儿却也固执,一心念及诸葛雅茹不知她是否安然无恙的与皇上见面。

      “你是带伤之身,有何要事比性命还重要?”耶律俊转身微蹙双眉,继续道:“何不与我们一道前去城中,找大夫瞧瞧。”

      “殿下,起先与我一道前来的夫人如今不晓得是否安然无恙,我需前去查探。”昕儿忧声如实禀告。

      “是在相国寺里与你一道的贵妇人吗?”特里连忙追问,见昕儿点头,又道:“我于哥哥来时,倒是见她与一器宇轩昂的男子同骑在一匹马上,扬长而去。这等自顾自己生死之人,姐姐又何必顾她呢?”

      “公主您不知内情。”昕儿听闻诸葛雅茹如今无恙,如释负重,舒了一口气。

      三人同行片刻,却闻耳后传来一阵匆忙的马蹄声,耶律俊自是警惕地挡在两人身前,昕儿定睛仔细一看,却知策马而来的正是宫中侍卫,不免展露欢颜挥舞着手臂道:“三师兄、五师兄。”

      两人勒住马,正要拔剑,昕儿连忙道:“师兄们不必紧张,这两位是我在宫外认识的朋友。”又对耶律俊介绍道:“公子,这是我师兄。”

      “师兄?”耶律俊上下打量着马上面容冷峻的两位青年,虽不过豆蔻之年,神色却异常冷漠,应是宫中一等一的侍卫。

      “少时一同练武。”昕儿微笑解释道,细算起来竟有多少日子未曾见面,自垂髻之年便师从御前侍卫统领萧玉,是师兄妹更是一起成长的伙伴。

      “小师妹……”五师兄刚启口,却觉失言,又道:“昕儿姑娘,我等奉主上之命前来寻找你的下落,请跟我们回去,也好给王妃殿下一个交待。”

      世事变化果真是瞬息莫测,曾经与她玩得最疯的五师兄如今也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越是成长彼此的关系便越是生分,真是令人沮丧,她只黯然道:“请代我回禀主上,昕儿安然无恙,偶遇两位友人,请殿下莫要牵挂,待昕儿与朋友浅谈几句后,自会尽快返回宁王府。”

      这样说不过是要给夫人一个交代,她哪里敢随师兄们前去,皇上百忙中抽身而来,她定不要破坏了他们的此次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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