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 剑转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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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终于不堪积雪的覆压弯折下去，一阵扑簌声中，堆积在一处的雪掉落在地，击起一汪融水，泛起的微寒直让人冷到心里去。月光照映下，雪团的边缘透亮，甚至有些许刺眼，其上不大不小的污痕层层叠叠，黑褐的，是泥土的颜色。
九曲桥连通湖心亭，料峭寒风掀动桥下碧波翻涌，波浪亦是层层叠叠。
曲折的到底是人心，凉薄的也是人心。
紫衣少年负手而立，肩上披一件大麾，一双眼只顾看向前方一片虚无的地方，隐约可以窥见他眼底泛起水色，须臾便消弭了踪迹。
“你到底是容不得我。”似乎是叹息的语调，少年幽幽念讼，扬手扔了件明黄色的物什入湖。
霎时烟波平静，一如他沉敛的眼神，肃杀中显出压抑，一朝终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狩月历元和十年春，武威将军冯显奉诏率军征讨北岳，破其都封平，乃还。
元和十一年四月，紫衣少年站在城下望向皇城的眼神复杂难言，许久之后，他牵马步入城中，随行的有几百面圣受封的将领和战绩突出的精锐士兵。周围人的谈笑声自耳畔响起，少年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我终于没能如你所愿的死在战场上，大哥，你该怎么办呢？桃花眼中所有情绪悉数沉淀，只余下淡薄，浮于漆黑眼瞳之上，似乎折损了锋芒。
当晚，燕园宴歌正酣，皇帝大喜之余封赏功臣，席间二皇子慕容玦朗声道，“此封平之役众将士浴血奋战功不可没，然有功必赏有过当罚，封赏之间，父皇是不是忘记了谁？”
一时俱静，皇座之上的人铁青了脸，“玦儿！”语气之严厉无愧于其帝王身份，却令闻者寒心不已。
而慕容玦没有在意，接着道，“城郭沟池不可守而治宫室，一患也；边国至境，四邻莫救，二患也；先尽民力无用之功，赏赐无能之人，民力尽于无用，财宝虚于待客，三患也；仕者持禄，游者爱佼，君修法讨臣，臣慑而不敢拂，四患也；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四邻谋之不知戒，五患也；所信者不忠，所忠者不信，六患也；畜种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以事之，赏赐不能喜，诛罚不能威，七患也。(注①)父皇既以七弟为监军自当信之誉之，如今有功而不赏，无过而罚之，岂不使人心寒？且朔州严寒冷峻，物产稀少，如此恩赏，恐难服众，还请父皇三思。”
冯显也抱拳陈言，“封平之战七皇子居功至伟，若非其周密部署战局尚且难料，今臣仰仗尺寸之功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还是留七皇子在京侍奉罢。”
彼时千瓣桃红（注②）已至花期末，粉红色的花瓣随风纷纷扬扬散落一地，偶有落入酒樽，点缀了清浅的酒液，使醇浆更加馥郁悠长。话题的中心人物只浅浅的笑，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
帝王下首的青年着一身素色锦服，衣上以金线绣出繁复的花样。他侧头看昔日亲密无间的弟弟，眼里似结了层霜。如今的慕容瑾已是今非昔比，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他有野心善谋划，假以时日一定是自己位置的最大威胁者。眸光一闪，他叹出口气，七弟，莫怪为兄心狠，要怨就怨你生在帝王家。
十六年的兄弟情义终于被背弃。
一刀斩去，果决利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牵连。
早年，慕容瑾曾在不鸣峰修行，六岁上山十年历练，陪同他一道的还有河阳王的遗腹子郁怀雪。
郁氏是外姓，本不该封王，但郁门世代忠良三脉单传，到郁怀雪一脉往上三代人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先帝怜之，遂封了这么个外姓王，世代承袭，算是皇恩浩荡了。却也可怜了这个孩子，坐在先人血肉白骨累建的王座上，也不知硌不硌臀。
不鸣峰住着高人，兵法谋略剑术星象命理占卜无一不精，但是高人脾气很怪，他只教看得过眼的孩子。想狩月堂堂大国之威，高人一句先天不足储君怎么送去的就怎么被送回，连撒泼摆架子的机会都没留上一留。
后来皇帝抚着龙须琢磨“先天不足”这句话，怎么想怎么觉得胸口堵得慌，想来这个形容也是微妙，不过好在二皇子七皇子并一个河阳王把面子挣了回来，不然人过中年身子底又弱的皇帝没准真被怄翻过去，到时候后宫上演泪漫金山可真就吓人了。
国之大幸。
琢磨了半天皇帝得出这么个结论，自此对二皇子慕容玦的母妃越加亲厚。这下可了不得，喜得光蕊夫人三天两头跑去太后那里问安顺便气死“傅家那个靠权势主位凤翔殿的蠢女人”，而傅皇后只能暗自紧咬后槽牙，咬断了就和血硬吞进肚里。
光蕊春风得意，皇后处处失意；临霄楼夜夜笙歌，凤翔殿愁云惨淡。傅皇后憋狠了就拿儿子出气，拧耳朵之外却舍不得下重手，气到极点娘俩相拥而泣，傅皇后就一个劲的骂光蕊是妖人，扎小人的时候出手愈加狠辣，从不留情面。
夺夫之仇本就不共戴天，况且她的夫君还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自此傅家与并、永、苍三州司马势同水火。
对此二皇子很是无奈，多次修书给他大哥——狩月的储君陈言自己并无异心，无奈母妃一介妇人见识短浅，生、性、爱、炫耀云云。而储君也语气平和的回信说自己并不在意，皇弟本就是纵世英才，若非自己母后身份尊贵储君之位也不会轮到自己云云。
好一副兄慈弟顺的瑰丽画卷！
储君明里表现的谦和敦厚暗地里早已笑的只见牙不见脸了。好一个二弟，好一个慕容玦！正直，太正直！连他都忍不住想为自己的二弟掬一把感动的泪水了。
肱股之臣。狩月未来的君主这样评价自己的二弟，自此对他减了些防备，并不时差人给自己的二弟七弟送些日常用品，说是聊表心意。作为被拉拢对象的二人也是照单全收，全不推辞。
就这样“兄慈弟顺”的过了十年。十年后，慕容瑾带着郁怀雪下山，气场与十年前毫不相同，像亟待出鞘的利剑，他隐藏收敛了所有锋芒，积蓄力量。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 剑转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