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曾经沧海难为水（一） ...
-
嫦娥说了什么？
嫦娥只说了三句话，她说：“真君可知道，当年小玉是三公主亲手交还她姥姥的？”
呵呵，是啊，世间山脉如此之多，当年的小狐狸如何恰好的被姥姥捡到，这中间的细节，他从未认真想过。
他以为她狠心任性到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他以为她偏执到连孩子都要伤害，却忘记了他的妻子从来不是个心思歹毒之人，面对她的指责，她是不是失望到连解释都懒的说，她本就是极其骄傲之人，不屑，不愿也不想浪费这唇舌，索性干脆认了下来，他当时的反应呢，对了，他掐住她的脖子，用力的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是他的妻子，他如何下得了此狠手？
后来的日子里，他总是下意识的回避这件事，是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他们合离的导火索而不愿意想起，还是怕是错怪了她而不愿意想起，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杨戬勾了勾嘴角，却笑的难看，最不想她受伤的人是他，偏偏伤她最深的也是他，可笑他这个伤害她的人，却一直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批评她的不是，指责她的刁蛮。
她，得有多心寒。
嫦娥的第二句话说了什么来着，她说：“真君休妻休的理直气壮，可知刺杀嫦娥不过是三公主不想真君愧疚而演的一场戏？”
所以他这司法天神位置竟然是被她的妻子一步步推上去的？他最恨之事，便是旁人因他受到伤害，偏偏她还不顾一切的跑到广寒宫刺杀嫦娥，这才逼得他硬下心来休妻，却不想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连他的态度，他的心情，都预料的丝毫不差。
好个敖寸心，一桩桩，一件件，原来是早就策划好的？
那千年前的那场合离，究竟是他先放了手，还是她先厌倦了他？
杨戬闭了眼，感觉怒气被更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修长的手指用力紧紧的抓住桌沿，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露了出来，
说，他要听她亲口说。
敖润踏进龙宫就看见这样一幕，一向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端坐在椅上，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那浓黑的羽睫却不住的颤抖，显得意外的脆弱。脆弱？敖润嗤笑一声，大名鼎鼎的三界战神，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定是他看错了吧。
“不知司法天神远道而来，可是有何要事？”敖闰拱拱手，语气虽客气有礼，态度却不显得那么友善，他甚至没有吩咐属下泡上一壶好茶招待，摆明了不欢迎此人。
哼，司法天神又如何，若非知道虾兵蟹将拦不住他，他根本就不会放此人踏进龙宫一步。
二郎真君也不在意，淡淡道：“杨戬是来找寸心的。”
敖润瞧了他一眼，正色道：“真君莫非糊涂了，小女此刻在还被扣押在神殿内，真君怎么反到西海要人？”
杨戬眼睛一眯，状似无意道：“哮天犬可是说在神殿里闻到二太子的味道，莫非撒谎不成？”哮天犬的忠心天地可鉴，哪怕在借它个胆，也不敢在主人面前说上半句谎言。
顿了顿，司法天神又补充道：“包庇人犯最加一等，龙王可否记得？”
“杨戬，不要和我来着一套。”西海龙王拍了拍桌子，桌上的水晶灯跟着哮天犬一起抖了几抖。
敖闰几乎要掀桌了，这便宜女婿把宝贝女儿抢走了不说，娶回家了还不懂的好好珍惜，整日里记挂这月宫嫦娥，既然这样，他来西海抢什么亲，当初他差点都说服女儿留在西海不嫁了，想到这，敖闰的眼眶红了红，如果当初他在强硬一点，如今也不至于让女儿落到如此田地。
“杨戬，寸心是在西海，可是她不想见你。”面无表情，敖闰冷冷道。
司法天神嘴唇颤动了一下，低低道：“可杨戬想见她。”
“杨戬？一个临死前都心心念念拿到月光的人有何资格见我妹妹？”略带嘲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二郎神微微一怔，目光从手中的乌扇移到了对方的脸上，眼神沉静空洞，带着道不明的叹息。
来人正是寸心同父易异母的哥哥，西海龙王的二儿子敖温。
“你就不问问，寸心为什么急着回西海？”敖温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眼中却充斥着撕心裂肺的的恨意：他张了张口，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
孩子？
哪来的孩子？
二郎真君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他刷的站起身，向那人走去，哑然道：“你说什么？”
“杨戬，你可知道，三妹为你生了个孩子？”西海二太子敖温注视着他，平淡的神色下隐藏着是无止境的悲伤，他从身后拉出一个孩子，涩然道：“你儿子。”
杨戬定睛一看，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的年纪，面容俊秀却隐约透着股病态，身形瘦弱单薄，仿佛大病出愈的样子，只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如天上星辰，他瞧了他一眼，脆生生的喊道：“爹。”
这一声虽小，停在杨戬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盼了千年，等了千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亲骨肉，寸心寸心，她瞒的他好苦，为什么不告诉他，杨戬心中复杂难言，不知是该感谢这份惊喜，还是该怒斥那人的隐瞒。
“寸心呢？我要见她。”杨戬木然开口，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迟了。”沉重的摇摇头，敖温指着那孩子道;“你可知为了给你留后，三妹付出了什么代价？”
杨戬呼吸一顿，他有预感后面的话是他绝不想听到的，一个字也不想听，然而敖温却不想放过他，缓慢却清晰的道：“当年三妹被你休回西海，便被查出已有三百年身孕，龙族一胎五百年，她那时身心俱疲，根本承受不了孕育的痛苦，我们都劝她打掉孩子，她却说，说，如果她有什么不测，那孩子就是唯一能留个你的了，杨戬，三妹在床上整整躺了二百年，那时候你在哪里"
他怕是在灵霄宝殿上忙着和玉帝王母斗法。
“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先天不稳，根本没有龙气，你该知道没有龙气的龙族是活不下去的，我们也想输些龙气给他，想着一人一点总能保住这孩子，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孩子只接受三妹的龙气，三妹为了保住他，竟一口气度了一半的龙气，从此元气大损，她身子刚好一点，便想着要上月宫给嫦娥仙子赔罪，那时你在南天门外见到她，就没有发现她起色大不如前吗？”
他那时以为她为情所伤，根本没想到她是失了一半龙气的缘故，难怪西海诀别时，他握住她的手，却感觉不到从前的温暖，她，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这孩子得了三妹的龙气，命是暂时保住了，却也一直沉睡不醒，三妹永囚西海后，有事没事就照顾孩子，日子倒也过的舒坦，但前些日子三妹却听人说，如果要孩子醒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有人能将龙珠给他，龙珠是什么？那是龙活着的根本啊，谁会将那东西给人，然我的傻妹妹确信了，甚至跪在水晶石上求父王母后同意，杨戬，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敖温勾了勾嘴角，似乎想为妹妹的愚蠢发笑，他也当真笑了出来，然而伴随着那笑容的却是流淌而下的两行清泪，他家妹子千方百计的不想让那人知道，他却偏偏都要说，一字不漏的说，她的痛，她的苦，他也要那人陪着一起尝尝，这世界一向是很公平的，对吗？
杨戬只觉得心里破了个洞，有冰冷的寒风在里面来回刮着，一刻也不停，麻木，悲伤，愤怒、痛苦各种各样的情绪蜂拥而至，纠缠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
从前他一直羡慕有后羿，有嫦娥这样的仙子一直爱着他，哪怕分离千年也不曾变过，也一直羡慕父亲，有母亲这样的仙子放弃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哪怕触犯天条也无怨无悔，如今他才明白，何须羡慕旁人，他也有个至情至性的妻子，只是他从未看清。
人总是在拥有时不知道，可是一旦失去，才知道当初是多么的幸运。
何其讽刺，何其讽刺。
杨戬慢慢抬起头，左手紧握，指甲掐入肉中带出血丝都感觉不到，内心最脆弱之处，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一寸一寸淌出血来心：“寸心呢？她在哪里？”
敖温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语调古怪：“你当真要见她，有时想将不如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