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番外 曲未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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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那一年，她第一次见到他。大约，是个比如今还要萧索的秋天。
那时，祈祈还不知道自己与楚国有半点联系。那时，她身边还有着完完全全相信、一心一意护着她的那个人。
五月，凉未山下已入了夏，山上还余留着些春意。大朵大朵的凌霄花随绿荫攀爬而上，点缀了围成一圈的篱笆。整洁的小院里站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人，身着蓝衣，温文尔雅却又带着难掩的洒脱，周身气度自成。他站在还不大高的梧桐下，看着上头，淡淡开口：“下来。”
对着的方向却半天没有反应，直到一旁树上的百灵都像是好奇的偏了偏头看着这边，树上终于有了动静。
“师父！”还没等看清，就只见一团紫色一头钻进对面人的怀里，
“昨晚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竟然还敢跑来爬树。”凉凉的语气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责问。
“师父……我已经知道错了。”小姑娘拖长声音，放的软软的，只是一个劲儿的撒娇，见面前的人没有动静，便真的认真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我不该弄坏师父最喜欢的海棠花，害师父不开心，辗转难眠,夜不能寐，最后早上精神不振，郁郁寡欢，起不来床，大家都没有早饭吃……”
“这是在认错？”饶是见多了她这般胡搅蛮缠，清岩依旧觉得哭笑不得。
“咦？”祈祈眨了眨眼睛，无辜的望着他，“不是吗？”
清岩知道她在耍赖，却也抵不住她装傻，拿她没有别的办法。等她终于不再闹腾，才好脾气的慢慢开口：“我给你找个师兄好不好？”
“师兄？”
以为祈祈不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正打算解释的话却又被她脆生生的声音打断。
“我不要！”
“哦？”小姑娘倒是很少这么强烈的表达自己的憎恶，让人不禁来了兴趣，“为什么？”
“不为什么。”祈祈蹲在师父膝旁，顺势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地下的草，再抬头时，眼神已是哀怨，语重心长回答，“师兄就是欺负我又顺带抢师父，改天再娶个凶残的姑娘回来把我赶出去，书里都是这么写的！我何苦给自己找这种罪受。”
深受其害的模样倒是端的挺足，只是着糯糯的声音着实没有说服性。清岩忍不住笑，“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些。他比你先拜师的，你理应叫他一声师兄。”
这并没有成为祈祈关注的重点，依旧皱着小眉头立场坚定的否决这个提议：“总之就是不要。”
“我不在时他可以做饭给你吃。”清岩丝毫没有在意，闲闲的接了一句。
哀怨的眼神顿时变的有点亮晶晶的。祈祈手下的草终于暂时可以免受摧残，劫后重生般的弱弱摇晃着：“真的？”
清岩看着她不说话。一瞬间，食物与未卜的前途在祈祈心里进行了艰难的较量。
“那我就先看看他做的好不好吃，再勉强决定要不要他留下来吧。”
等人都走远了，祈祈终于抬起头，嘟囔了一句，作大义凛然状。
师父说山上要有别人来时，祈祈一整天很开心，甚至还破天荒的主动给院子里的菊花浇了水。虽说师父对她很好，又有着满山的花花草草供她祸害，可她并不是个有着短浅目标的人，偶尔去了解一下外头的事情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她的理想之一。
可等人真到了，见到的景象却大大出乎了祈祈的意料，被师父出去吩咐出去倒茶的她晃悠了一圈跑回来，小心翼翼的躲在窗户下头往里瞧。原本是好好坐着叙旧的两人已经变成了相当诡异的气氛，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个酒杯，静默的让人心中有些发慌。
“你……可以选择。”
等到女子终于开口的时候，清岩的神色却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嘴角似乎还带了淡淡的笑意：“那你呢？你怎么想？”
她看着他，像是有什么想说，却终归没有开口。
“其实本不必那么麻烦的，既然是你想我死，自然……”酒杯慢慢靠近嘴唇，表情却是闲适的，淡然望着对面的人，像是在做一个根本与他无关的决定：“如你所愿。”
祈祈虽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却也分辨出师父跟平时有些不同，一步还没踏出去，就被身后的人拉住，回过头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后头的，清明的眼睛看向他，手里还拉着她的手腕。祈祈不想跟他废话，甩了一下，没摆脱掉，再扯，依旧是一动不动，祈祈莫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开始不管不顾的死命挣扎，想闯进去，却被身后的人从后头抱住捂住了嘴。
师父在她面前闭上了眼睛时，像是睡着了一样，可眼前所见的事实却不容许她再自欺欺人。她亲眼看着一切。她无能为力。
“他希望你好好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的，却格外真实，一字一字敲在心上。
眼泪终于顺着脸颊划下。祈祈哭得悄无声息，却不再挣扎，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反过身把头埋进那人怀里，死死的抱住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哭够了。只留了一半的落日映过来，祈祈看着面前的人，抽抽噎噎的问：“你是师父给我找来的师兄吗？”
他笑笑，替她擦眼泪，问：“你愿意同我回去吗？”
虽说已经哭的眼睛红彤彤的，祈祈却还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她摇了摇头：“当初我不同意，师父还是想收你，可见他对你很欣赏。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不伤心。但师父说过，即使是我不懂的事，记住也是好的。现在，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虽说有些说不下去，还是咬了咬牙坚持住，“但是我有要做的，所以不能跟你走。”
“你要替他报仇？”
她定定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一个人？”
“师父说过你会做饭给我吃的，”祈祈答非所问，脸上还带着些泪痕，认真的说，“你要说话算数。”
少年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问“我自己几时说过这样的话”还是该劝她不要去送死。
还没等他开口，小姑娘嘴角慢慢弯起，话语却是极迅速的：“你要等我。不许赖账。”
发丝轻轻飘起，她发尾上系着的银色小铃铛响起，四周的树叶翻出簌簌的响声，映着黑黑的眼眸，眉目如画，衬得周围的枫树也模糊了界限。看着这样的笑容，他竟然觉得似乎无法将阻止的话说出口。那是一个小姑娘的决心。
他似乎能明白。
她抹了抹眼泪，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甚至来不及给他机会去拉住她。到后来，他想，也许是因为当时很清楚的意识到就算能拉住，他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师父早就跟我说过的，不能接受的只有我罢了。”祈祈最后一次回头看他，笑笑，“叫我小洛。这是我以后的名字。”
这一别，就是五年。
记忆再次被回想起来时，总是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像是在心里被沉淀了太久，又被拉出来。模模糊糊又带着淡淡的光彩。不亮，却足以填满每一个无眠的夜晚。
她想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没有什么必须的要做的，更何况，言楚并没有做错些什么，她也没有做错什么，成为现在这个局面，若是硬要追究的话，大抵只能怪命不好。自己在这几个月里愿意花心思去做的事，比之前所有的日子里都要多。但是她却一点儿不觉得累。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还喜欢他。可她只算是一个小小的人偶，对言楚来说是责任，更惨的是，只是个做给外人看的责任。就算言楚再尽责，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以往她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拼尽全力去做些根本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比如争胜负，比如争天下。等到明白过来，却是必须
自己付出了代价。
终于放弃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番外 曲未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