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旧燕》羽扇从容

4、第 4 章

　　十、

　　老贺的房子在城南的郊区，住户很少，风景却非常不错，即使只是看看也知道这里的房子并不便宜，尤其是看到了拥有一座独立花园的别墅后，季时更加感叹，原来贺先生真的是位有钱人啊。

　　“虽然是有钱人，不过听说他并没有子女……”也许是因为与邓小姐的感情太深，以至于老贺竟然用了一生的时间去怀念那位女子——相比阿苏来说，身为男子的季时却总是容易多愁善感。

　　“别把事情想得太好，如果上辈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下辈子孤独终老那是报应而已。”看不过去满脸都是“这么浪漫的爱情故事真是感天动地”的季时，阿苏及时地给他泼冷水。

　　“……”显然季时的沉默并不代表他对阿苏的认同，从一进门口就开始向贺家的仆人打听老贺的事便可看出季时对自己的想法有多坚定：

　　“请问，贺先生一直是一个人么？”

　　“啊……”对于两个人的突然来访，仆人似乎感到很诧异，因为虽然前两天贺先生吩咐过，可能会有人会来看房子，不过显然这个时间并不是很合适，并且贺先生本人也不在，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是的，自从我来到贺家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贺先生带过女人回家。可能是因为自己深爱的人早逝吧，贺先生一直无法释怀……”

　　“这些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发问的仍旧是季时，因为阿苏早在得到了管家的认可之后，跑到房子里到处查看起来。

　　“是我们猜测的，贺先生向来严厉，这些话是不会对我们说的——就在楼上，有一位小姐的画像，从我来到贺家，就挂在那里了，所以我们都这么想……”

　　“季时，过来……”这时，阿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季时跟仆人示意，抬脚跑了上去。

　　阿苏让季时过来看的，便是那幅画像了——画中的女子穿着黑色珍珠纽扣的旗袍，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不说长相，只从气质上来看，便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了，这可能这就是老贺口中说的爱人，不过——

　　“这个是邓明玉么？”季时有些疑惑，“我以前看过报纸，总觉得这个人与报纸上的太不相同……”

　　“翻出当年的报纸看看？”阿苏斜睨了一眼季时。

　　“呃……”季时语塞，“那个时候的报纸，要费多大的功夫去找，这种问题，直接问老贺就可以知道了吧……”

　　“呼，”阿苏长出了一口气，“我总觉得那个老贺不可信……”

　　“这种事情他不会撒谎吧，毕竟只要稍微下点功夫便能够知道真相。”季时笑了，阿苏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过在工作的时候还是有着女性特有的细腻。

　　两个人接着又在屋子里搜寻了一番，带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鼻烟壶，又问了仆人几个问题，便从贺家出来了。

　　十一、

　　在回辉夜阁的路上，又下起了雨。

　　阿苏不耐烦在路上走走停停的速度，直接使了点手段回去了，只剩下季时自己开着车慢慢悠悠地在雨中往回赶。

　　虽然被扫来扫去的雨刷模糊了视线，但季时仍旧可以看到街上来来回回游荡着得魂魄，有的是有意识地跟在某个人的身后钻进伞里避雨，而有的只是无意识地在奔走而已，甚至有的时候会撞到车上，然后被车内人的灵气阻挡，弹了出去，飘飘忽忽又浮在了半空中——由于接连几天的下雨，这些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也显得更加灵活了。

　　不过这些并不能阻碍季时的路，反而是在巷子拐角处突然穿出来的一抹黑影，险些让季时遭遇了车祸——刹车踩太急，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方向盘上。

　　待季时反应过来后，急忙下车查看，停在车前面的是一只瘦弱的黑猫，此刻它正稳稳地蹲在地上，一双紧盯着季时的黑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呃……你要和我回家么？”季时看着雨中的黑猫问道。

　　黑猫当然不会回答，它只是轻盈地绕过季时，从打开的车门进去，主动跳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在座椅上留下了几朵黑色的泥脚印。

　　看着黑猫的举动，季时反而笑了，从来他对小动物都是毫无抵抗之力……

　　待季时赶回辉夜阁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段孟黎和阿苏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说话，看着桌上茶盏里冒出的热气，季时觉得浑身的湿冷之气也清淡了不少。

　　他把黑猫放在了空椅子上，自己跑去房间换衣服，待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段孟黎竟然和黑猫打成了一团，阿苏闲适地坐在一边捧着茶看着热闹。

　　“喂，给小黑猫取个名字吧……”段孟黎双手握着小猫的两只前爪阻止它挠像自己，转头向季时问道。

　　“呃……”季时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亮，“叫陆征吧！”

　　——阿苏口中的一口茶喷了出去。

　　十二、

　　“关于老贺的那宗委托，你有什么想法？”早饭的时候阿苏看似不经意地问季时。

　　“嗯，那栋房子里怨气很重……”他想起老贺当时的叙述——与邓家小姐两情相悦，邓家却百般阻挠，两人私奔之后，邓家小姐又被捉回，没过多久，就传来邓小姐自杀的消息。

　　这样老套的故事几乎每个世纪都在发生，死去的人往往有着对爱情的执念，化作幽魂，厉害一点的也可以作祟，不过老贺的事情唯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事情已经隔了五十多年，如今被翻出来，会不会显得有点后知后觉……

　　“按理说邓小姐是因为家人阻挠才自杀的，为什么反而老贺的房子里会有那么重的怨气……另外，”阿苏喝了一口牛奶，接着说道，“老贺看起来是严肃而且谨慎的人，那天竟然允许我们独自去他的房子……”

　　“也许他突然生病住院了，住在病房里，或者……”也许是对两人的谈论很感兴趣，段孟黎也加入了对话，“住在太平间里……”

　　不过对于他的话，阿苏选择性地无视。

　　“不会，如果委托人过世，我们这边应该会有反应……”季时认真地反驳着段孟黎的玩笑话，他指的是放在大厅里的那边玉板，委托成立的时候委托人都要在上面滴下血滴来完成委托书，这样做可以让夜阁的人更好的知道委托人的状况，更重要的是，如果委托人做出违背先前约定的事，也便于辉夜阁采取相应的措施……

　　“啊……”季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段孟黎，“那天我托先生去照看的人，他怎么样了？”

　　“啊？”段孟黎也怔了一下，“我这两天在忙着阿翘的事情，已经三天没有去看过他了……”说完不意外地看到季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于是赶紧安慰到，“没事的，你放心，我前几天在他的狐狸上加了点我的记号，寻常的东西是没有办法接近他的……”这样说着，自己也有点心虚，毕竟他也说了，只是寻常的东西不能接近而已……

　　“算了，季时，你今天自己去看看他吧，”坐在一旁的阿苏有点看不过去，“老贺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嗯……”季时点了点头，吃早饭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你们先吃，我想去看看他……”说完不等阿苏他们答应便一阵风地跑了出去，正在一旁安静地舔着牛奶的黑猫见状也跟了出去。

　　季时出去后，屋里便安静了下来，只有勺子碰到杯壁发出的清脆声响。

　　“你那么讨厌他？这么点事也不愿意为他做？”似乎是无法忍受这种安静，阿苏终于开口问道。

　　“怎么会，”段孟黎失笑，“他就如同是我的孩子，做父亲的，怎么会讨厌孩子……”

　　“呵，”阿苏也笑，不过那笑意怎么都无法到达眼底，“我从来没见过有那个父亲会把儿子带到自己的床上……”

　　“……”

　　被揭了老底，段孟黎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好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牛奶以便掩饰他此时尴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