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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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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贺正之今年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由于注重养生,看起来不止年轻了十岁,如今他挺直了脊背站在了夜阁的大门前,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抬手叩响了红木门上的铜环。
不到片刻,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嘴唇鲜红,脸色却有些苍白,她一脸严肃,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贺先生,朱唇轻启:随我来吧……
这声音将贺先生从遐想中拉回——他突然想起了十几二十年前,在他真正年轻的时候,也曾遇见过一名如此美丽的女子,只是那女子要温婉柔和的多。
阿苏引着贺先生来到一间空旷的大堂,大堂很大,家具却少之又少,一名青年端坐在金丝楠木的书案之后,看到他们进来,脸上露出意思温和的笑意,抬手示意贺先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请问贺先生有什么委托?”青年的声音一如他的长相,很容易安抚人心。
贺先生的手在椅子的副手上缓缓摩挲,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我看到了你们的广告……”
季时含着笑意的眼睛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阿苏,阿苏却仿佛没感觉到他的目光,眼睛仍旧望着前方,不知思绪又到了何方。
“上面说……你们可以处理一些离奇的事情……”
“是的,贺先生如若有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不妨先说出来。”季时的目光诚挚而且坚定,极容易让人信赖。
贺先生又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斟酌如何将这半个月来的事情一一叙述。
八、
已经是连续第四天的雨,夜阁的大门又被敲响了。
阿苏并不在,季时开的门。
门外的人是段孟黎。
还有一个受了伤的女子。
不是外伤,也并非病痛,只是女子的脸色,阴郁到了极点,仿佛隔着远远的距离,便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愁苦与悲痛。不过那时季时的眼睛全部落在了段孟黎身上,待他发现段孟黎还带了一个女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段孟黎的小居门口了。
“段……段先生,你的房间,我一直有在打扫……至于这位小姐……”季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神情委顿的姑娘,揣测着段孟黎带人回来的用意。
“不用麻烦了,阿翘和我一起住……”段孟黎神色没有表现出一丝变化,季时却愣在了门口。
大概十点多的时候阿苏才从外面回来,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边拨弄被雨水打湿的刘海一边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不过当她抬头看到段孟黎就坐在桌首的时候,也怔了怔——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而已。
“回来的正好,昨天我们接到了一宗委托……”阿苏将暗黄色的油纸伞折起来,竖在门边。
“呵,”段孟黎轻笑了声,“什么样的委托,我们的苏大小姐也觉得棘手?”
“我只是看不惯某人闲的要命的懒散样子,这一百多年,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在外面会懒散,可是如今回到阁里,怕是会忙得停不下脚吧……”
“嗤,”阿苏发出不屑的声音:“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的那个时候么,大多数的人都不再相信鬼神,一些人被折腾到送了命,但是也会有人用科学道理解释,夜阁越来越没落了啊……”
——要接一宗生意,竟然足足等了一个多月。
“……”坐在一旁一直不出声的季时抬头觑了阿苏一眼,一脸歉疚的样子,辉夜阁的没落虽然不能说是因为他,但是这一百多年来自己没有费心经营也让他难辞其咎。
“唉……”见状段孟黎叹了口气,伸手在季时的肩膀上拍了拍,“别想太多,当时大家都循着自己的私心各奔天涯,只有你还守在这里,一个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吧……”
“呃……还……还好……”季时的身体在段孟黎的手触到他的肩膀是瞬间变得僵硬,视线直直地望着前方,“先生不必如此,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并不会觉得不好过……”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几不可闻。
“嗤,”阿苏又不自觉地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觉得有点太矫情了么,有时间的话,还是去看一看老贺的房子吧。”
九、
冷。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冰蓝,头上也是,脚下也是。
更加冷了,被包裹在无际的水中,他甚至忘记了挣扎——从一开始他就是绝望的。
他双手抱胸,膝盖弯曲,整个人缩成一团。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胸口开始胀痛,他张开嘴,有水涌进肺部,想咳嗽,却连一声痛苦的呻吟都发不出来。
他几乎能感觉到生命正一丝丝一缕缕地从自己身上抽离,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无法挣扎,渐渐绝望——那片冰蓝在眼前慢慢闭合
水流过的声音,鱼游过的声音,水草生长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远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季长生猛地睁开眼,纯白色的背景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瞬间就填满了他的视线,回过头,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他叹了口气,用手按住胸口,梦中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还留在身体上,轻轻一碰便觉得有种肋骨要断掉的疼痛,终于,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是不是着凉了?”旁边的人脱下外套盖在季长生的身上,“其实你可以先去休息会儿,手术至少还有三个小时才会结束……”
“不用了,”季长生下意识地拒绝,意识还沉浸在刚刚的梦里无法自拔,那种感觉太过真实,即使睁开了双眼看到了现实,却仍旧心有余悸,不过——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虽然有些离谱,但是季长生确实是刚刚发现,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搭话的,明显是位陌生人。
“啊,忘记自我介绍,”男人从容地笑着,没有半点尴尬,“我叫段孟黎。”说完还向季长生伸出了手。
出于礼貌,季长生与那只手握了握,不过,对方没有诚意的回答显然让他有些不快,“段先生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不要见外,叫我孟黎就好,”男人无视了季长生的小情绪,“我是受人之托过来照看你的……”说着伸手在季长生的脖颈处用小指勾着一丝红线,拖出了一个玉坠,并不是时下流行的观音,却是一只惟妙惟肖的狐狸,尾巴的部位几乎占了整个玉坠的三分之二,不过可惜的是,坠子的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纹。
“不用了。”终于被男人的自来熟弄得火气上涨,季长生伸手抽回握在对方手中的玉坠塞回衣服里面,回头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哈哈……”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碰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起来,“这个东西已经坏掉,并不能像从前那样保护你了,所以最近诸事都要小心。”
季长生斜睨了男人一眼,猜不透对方是什么心思,于是坐直身体,不想再理他,转头盯着手术室亮着的灯发起呆来。
前几天季长生的奶奶因为摔倒送到医院,反而阴差阳错地检查出脑部的肿瘤,医院尽快安排了手术,一家人早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