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见情崖。倾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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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砰。”又一个枪靶被打中正心。手枪带来的嗡鸣声尚未结束，就听到好像谁在说话。“别给我来死的，活动靶子不懂吗？”微微抬高的音量，霎时便穿透了整座后山。
说话的男人一身戎装，肩上的军衔昭显着身份的不凡。右手握抢的姿势标准极了，仿佛只待敌人出现，一颗子弹就可以喷薄而出，穿过敌人的眉心带领那人走向死亡。一双干净的手没有其他的装饰，连富家子弟最喜爱的扳指也无处可见。给右手助力的另一只手看上去很有力度，唯一可惜的是，在阳光洒露下倾出的类似手环的一角给整个人的肃穆添了几分俏皮的味道。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士兵，大约是侍从官，他走到那男人身后就开始报告情况。
“报告穆上将，三分钟后移动枪靶正式启用。”话音刚落，不晓得男人身份的其他士兵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有王者气场男子的身份。穆上将，从来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穆子瑾。传说中，十岁的他已经隐隐显出不世之才。
穆子瑾点点头没有说话，只给手枪又上了一轮子弹。待得抬头，那活动枪靶已然启用，他双手一握，子弹已经发了出去。又是一声，子弹竟是穿过了前后两个靶子，都是正中红心。又是加层，又是出枪，依旧正中红心。在校场上练习的人早已聚在周围，有稚嫩的新手已经忍不住想要鼓掌，有几年军龄的一下便将那新手的双掌按了下去，示意穆子瑾并不喜欢这样的认同。
我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众所周知的幸福感。等待他停下手势，我这才迎了上去。“载之。”声音是面对旁人所没有的温柔。
这样久的岁月过去了，他每次练习时候的情形我竟然依旧历历在目。望着已然二十四岁的他，突然就兴起了时光不再的感喟。摇摇头替他倒掉杯中的冷茶，又斟了热的，我这才继续，“这就是众人面前的你。天分极高，不管学什么总是很容易上手，然后熟练。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你有资格统领这整个天下，我也如此。”我低下头，转了转手中的茶盏，突然就想起了那天的后来。
那时，他侧身看了我一眼，将手中的枪支递给了侍从官，才走到我身前，“你也在这边练习？”
我摇摇头，浅笑，“我在那边的猎场。杀不得活人，猎场还是可以小试牛刀的。”偏了偏头，又说道，“听说你在这，就过来了。”
世人都晓得，穆子瑾是天下难得的奇才，却少有人知道，我的天分不下于他。其实也不尽然，在他不晓得的时候我总是苦练着，但求能与他并肩，携手同行。
他没有说话，错开我往前走了去。我皱皱眉头，不愿分析他的想法，只脚下一动跟了上去。薛席衾善柔，揣摩别人的心理这方面学得极好，却是独独不想摸透他的心。没有别的，不过希望他可以对我做到真实。也或许是当初的潜意识已经发现他于我无情，才久久不愿去看他不想我知道的另一面。
我抬起头又看向眼前的男人，突然在想，如果当时已经学会揣摩，会不会现在就不会不能自拔？只是，人生在世，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每次猜想的结果，都不过是满足自己未能实现的梦。
“还想知道什么吗？”轻叹了一口气，话语就这样自然而出。
“我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去过。不过听说你作战极有谋略，很少输掉。”我想了想，又说道，“只是，你节节溃败的时候，好像那边正值游将军的儿子上场。传闻他也是个聪慧的人，只是刚回国不久，一直在念新学。”看着他眸里的疑惑，我又说话，“你不要多想，他之所以赢你，大半怕是因为被带走的资料。你总是很好的。”你在我眼里，总是最好的。我转身走到了床头，从枕下取出了手册，朝他走去。
“你一向不爱西方的学问，说是不比我们博大精深。只不过那人与我们受的教育不同，作战策略大抵也有些不一样。我那段时间去了大不列颠，就是以防万一。”说话间，我将那手册放在了他的身前，“这是我在那边了解的一些东西，与我们有些不同。本来想着一回来就给你，却没料到听到的是你失踪的消息。”我自嘲着扯了扯嘴角，“我将它们默了下来，你带回去看看有没有用。”
他的神色如常，我没有意外。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多谢。”我知晓他恐已拿我当做外人，只得应了一声算是作答。
“另外，我很抱歉害你停留在这个地方。本来伤好的你可能会被他们带到外面去，然后继续戎马生涯。却偏偏有我掺和，害他们晓得你的身份，又误解了你，硬是定了个一年之期。”
“席衾”，他愣了好久才开口，“不是你的错，不要多想。”说完竟是起身，像是要离开一样。
果然是迫不及待吗？当初的他，总是爱跑到我的房间捉我起床，美其名曰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当初的他，哪怕再讨厌装饰品，却会带着我为他整整祈福一周的平安链。当初的他，又哪里愿意这样陌生地待我。
当初？只是从前啊。现在的穆子瑾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男儿了。
“若是你还有事，便回去吧。今天天气凉，回到自个屋里赶紧热一壶茶，免得受冻了。”我起身将一旁烤着的大氅递给他，摸到暖和而非冰凉的外套终究是放下了些心。
他向我作别，我将他送到了屋外，“载”，刚说话，我想了想终究是改了口，“子瑾，若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如果不愿意，就去问艮寅吧。至于沈相惜，无论你如何看我，我的话当真没有虚假，那人既然已经被遗忘，就不要牵挂了。好女子千千万，又何苦只执着那一个不在意你的人？”刚说完，竟觉得在暗劝自个，连忙开口，“我不送你了，你当心着。”他应声推门而出。我没有阖门，只是在后面远远瞧着。等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这才发现又是满脸的泪。
真是。但凡遇上他，便脱不了软弱二字。载之，子瑾？从那时为他取字的以后，我何曾想过此生会与他走到两人错开的地步。像是那大不列颠的几何学，我和他是两条交叉的线。交叉点是相知相识，却奈何未能相许相恋，只能错开延续到无尽的以后。
可是，我本来日子就不多。真的要这样，从此远离，相敬如冰吗？我摇摇头，将身上的厚衣服都褪下，裹进棉被中，脸上是从不敢示人的无助。
二．
自那日之后，我与他似乎走到了一个极其奇怪的关系圈中。我依旧对他如故，开口却再不是载之，只堪堪一个子瑾。他好像更不愿意见我，我不知道是对我越发厌恶还是因为我唤他称呼的改变。
每逢想到缘故，总是忍不住幻想一番，又好笑着否定后面的选项。一定是越加讨厌我了。当时知道沈相惜的背叛，我不过说了她一次，便被他从此否定在穆公馆以外。现在说清了那女子的无情，他又哪里容得下我这样毁他心上人的女子。我所做的一切，怕都只是给他一种想法。夺爱，或是嫉妒，左不过统称为女子的疯狂。遇上心上人，怎耐其心不在的疯狂。
他们看出了我的转变。无论是知心贴心的流悦，抑或总喜欢与我对说几句的艮寅，就连那浑小子都私下里问了我好几次。可是，这样的悲苦我要怎样说出口。我天生命短，好不容易爱上一个男人，却怎料襄王无心，甚至无情？我没什么打紧，左不过把他给的伤痕给他们瞧个清楚。可是他呢？怕是又得被这家人白眼好久。艮寅如何也是个隐退的前皇上，给他的每一句有用的话应该都可以用箴言形容，我又怎能逼得他毫无退路。
这子瑾二字，除了心如死灰，也不过给他们一个我已放弃的假象。
“啊。”手指不经意碰触到烧热的茶壶，我惊声叫了出来。右手再顾不得将茶壶好好放好，只猛然将茶壶扔掉，不停吹着被烫着的地方。
过了十多分钟，被烫着的手指已经明显好多了。应该是烫得不严重，我心下松了口气。低下头看向茶壶，水已经全部溢出。索性茶壶并非瓷器，否则又得浪费好些钱币。我寻了块布子，细细吸取地上的水渍，等到收拾得差不多，这才发现自己旗袍的下摆已经被烫掉了一些布料。扯出一缕苦笑，我将茶壶拎到厨房清洗，等到回屋这才从梳妆台里拿出针线开始缝补。
我的缝补功夫算不上好，却曾经苦学了好一阵子，总不会太坏。我决定给烫坏的地方绣上一瓣兰花，也能配得上这通身的木兰。我欢喜木兰花，没有其他原因，不过觉得干净而已。突然发现自己的感情永远这样单一，喜欢便是喜欢，憎恶就是憎恶，从不会有交叉的地方，很有些水火不相容的意境。终于扯出了一缕真心的笑容，我将白线穿进绣花针中，开始引针。
三．
“席衾在吗？”屋外传来流悦的疑惑。我连忙将衣袍放在了一旁，看了看刚换好的衣物，自觉没什么不妥，这才应道，“姐姐稍等些，马上就来。”虽是这样说，眉头却是轻轻一皱。快要休息的时候了，流悦如何会来？
左手捏了捏脸颊，想要挤出温和的微笑，等到觉察到自己的嘴角已经轻轻勾起，我这才笑着打开了门，“姐姐怎么过来了？这样冷的天气也不担心着凉？”突然想起艮寅这些天出去置办用品，打笑道，“莫非是艮寅忽略姐姐，姐姐心生懊恼了？”
她啐了我一口，我笑开，把她揽进屋里，细细地关上木门。等到再转身，就见到她已经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我摇摇头走了过去，打算听她说说缘由。这样晚的时候拜访我这里的缘由。
“席衾。”大约是屋里太安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我偏头望了过去，突然忆起眼前的女子就是让前任皇帝卸下龙袍成为普通人的不平凡。以前倒是从没想过竟可以与这样的女子相交。如果，只是如果，艮寅还是皇帝，子瑾就不会这样随意地发起战争了吧？而那沈相惜，也就不会让他太过放在心上吧？心下升起些厌恶，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流悦安静的模样，心下惴惴，“姐姐看着我做什么？”
“还因为那女子躲着他？”
我摇头，“哪里有躲着？”口中都是自己不知道的掩耳盗铃。
“席衾，会不会一直是你误会了？”她终于进入了正题，我一听却只是笑而不语。看我不说话，她只得继续，“这些天他总是望着门口的方向，希望你踏进来，想必心里是极想你的。你也知道，男子总是将脸面看得很重要。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已经无可替代？”最后几个字被流悦说得小心翼翼。
“姐姐”，我起身为她重新添了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说着，却是微笑起来。好像，我即将开始的话题真的只是一个故事。无论人物或者事件，都只是虚幻。毫无真实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见情崖。倾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