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秦梓。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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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想，没有人会相信，在见情崖的半腰，竟然有这样一处巨大的地方。一头盖着两处院子，另一头种着些果蔬，也圈养了几只鸡鸭。每处院子的构建都大同小异。里头的摆饰也是以简单为要件。像是一处实打实的世外桃源。唯一值得遗憾的，是自己走遍了这院子的各个角落，却如何也找不到怎样到达崖顶或是下去崖底的地方。
值得庆幸的，除了找到他，已经没有其它。
手中的蒲扇依旧在慢慢伺候小火熬着的草药。自从那天掉在这里到现在已经足足半月。三天后，自己已没有大碍，立刻便跑到了他的房间确认。只不过，他已经失忆。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他叫穆子瑾，字载之，是现今穆军的少帅，在一次战争中堕下悬崖，身中三枪，骨折几处，幸得李氏夫妇相救，才有今日。
依旧是很感恩的人，尽管当时的他需要少言，仍旧向两位恩人答了谢。那天，我是与他一同答谢的。我不大在乎我的命，反正左不过三十岁。但是，他们救的是他。二十四岁的他，还有太过漫长的人生。
“薛姐姐，薛姐姐。”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从回忆转醒。微笑着看着来人，不觉便出了声，“我今天可是在熬药，没有做吃食。”
还记得，他能吃些清粥的第一天，自己蹲在这厨房熬了几个钟头的粥。香味扑鼻，直引得这小子恨不得天天跟在我身后绕。
其实，那是我做的第一顿饭。从十岁那年开始，便一直勤学做菜。只希望有一日能为载之洗手羹汤。本以为只是好友兄弟，却在十三岁时情窦初开，自此唯有他一人。每一次失败，糗作便送到了爹娘的嘴里，但若是成功，却会将成品倒得干干净净。大概那个时候的自己，便已经铁了心要让他第一个尝到自己做的吃食。
“薛姐姐，你总是走神，很让人伤脑筋咧。”说着，把我摇回现实的小破孩还不忘摇摇头，耸耸肩，摊摊手，表示他的无可奈何。
我一时气恼，立刻把他逮到怀里，双手捏上他的耳朵，“李翎志，别以为你有你娘撑腰就拽得不行，你爹不敢动你，我可敢着。”说完，我就立刻把他推到了一旁，“少来参和，你姐姐我还在给你穆大哥熬药。”说完，小心翼翼地将药倒入了碗里。摸摸耳朵，去除掉刚才碰触药罐的烫热。
听流悦说，那植物叫做韧丝，很是坚固，才会依附悬崖得以生存。为了保护自己，天生便布满毛刺。虽小，却实在锋利。自己那日双手死死攥住它往下滑，毛刺不停地深入皮肤，虽大抵都被挑出，伤痕却有些恐怖。至于那日握住刀子的地方，血肉模糊已经不需多说。虽然现在好得差不多，但是痕迹却早已深入，消除不得。
看了看双手的恐怖，大抵没人愿意迎娶拥有这样可怕双手的自己吧。甩掉了可能会嫁娶人的麻烦，连笑意都不禁厚了一层。
“哼，一点都不爱护幼小。”小破孩嘀嘀咕咕了一句，看着我望向他，终究是摸摸鼻梁往外走去。
我摇头笑了笑，小心地把药碗放进刚才准备好的水盆中，过了阵时间，我用木勺盛了些药入口。嘴里不住盛开的苦涩依旧掩饰不了眸里的欢喜，端着药碗便朝载之住的小屋走去。
二．
走出厨房不远，就看见前方有女子的身影。只消一见，便晓得是流悦。心下感谢她当初的相救，便快了几步上前打了招呼，“姐姐。”
流悦整理了一下地里的蔬菜，还不忘说道两句，“啧啧，席衾对那小子真是体贴得不得了。我可听我们家臭小子说了，每次熬个药，还得小心翼翼地尝尝是不是温烫，刚好能入他的口。”
我皱皱眉没有说话。流悦不算喜欢载之，我自始就知道。原因没有其他，不过是之前我与她的一段对话。
那天，他刚刚转醒。我告诉他，他是谁，来自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却独独，没有提到我自己。流悦很疑惑，这才趁着他喝药的时间把我拉到了空地上，唯恐接下来的话题让我尴尬。
“你怎么不告诉他，你是为他而来？你这周身受的伤就一点不在意了？”
那样怒我不争的两句话，一旦想起就能让心里暖暖的。可是，没有办法让他为难。哪怕我曾经想过，告诉他我是他的挚爱，重新给他一个与他原本记忆不相重合的故事，可是终究是不舍得。不舍得他若记起，会怎样的难以为事。
“没关系的，流悦。我在他的世界里，原本就是可有可无。”
自己当初，就是这样回答的吧？朋友总是会有的，会很多，唯有他的沈相惜，哪怕朝三暮四，哪怕辜他负他，都只有一个。
“算了，反正我家相公说了，你们得呆满一年才准出去，也当做是为天下黎民谋福利了。”
大抵是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流悦嘀嘀咕咕了一句这才放我离开。
是啊，李氏王朝的终结者终究还是爱着他的子民。哪怕如今与流悦结发夫妻，隐居至此，依旧会因为载之所起的战火生了怒意。从此，便有了一年之约。若穆军在没有载之的统领下仍然所向披靡，没有成为历史的一页，那么，他们就让我们离开。
想到这里，嘴角就不禁起了一丝暖意，却又瞬间会垮下来。
他们的故事一定是恩爱两不疑的，不然怎可能相守到如今？这样的幸福，让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起了嫉妒之心。可是嫉妒又如何，若能与流悦相换，自己一定千百个不愿。
不为别的，只因他不过一个沈相惜，而我，就这样一个穆子瑾。
我叹了口气，终究是朝她点点头转进了载之的屋里。
三．
刚走进屋子，就看见他倚着床翻阅李谋翔书房里淘来的书籍。我曾经看过几页，很简洁的用语，又被李谋翔批了朱注，看着更是明了。也难怪他成日里抱着不放。载之，原本就是穆军的少帅。
“身子才好多少，就这样成天捧着本书看？也不晓得披件衣裳。”我将药碗递了过去，这才走到衣架上为他拿过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谢谢你，席衾。”
我抹抹眼角，“谢什么谢。不管为你做了什么，都不用道谢的，知道吗？”我从他手里抢过喝光的药碗。一搁便扔在了桌上。
本想立刻离开，想了想，却到底停下了脚步，走到他床尾坐下，“再过几天你就能下床行走了，若想看什么书就跑到李翎志的书房去。我前几天哄着他把我列下书单里的书都从他爹那骗了过来，也省得••••••”
“席衾。”他慢慢地开口。
也省得，你受那李谋翔的气。好吧，我把这句话咽下来。可是，这原本就是那人的错。自个不要这江山，还不准别人打下来。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哼。我才不要承认，那李谋翔只是不希望有太多的战火，凭白让无辜百姓遭殃。
“席衾。”
“嗯？”语气已经彻彻底底地软下来。
你相不相信，在心爱的人面前，哪怕是再凶神恶煞，也只能化作绕指的温柔？至少，我便是如此的。哪怕再强势，再无所畏惧，到了他跟前，都无知地如同孩提。
“你是我，家里的人吗？”很缓慢的开口，像是斟酌了好几日的用词。
终究还是躲不掉。一直想着法子不出现在他跟前，就是担心他问到这句话。我轻叹了口气，应道，“不算的。嗯，我父亲与你父亲是挚友。”这同样，是我幻想了好几日才找到的托词。没有什么原因，只不过怎样都不愿意欺骗你，哪怕一次。
“那么”，他顿了顿，“你是我，爱的人吗？”
我也多想，是你在意的人。只是，我不过是你生命中最不值钱最不需珍惜的一株落花。到了你忘记的那天，连魂魄也消去，再也没有踪影。
嘴唇翕动了半晌，还是开了口，“我也想回答是，可惜，你有一个珍如性命的女子。”
这样开口，连言语都是苦涩。分明刚刚尝过他碗里的药，分明与他共苦。可是，那样的味苦哪里及得上现在的心痛。
“我以为是的。听谋翔说，你为了寻我，从崖顶一步一步下来，手上错综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有消去。”
我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嘴，没有开口。
“我如果不爱你，你为什么还要来寻我？”
眼睛像是有晶莹闪出，我忙眨眨眼唬它们进去，“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啊，你的字还是我取的呢。你视我如妹妹，我又怎么好放任你从此没有消息？”故意扯出的笑容连自己都觉得僵硬，我连忙拿过了药碗，“好了，你若是不想休息就看看书，我去陪陪流悦。”
话音刚落，一下便逃出了房间，像极了溃不成军。等到了屋外，我这才停下了步子，慢慢地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房门的方向。
载之，爱这个字不只是两情相悦。你不在意，从来不代表我就未曾放在心上。我的生命这样短暂，唯恐失了半点分寸，从此追随你不能。我已经退到了极限，只奢求偶尔与你的一次相见，可若是这次失踪竟会让你我从此分别，那我，该怎么办？
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带着我吞下去的抽噎。连哭泣，都不愿意让他分了哪怕一点心。
“痴人。”泪眼中，只觉得有谁轻轻抱着我，慢慢抚摸着我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头受伤的幼兽。
“流悦。”只两个字，都被我说得断断续续。
“我方才都听见了。为什么不，骗他一次？一年的时间，足够改变的事情太多。或许，等他转醒，就能确信你才是他心尖上的人？”流悦掏出手帕细细地替我擦掉脸颊上的泪。
我不敢出声，唯恐出声就是刚才的断续不堪，就只能泄露我所有的不愿意。
“傻子啊。你知不知道，你不过一念之间，断掉的就是你可能会到来的幸福？”
可是，那只是可能不是吗？如果，他恢复了记忆，知道了我的欺骗，那这不足一年时间里的幸福会成为我致命的毒药。不是不想奢求这短暂的南柯一梦，只是害怕，以后连见他一面都从此不得。更何况，我拥有的时间只剩七年。
我哪里敢，用这一年去搏那剩下的六年时光。我闭闭眼，自认没有力气解释。
“乖，跟流悦进去洗洗脸可好？”头顶传来浅浅的叹息声。
我点点头，随着她走进了屋子，缓缓地擦掉满面的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2 秦梓。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