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笑个》一念凡尘

79、梦里梦外

　　这晚一向少梦的沈黯竟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他在现代的生活，从蹒跚学步到大学毕业，慈祥和蔼的院长把象征优秀毕业生的证书交到他手上。
　　然后是他回国进入沈氏工作，跟着父亲慢慢熟悉公司工作流程，直至可以全面接手沈氏，让父亲安享晚年。
　　或许是他和父亲在这个过程中都忽视了二弟，导致沈未昭沾染一身二世祖的恶习，打架泡妞无一不精。他最先发现二弟的变化时，直接把他从酒吧拎回家骂了一通。
　　结果自小乖巧听话的弟弟红着眼和他对吼，说自己本就胸无大志，也没想和他抢沈氏，就想拿着爸爸给的股份逍遥过日子都不行了？
　　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揍人，揍的就是自己的嫡亲弟弟。
　　沈未昭当时没还手，任由他打。只是后来越加变本加厉，惹上的是非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在繁重的工作后抽时间帮他处理麻烦。
　　当时父母正在做环球旅行，他不敢告诉两老让他们担心，却也不知道怎么管教这个弟弟。因为这时候沈未昭已经当他是透明人，即使他怒气冲冲举起拳头他也只是一副要杀要剐悉随尊便的模样。
　　最后终于闯下大祸，沈未昭酒后玷污了一个酒吧侍应，被人告上法庭，检方律师正是李洛。
　　画面在汽车爆炸的瞬间切换。
　　他站在铜镜前看着和自己在现代一模一样的脸，却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因为另一缕意识正在和他对话，把这具身体的点点滴滴如数告诉他，让他以沈黯的名字继续活下去。
　　属于沈黯的意识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说起话来絮絮叨叨。
　　告诉他自己神秘的身世，告诉他自己还未施展的报复，还有和宋之岚的兄弟情，以及对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的感情。
　　原来他喜欢李洛的原因跟他那么像，公堂之上的女孩子活力四射，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服输的意味，想问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尖、没心没肺地大笑、慵懒地躺在软榻上看书的模样无一不吸引着他的目光。
　　属于沈黯的意识渐渐消失，一转眼画面再度跳转，铺天盖地的大火出现在他眼前，整个世界只有肆虐的火焰和滚滚浓烟。
　　他所在地正是火场中心，灼人的热浪一波波袭来，迫得他眯起眼睛，这里竟然是忘忧林中那片废墟。
　　沈黯，沈黯……
　　有微弱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是李洛！
　　他心中大惊，难道她也在这里？
　　“李洛，李洛你在哪里？”他大声疾呼，想去找她，这里太危险，要尽快离开。
　　可是火势太大，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像个无头苍蝇般在火场中乱窜。
　　沈黯，沈黯……
　　在不知道碰多少次壁后，他终于看到李洛，她满脸惊恐地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横梁下，浑身颤抖地惊声大喊。
　　“李洛，别动，我马上过来！”他看着那个随时有可能掉下来的滚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
　　可就在这时候，横梁轰然倒塌，李洛的身影瞬间被火舌吞没。
　　沈黯猛地坐起身，寝衣已经被冷汗湿透，额头和手心也是一片淋漓。他忙不迭地朝旁边的位置看去，只为证实她还在，刚刚不过是噩梦一场。
　　可向来比他起得晚的李洛却不见踪影，换做平常他只会觉得她是饿了所以早早起床找吃的，但在做了那样的梦后他再也不能心平气和地想当然，必须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小白，李洛呢？”他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拉开门走出去，冲在院中打扫的女孩问道，
　　小白直起腰杆，朝门外一指：“小姐说去云来居找赵公子，一大早就走了。”
　　赵远玉，找他干什么。
　　沈黯不经意地蹙眉，下意识里他不希望身边的人和赵远玉有过多牵扯，那个人不仅身份特殊，而且怀着极大恨意而来，不论如何都不是好相与对象。
　　他不完全信他，也从未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所谓的不会伤害到李洛更是真假难辨，恰巧昨晚宋之岚遇袭，他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一念至此，他索性不与小白再说，掀起袍角大步走出门去。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就碰上匆匆而来的京兆尹纪由，后者一脸忧色地朝他行礼：“沈大人！”
　　“何事？”
　　“那位柳姑娘突然来衙门击鼓，要求马上升堂断案！”纪由擦了把汗，很是无奈，“原本已经定了后天升堂，不知为何她突生变故。按本朝例律，若有人击鼓鸣冤就必须马上审理。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假托人在郊县勘察案情，正在赶回去的路上，然后自己跑一趟通知大人！”
　　沈黯沉吟片刻道：“我马上随你回衙门升堂，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纪由点点头，做出请的姿势，和他一道往衙门赶去。
　　即便赵远玉要害李洛也不会这么快动手，在此之前他必须把麻烦一个个解除，柳纤纤显然是最容易解决的那个。
　　云来居内，赵远玉也没想到李洛突然到访，仆人来通报时他正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听说她来了立刻三两下穿好，跟着仆人一起出去。
　　李洛坐在他书房中，正饶有兴趣地欣赏墙壁上的字画。
　　虽然这个年代并非她所熟知的朝代，但不论风土人情还是艺术文化都与她记忆中的宋朝十分相似，好比其中有一副描绘集市场景的图就与清明上河图的描绘手法和画面构造十分相似。
　　她不懂鉴赏字画，可知道好的画是能够感染观众的。那几幅山水画能让她觉得清幽之感扑面而来，必然是上乘佳作。
　　“洛姐姐，你怎么来了，有没有吃早饭，要不一起再吃点？”
　　李洛把目光从字画上收回来，落在赵远玉身上。
　　当年的少年已经成长为挺拔俊秀的男人，再也不会拉着她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叫她不要离开，也不会一脸傲娇地说你这个没人要的老女人，更不会出现丝毫脆弱。
　　好像一棵稚嫩的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再也不惧风吹日晒，有足够的能力庇护一片天地。
　　来这个时代近六年，似乎所有人都有了变化，只有她还在原地打转，依靠别人的保护永远呆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曾经的理想和追求似乎也被慢慢磨灭掉。
　　想想就觉得悲哀。
　　“我不想吃饭，陪我去逛街好不好。”李洛挑挑眉，幸灾乐祸地笑道，“对了，记得带够钱。”
　　赵远玉失笑，掏出随身携带的钱袋掂量几下：“好像还真没多少钱，不过没关系，我们去库房取些再去出门，总归不会让洛姐姐你买得不尽兴。”
　　“好弟弟，够义气！”李洛一脸激动，万分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就差掬一捧热泪了。
　　恶心是会传染的。
　　这场景若是换成宋之岚大概会无奈又好笑地默不作声，沈黯则会笑着摸摸她脑袋，表示任由她去。
　　但赵远玉童鞋在三观形成最重要的两年里一直跟着她混，直接导致他说话行事与现代人极为相似，自身傲娇的毛病没改，恶心死人不偿命的习惯倒学会了。
　　所以在看到李洛的举止后，他毫不犹豫地抱住她的手臂，像以前一样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可怜兮兮地望向她：“因为洛姐姐对我也很好啊，我对姐姐好是应该的！”
　　一米八几的男人对一个一米七不到的女人撒娇，就像蹭着主人求抱抱的小狗一样。
　　直接把李洛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是很萌，但也太违和了！
　　“得得得，别恶心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李洛恶寒地抽回手搓搓双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走吧，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不吃早饭很容易变白痴！”
　　“我觉得我的脑子还是挺够用，走走走，让洛姐姐开心比较重要。”赵远玉扬唇一笑，拉起她就朝外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李洛看了看交握的手，什么也没说，跟着他的步伐走了出去。
　　一路上李洛疯狂地购物，把女人逛街买东西的天分发挥得淋漓尽致，赵远玉默默地跟在后面，把移动钱包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基本对话就是李洛指着某样东西：“赵远玉，要这个！”
　　赵远玉掏出银子：“买买买！”
　　所到之处店老板无一不以看散财童子的眼光看向两人，点头哈腰，谄媚陪笑，就差没跪下来大喊姑奶奶您再多买点吧。
　　这等花钱不眨眼的水平，得有多大家业才能支撑起？
　　两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逛不到一个时辰就四只手都提满东西了，赵远玉只好叫来仆人跟在他们身后拿东西，并且很有远见地叫人拉来一辆马车。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最后两人打道回府的时候马车里已经被塞满东西，甚至还有四坛竹叶青酒。
　　赵远玉问她为什么从几十种酒里独独选了竹叶青，其实他想问的是她不是滴酒不沾？买这么多酒干吗，但想想还是换成比较委婉的说辞。
　　她很鄙视地丢过去一个白眼：“你不知道竹叶青是行走江湖的小资必备之酒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说也白说，不吃早饭果然容易变笨。”
　　一句话把纵横商场的赵老板打击得体无完肤，僵立当场。
　　虽然他曾经被科普过什么叫小资，但还是不明白行走江湖的人和小资有半文钱关系？明显不是一个次元，当然次元这种词也是她告诉他的。
　　更重要的是他哪里笨了！为什么她还纠结着早饭的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