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笑个》一念凡尘

78、意外

　　“因为他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有人要灭口。”顾忆扬高深莫测地笑着，“你猜是谁要杀他，他听见的又是什么？”
　　“是谁？”沈黯没兴趣知道他听到什么，不过既然是宫中阉人，那么听到的除了宫闱秘事还能有什么。
　　再者顾忆扬如此反问，必然是与他有关的人或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赵远玉的身世问题。
　　“当今皇上。”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沈黯怔在当场，这么说皇帝已经知道当年的掉包事件？那为什么还有赐婚一事，难道是为了皇室颜面所以要继续遮掩下去？
　　如果皇帝已经知道了，那太子和沐王是否知道？
　　不等他继续询问，顾忆扬突然脸色大变，低声道：“有人来了，快走！”说完早已掠至远处，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黯神色一凛，脚底猛然发力，身形已移动数丈。
　　但他并未离开树林，而是落在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冠中，不声不响地看向原地。
　　刚刚顾忆扬明显还有话说，不可能是她找来的人。而他自问行踪隐蔽，不应当被人发现，所以来人的身份他必须弄清。
　　不多时一个人影就站在两人刚刚说话的地方，借着树叶间漏下的月光，沈黯看清楚了来人的脸。
　　他怎么都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宋之岚。
　　宋之岚在原地转了两圈，神情疑惑，随后又朝四周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大晚上他不在家陪着青梅母子，跑来荒郊野外干什么？
　　沈黯越发不解，但没有去惊动他，打算潜行离开。他出来得太久，再不回去的话李洛醒后没找到人会起疑。
　　就在此时，他突然发觉又有一拨人朝这个方向跑来，并且各个是高手，还带有兵器。虽然他们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也避免武器碰撞发出动静，但在沈黯看来，还是欠缺点火候，更何况那些人所带的杀意太浓郁，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难道他们是冲着宋之岚来的？还是说他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某人？
　　眼看那群人越靠越近，宋之岚却还浑然不觉地在原地张望，沈黯捏了捏拳头，在看到有人抽出尖刀的时候下定了决心。
　　他撕掉衣摆蒙住脸，一个鹞子翻身从树冠中落下，脚尖在树干上借力猛蹬，快速掠向宋之岚，在靠近他的时候长臂一伸，拉起他就往树林深处跑。
　　两人的身形刚从空地上消失，一群手持凶器的黑衣人就赶到了。
　　“那边，快追，别让他跑了！”领头之人眼尖地发现微微晃动的树叶，大手指向那个方向，当先追了出去。
　　其余的人见状立马跟着他朝那方向追去。
　　“未明，是你吗？”宋之岚几乎是被他背在背上在跑，林中断树枝桠太多，沈黯动作起起伏伏，连带着他也颠簸不已。
　　不过在最开始的惊诧过后，他已经能稳住心神开口说话。
　　“待会再说！”沈黯没有无视他的问题，纵身跃上一棵粗壮大树的树冠，将他放在树杈上，“小心别动。”
　　说完转身跳下树，迎上那群追兵。
　　他没有时间耽误在这里，必须速战速决，逃跑不是好选择，不如将这些人全部解决掉。
　　“把宋之岚交出来！”为首之人见到蒙面的男人，知道是他把人带走，低声怒喝道。
　　沈黯没有说话，随手折下一截树枝当武器，身形一错，已经放倒两人。
　　那人见状目眦欲裂，怒喝道：“杀了他！”
　　所有黑衣人闻令而动，一时间刀光剑影，黑色的夜幕被划出道道银光。
　　宋之岚缩在树上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生怕连累到沈黯，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战局，生怕好友吃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黯的真实身手，以前只知道他武艺高深，不知竟到这种地步。
　　不论敌人如何围堵包抄，以死相搏，他都如闲庭漫步般见招拆招，丝毫不见慌乱，那些尖锐的兵器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未曾划破就被反弹出去。
　　眼看站立着的黑衣人越来越少，他突然换了打法。
　　原本悠然如闲听落花的招式瞬间变成狂风骤雨，雷霆震怒，赫赫啸声中，数道血柱冲天而起。
　　即便宋之岚看不清也能闻到空气中越发浓郁的血腥味，迫得身为仵作的他都几欲干呕。
　　他真的从未想过这个交情甚深的发小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再联想起前几日他对自己的提醒以及这几天自己的遭遇，他终于明白一些事。
　　那些人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沈黯来的。
　　不过一盏茶时间，数十个黑衣人无一生还。
　　沈黯确认没有活口后才把宋之岚从树上接下来：“没事了。”
　　“未明，你可受伤？”
　　“我没事，大晚上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沈黯摆摆手，示意他很好。
　　宋之岚看了他片刻，沉声道：“未明，可否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沈黯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子归，并非我要刻意隐瞒，只是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你有妻有子，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宋之岚笑了笑，从袖袋中掏出一枚匕首：“你可记得这是什么？”
　　沈黯看见那东西，会心一笑：“怎会不记得，当年放榜后的庆功宴上，有个士子出言不逊辱我岭南道士子。子归你挺身而出以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与之比试，将其击败，那人心怀不忿用这把匕首偷袭于你，结果被我了抢过来送给你。”
　　“没想到那士子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后来处处刁难我们。我一气之下辞官离去，你原本已得贵人赏识，前途不可限量，但你为我之故，自毁前途，外调至集贤县。”宋之岚笑道为他补全，“你我二人相识二十多载，性命相托之时不在少数，你若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你不应隐瞒于我。”
　　闻言沈黯大受触动，但他所图之事对宋之岚来说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万一事败后果将难以想象，他不想把他拉下水。
　　“你还是信不过我。”
　　沈黯沉思片刻，正色道：“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把我的事和盘托出，绝无半分隐瞒。”
　　“好。”宋之岚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沈黯这才附耳对他说了一通，直听得宋之岚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该说的我全说了，子归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该如何做，你勿需操心。”虽然被刚才听到的话震惊到了，但宋之岚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慌。
　　“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宋之岚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刚从衙门出来，就有人以飞镖传信给我，说你在此地等我，我匆匆赶来却没见到你人，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沈黯顿觉不妙，难道除了顾忆扬以外，还有人想把宋之岚扯进来？
　　可他没有任何背景，在朝中又没有拉帮结派，提刑司更是个名气大于实权的衙门，为什么非要拉他下水？
　　能够知道他在此地密会顾忆扬的只有赵远玉，可赵远玉没有理由引宋之岚来此，更不会雇人杀他。
　　“子归，你先回家，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担心那些人的同党会再次袭击你。”沈黯想了想，将一个焰火弹交给他，“若是遇到危险，就放信号出来，自然有人会去救你。我刚刚同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住！”
　　“我明白，你自己也要小心，千万不能有事。”宋之岚没有去劝他不要继续，他知道好友绝不可能轻言放弃。既然他都安排好了，他当然会配合到底，否则怎么称得上朋友。
　　两人分头回家。
　　沈黯终究放心不下，暗中找来十来个侍从，让他们全天候保护宋之岚一家，尤其是青梅和宋子誉，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
　　不论是太子还是沐王，亦或者赵远玉和顾忆扬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不能拿宋家的安危去赌。
　　即使他已经不是与宋之岚相交数十年的沈黯，但毕竟这个躯体还是沈黯的，他能够存活下来也全靠这个躯体。
　　保宋家满门安全，不仅是身体原主人对他最后的托付，也是他自己认定要做到的事。
　　更何况宋之岚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
　　沈黯回到家时李洛依旧在熟睡，他脱掉沾满凉意的外袍，掀开被子上床，长臂一伸将她带进怀里，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蹙眉而笑：“不知道当你知道我就是沈未明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我可不是有心瞒你，因为我自己之前并不知道这一切。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我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能够感知自己还活着，还能动，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说来也巧，我进入这个身体之前，原主人刚刚经历一场刺杀，大概是他真实身份暴露了吧。他本该那时候就死，却因为我的到来捡回一条命，但那时候我的神智还太过虚弱，所以还是他处于主导地位。
　　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神智越来越弱，我却越来越清醒，直到忘忧林里，他因为透支精力摆脱追杀者彻底消散，而我则全面苏醒，继承了他的武功、记忆和身份。他最后托付我两件事，一是照顾你，二是保宋之岚平安。
　　宋之岚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对我确实亲如兄弟，我当然会保住他。至于你，不知道你信不信，当初在法庭上我就对你有好感了，朝气蓬勃的小丫头穿着黑色的律师袍与我二弟的代理律师据理力争，对上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律师竟没有丝毫慌乱。当时我就在想，这女人挺可爱的，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未昭他确实犯了法，坐牢是应该的，我没有怪你。
　　你大概知道我们沈家是靠捞偏门发家，虽然我尽力把公司洗白，但我父亲认识的那些叔叔伯伯却不是人人都金盆洗手了。那段时间刚好有个叔伯要我爸帮他忙，我爸早已不管公司的事，让我决定。我当然不会同意，所以那个人雇人找我麻烦。那天有三辆可疑汽车一路尾随我们，我发现后就想加速甩开他们。谁知道你以为我要对你不利，和我争抢方向盘，结果就来到这里了。
　　不过我也庆幸来这里，否则你对我的定义恐怕是拒绝往来户吧？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相拥而眠。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全力护你周全，可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你坦白这些，我怕你一旦知道我是沈未明就开始排斥我。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
　　沈黯吻了吻她的脸颊，低低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好了，有关沈黯和沈未明的身份问题就算交代了，但为了整体的连贯性，以后还是叫他沈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