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女子》墨思

7、狠心

　　一句话不说的离开，是因为齐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跟个疯子一起出去？下了车，又一个人在空旷的路上走了十分钟之后，她才有种终于恢复正常的感觉。
　　看着窗口透出的灯光，难得的有些温暖。

　　“刘姨，您怎么没下班？”
　　进了门，每天都来做饭的阿姨仍没有下班，而是坐立不安的在客厅里。看见齐佳回来立刻走上前，“刚才来了一个女人，大概五十多岁。先生带她进了书房，好像一直在吵。”
　　“是爸的朋友吗？”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刘姨是个四十多岁的人，母亲肖华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在肖家，她的丈夫也是在肖氏工作。肖家的亲戚、朋友她多数都见过，不认识的人会是谁？
　　齐佳上楼必定要路过书房，门的隔音很好，除了听到偶尔拔高的说话声，内容听的并不清楚。父亲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生气，齐佳于是想要敲门进去看看，这时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打开，齐佳收回准备敲门的手，“爸，还没休息？”一边说话，目光已经将目标人物扫视了一遍。那个女人就站在父亲身后，两人应该是准备出来，或者说是父亲要让这个人离开。
　　“小佳，你好。”那个女人笑着说。
　　她的目光很冷，没有丝毫假到不能再假的笑脸，冷着脸说：“这位是？”
　　如果，有如果，齐佳希望那天廖单清再多唠叨了一会儿，又或者自己在夜鬼哭多坐了一会儿，又或者．．．
　　也许有些事情，就会不一样。
　　“天磊，既然今天都遇到了，择日不如撞日。”
　　齐佳这才注意仔细观察那个女人，大约五十岁上下，保养的不错，实际年龄可能还会更大一些。
　　父亲脸上有惊慌、悔恨，还有愧疚等等．．．太多情绪，让人难以分辨。
　　“你要说什么？”齐佳语气冰冷，直觉告诉她不会是好事，“爸，她要说什么？”冷静，语气毫无波澜，就好像是在问晚饭要吃什么一样。
　　“我叫马艳华，在八三年的时候为你爸生了一个儿子。”没有一点儿拐弯抹角，马艳华直接说出重点。
　　有那么一瞬间齐佳以为自己身体里的血在倒流，接着头疼欲裂，眼前漆黑一片．．．
　　然后，她的视线如彻骨的寒冰盯着那个叫马艳华的女人，“你可以走了。”齐佳闪身让出路，“你要怎样不用多说我也猜得出大概，明天我会给你答复。”
　　马艳华很高兴，似乎没想到齐佳会这么好说话，“你误会了，我不要钱，只是想给儿子一个名分。”
　　齐佳冷笑一声，“估计这样的话孔圣人在也不会相信，你我都不是圣人。请回吧，明天等我电话。”
　　屋子里很静，只有马艳华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外公最喜欢的钟发出鸣响，沉重的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之后更是死一般的寂静。刘姨站在客厅里不敢动，更不敢走过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听见齐佳的声音，“你确定那个是你儿子？”她语气里满是怀疑和嘲讽。
　　齐天磊的神情更多的是羞愤，他没说话只是无力的点点头。
　　“爸，你想怎么办？哈．．．不对，是我想怎么办，是我说要给她答复的。我也是八三年出生的，是你儿子大一些，还是我大一些？”
　　“小佳．．．”齐天磊声线颤抖，同样颤抖的手伸出去想要拉住要走的女儿，却被她微微侧身避过。
　　想过无数种可能，只是没想过齐佳会这样冷静，仿佛眼前的事与己无关一样。平静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的神情，像极了妻子肖华，却又更带着一种绝决。
　　齐佳克制着，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间，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胃也抽搐不停，“呃．．．”反胃的感觉让她立刻冲进厕所，伏在马桶旁吐了起来。
　　吐过之后，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跌坐在地上。
　　“妈，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相爱？”
　　一直都知道母亲在嫁给父亲前是心有所属的，太具体的齐佳并不知情。但至少，她一直以为他们是相爱的。就算不爱，也不讨厌。直到母亲去世，悲痛欲绝的父亲几度伤心昏厥，齐佳才知道，至少父亲是爱着母亲的。
　　可现在看，那些眼泪和哀恸却都是笑话。
　　齐佳真的不明白，如果不爱为什么结婚？
　　既然结婚，又为什么要背叛？
　　明知是错，却又为什么要去做？

　　一夜未曾睡过齐佳却觉得精神不错，因为有些事情变得更清晰了。下午一点她才走出房门，客厅里除了齐天磊、马艳华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两人均是西装革履，其中稍年轻的看见齐佳点点头。
　　“王主任，梁律师。”齐佳打了招呼，坐在唯一空着的单人沙发上，“马艳华女士，这两位，一个是市医院内科的主任医生，另一位是我爸公司的律师。”
　　齐天磊不说话，只静静的坐着。
　　“爸，我请他们二位来，您没意见吧？”
　　“没有。”
　　“那好，王主任，您应该已经为我爸做过检查了？”
　　王主任是从小看着齐佳长大的，她从来都是没什么架子的人。虽然话不多，但对人还算是平和。但，今天的她看上去高高在上，像极了母亲肖华，带着那种掩饰不住的高贵气质。
　　“梁律师可以开始了。”
　　“好的，齐小姐。”梁律师在S市的律师界也算有些名气，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回见，只是，今天从进门到现在没有闻到一丝火药味，这样很少见。
　　“齐总，我今天带了您名下所有的动产及不动产，还有关于公司股份的文件．．．”
　　梁律师对齐天磊名下的资产进行了详细的说明，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说出了一个汇总的数字。
　　马艳华倒吸一口冷气，却又立刻忍住。因为，齐佳的目光扫了过来。一个年轻姑娘的视线，竟像是能看透一切，让她心惊。
　　“爸，这是我今天刚刚帮你拟好的遗嘱，看过之后无异议就签字。”
　　马艳华就坐在齐天磊身边，想要靠近些一起看。
　　“马女士，这里还有一份。”
　　“谢谢！”
　　梁律师正襟危坐，像是开始等待什么。根据他多年的经验，遗嘱的出现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艳华的神情可以用怒不可遏来形容，齐佳再没有其他更好的词语来形容。
　　“就是你看见的意思，难道你不懂汉字吗？马，秘，书？”当理性完全回笼，失控全无之后，齐佳就想起了这个马艳华到底是何许人。虽然只见过照片，但齐佳的记忆力一直为人称道。
　　马艳华，曾是齐天磊的秘书。
　　一下被人道出身份，马艳华脸上划过不然的神色，叫嚣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
　　“我签字。”
　　齐天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工整的在遗嘱上署名，然后交给梁律师，“麻烦你了。”起身准备回房。
　　马艳华这时仿佛才从美梦中惊醒，蹭的一下站起来，拉住齐天磊，“天磊，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母子俩等了这么多年，就只得到市区的一栋房子？”
　　遗嘱很简单，所有的房产、股票以及公司股份．．．在齐天磊死后，全都由齐佳继承。只除了市区马艳华住的那栋房子，留给母子二人。
　　齐佳站起来，“马女士，你似乎少看了一条，我爸会承认你的儿子是齐家人。但请注意，他是齐家人，却不是我肖家人。在这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她看着父亲的双眼，“只有我身上流着肖家人的血。”换句话说，齐佳的意思是，他们父女情断。
　　梁律师突然插话，说：“齐小姐说的不错，肖老先生，也就是齐小姐的外祖父很早就将他名下所有的资产留给了肖华女士。公司股份一分为三，肖华女士拥有的占百分之五十，其余的分别在齐先生和齐小姐名下。肖华女士过世后，她名下的资产一分为三分别转至齐小姐、齐先生，以及肖华女士的妹妹肖丽女士名下。”
　　齐佳走到马艳华面前，“也就是说，不论你怎样做，你想要的都拿不到。而且，那也不是你该得的。另外．．．梁律师！”
　　“齐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的遗嘱也写好了，麻烦你给马女士读一下。”把手里的纸交给梁律师，“字我已经签了。”
　　从昨晚到现在，齐佳一直都用行动在对父亲进行报复，“爸，我今天就搬走，有孝子在，你应该不需要我了。”
　　这时，刘姨拖着齐佳的行李箱出来，交到她手里，“小佳，你真的．．．”
　　齐佳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我没事，有事的永远是别人。”目光落在马艳华脸上，看着她铁青的脸让齐佳有莫名的快感。
　　是报复，是复仇，让一个人以为有希望得到，然后再狠狠的砸碎这希望。
　　齐佳坚信自己不会在这样的复仇之后感到空虚，她要继续自己的生活，她要看着那个女人因为怨恨而变得更加肮脏。

　　大门关上的瞬间，传来马艳华的吵闹声。门缝渐渐闭合，那一丝齐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东西始终在心里，像是有一把大火闷着烧不出来，却又因为无力改变的事实最终熄灭了。
　　梁弘试图让齐佳好过些，跟她说：“小佳，你要放宽心。齐总本来也不是糊涂的人，不然这女人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闹。”
　　“有些事我自己会看。如果那女人刚才没吵，或许我会改主意对她好点儿。”
　　梁弘还想说话，却看见王主任跟他摇头，刚要说的话只好打住。王主任只说：“你果然是长大了。”
　　“这样的成长，我宁愿不要。”齐佳感到虚弱无力。离开，她只想离开这里，避开所有人。
　　以为放弃袁界平，放弃自由能得到更多，比如亲情，比如承担责任之后会有的一份安心。但，齐佳等到的却是她最难接受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