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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正的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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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农历新年还有两个月,宋阖早早的回了S市。每一次回来,宋阖都会先去看独居的祖父。
只是这一次,祖父没有像从前一样听见声音到门口来看自己。视线穿过客厅,望见祖父正静静的坐在书房里,虽然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但那景象却让宋阖无来由的觉得凄凉和冰冷。
“爷爷!”
“哦,我都忘了你是今天回来。这次是不走了?”
听见祖父说话,宋阖终于松了口气,“您身体不舒服吗?保姆不在吗?”
“我给她放假了,想清静清静。”
老人站起来,摘下眼镜看着宋阖,那目里光带着某种哀伤,“能替我去做一件事吗?”
没想到,仅仅时隔一个月自己就第二次来火葬场。宋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世事本就无常,人生苦短。
灵堂中,宋阖再次见到齐佳。
很明显的,她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自己。也许,他们都将张晓晨当做是两人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交集,而她死后便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请节哀。”
齐佳一脸的了然,微微点头道谢。
终于等到一切事情完毕,齐佳才在火葬场大门口又看见宋阖,“爸,是我的朋友,你们先回去吧,我有话跟他说。”
看着女儿下车,齐天磊道:“开慢点儿。”倒车镜里,他看见齐佳痛哭着扑进宋阖怀中。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
齐天磊很庆幸,上一代人的恩怨并没有影响到下一代人。
“那年轻人是?”同车的廖老爷子有些替自家孙子不安。
“哦,是亲戚。”
悲伤有时来的很迟,却凶猛如排山倒海,所过之处片甲难存。
宋阖轻拍着齐佳,细声问,“好些了吗?”
“好多了。”
三天前,父亲的秘书突然打来电话说,母亲肖华心脏病发入院抢救。但,当齐佳赶到医院时,看见的只是痛哭的父亲和已经撒手人寰的母亲。
齐佳和宋阖并肩走着。
“我妈走的很突然。”
“爷爷说,大伯母是个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不说的人。”宋阖递给她一张面纸,“我会留下,毕竟父母和爷爷年纪都大了。”
齐佳说:“人总是要有责任,就算躲过了这些,但却总会有终究是躲不掉的。”
宋阖拍拍她的肩,说:“爷爷本想亲自过来,只是怕大伯他...”
“没关系,我过阵子去看爷爷。”
他们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原来,初见时的熟悉和似曾相识,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本就留着相同的血。
“哥,回去吧。”
因为宋阖出生的早,所以是兄长。
“嗯。”
前尘往事,齐佳和宋阖都不愿去追究。因为那些事,已经很难分辨出谁是谁非。错的人不论是谁,在这场以爱情和家庭为名的战争中,没有哪一个不会受到伤害,也就更谈不上胜利。
齐天磊摁下门铃,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
“是谁?”保姆打开一条门缝,看着门外的陌生人。这里住着的位独居的老人,除了老人的孙子很少有人来探望。
“你们家是姓宋吗?我叫齐天磊。”
S市的夜生活并不丰富,徐鼒一向喜欢热闹,就经常叫上朋友来这间叫夜鬼哭的酒吧小聚。而齐佳也一向没什么嗜好,只要自己醒着就是必到的人。
半敞开式的桌位,用水晶帘子隔开,在昏暗中闪烁明灭倒是很有意思。
“这首歌谁点的?”
“小佳。”
“在酒吧听这首歌?”
“多喜庆啊!”
齐佳一边摇着手里的酒杯,一边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好不自在,“这边这边!”看见宋阖进了酒吧,立刻招手让他过来。
宋阖笑说:“江湖啊,江湖!”
“对对,小沈阳唱的。”齐佳在母亲的葬礼之后就独自去了外地,也是才刚回来。一回来,就搬去跟父亲齐天磊一块住。此时此刻,神情虽然依旧是淡淡的,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哥宋阖。”
“你好。”张凯最后一个起身与宋阖握手。
“他是张凯,他身边那个是徐鼒。这俩人可是从小一块青梅竹马长大,两小无猜,早早就勾搭成奸的一对。”
宋阖在看到徐鼒的一瞬有些怔忪,但只是很短的一瞬,甚至连站在他身边的齐佳都未发觉。
徐鼒更是不会察觉到,“小佳,你有这么一表人才的哥哥,应该早点儿带出来转转!”徐鼒叫来了服务生,“宋大哥要喝什么?”她不会去问他们兄妹两人为什么不同姓,就像是某种默契,而且,齐佳是那种有事情不愿意说出来的个性。她知道到了时候齐佳自然会告诉自己。
“我待会要开车,绿茶吧。”
等茶上来,宋阖刚喝了一口,徐鼒就要讲笑话,“这个笑话是齐佳给我讲过的,是关于绿茶的。”
齐佳忍住笑,张凯不明所以,只有宋阖附和着,“应该很好笑。”
“当然好笑!”徐鼒一本正经,问:“宋阖,你用什么牙膏?”
“黑人牙膏。”
“真巧,知道绿茶是怎么做的?”
宋阖一脸迷茫,“什么?”
“是用黑人牌绿茶牙膏对水做的。”
话音刚落,齐佳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张凯也轻声笑起来。只有宋阖一张脸像绿茶,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算了,我还是换别的喝吧。”
这样一来,徐鼒笑的更厉害了。
“讲了什么笑话?这么好笑?”
水晶帘外,廖单清仍穿着西装,只是领带被扯松了些。
“单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阖似乎和廖单清很熟稔,两人先是一个大大的拥抱,紧接着宋阖就把人拉了进来,“我给大家介绍...”
“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廖单清笑道:“我和齐佳和徐鼒是高中同学。”
宋阖吃惊不小,“真的!原来你们早就认识。”重新坐好后说:“那我现在郑重介绍一下这一位...”他手指齐佳,“是我的堂妹。”
廖单清看着齐佳,说:“没听你提过。”
齐佳回视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情绪,“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徐鼒立刻出来打圆场。
宋阖说:“单清的导师和爷爷很熟,所以有一次他们来看爷爷的时候就认识了。”
没人接话,于是气氛有些冷,廖单清从刚刚坐下时挂在脸上的笑也早就没了。徐鼒只好认命的开口说:“原来我们应该早就认识,而老天爷偏偏从中作梗。”
然后是继续的沉默,宋阖端着杯子的手指轻动着,徐鼒有些泄气于今晚的诡异气氛,好像无意似的看着水晶帘子。张凯却难得的开口说话,“很有意思。”
袁界平走过来是就是没人说话的状态,都各自坐着出神,“怎么都不说话?”
“都在听歌。”齐佳微笑着说,“怎么过来了?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
徐鼒噗的一声笑出来,“是我刚才看你半天没出现,就打给界平了。”
这时,廖单清突然站起来,“你好,我是齐佳的同学,廖单清。”
“你好。”袁界平握住他主动伸出的手,并且在他眼里看见莫名的敌意,于是说:“没听小佳提起过。”
“还没熟到那个程度。”廖单清轻笑着调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袁界平就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在齐佳身旁坐下。
徐鼒站起来要去卫生间,齐佳也跟着去了。等她们回来,四个男人已经开始在谈最近的新闻。看见齐佳,袁界平挪了挪位置让她坐在身边。
徐鼒突然问:“界平,你这次是去哪儿了?”她没在齐佳母亲的葬礼上见到袁界平。
“非洲,本来是要去乞力马扎罗山,结果出了些意外取消了。”
徐鼒看齐佳一直在晃手里的杯子,整晚都神游天外的样子,跟张凯说:“好困,我们先回去吧。”
齐佳也说:“我要回去写东西了。”
“好。”袁界平想她一定有什么心事,整晚似乎都在出神。
宋阖跟廖单清也有阵子没见,都说要再坐会儿再走。
只剩下两人后,廖单清又叫了啤酒。他脱了西装,把早就歪了的领带扯下来,像是要大喝一场。
宋阖从他手里夺过瓶子,“你怎么了?”
“别担心,我没开车。你会开车送我,不是吗?”廖单清一口气喝光了整瓶,然后才对宋阖说:“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明明是你先到,但却可以被后来者居上。”
“是。”宋阖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在也给自己倒满了酒一饮而尽,“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
廖单清的神情更像是自嘲,“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但是我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就算再喜欢却没能力给她任何东西,更没有什么保障。可等到我什么都能给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是别人的。”
“是——”宋阖想问却又突然顿住。
廖单清说的那个她是谁?
“宋阖,你说我和齐佳还有机会吗?”廖单清问。
“齐佳?”宋阖不禁松了口气,然后说:“齐佳跟我说,她和袁界平在一起是因为志趣相投。再说,你和齐佳那么多年没见,也许她早就不是你印象中那个人了。至少,她早就和我印象里不同了。记得是在我八岁那年...”
盛夏,在一个公园里。梧桐树绿的发亮,花开的像是永远不会凋谢。
那时宋阖看见的齐佳,还是一个还扎着满头小辫子的女孩。她跑着、跳着,乳牙长的参差不齐却笑得格外灿烂。
“是大伯母一个人带她来的,爷爷也在。后来,这件事被大伯知道了,我就再没见过齐佳。直到在北京时我去参加一位患者的葬礼,她长得太像大伯母了,所以当时只觉得眼熟。”宋阖不由得叹气,“现在看,竟然是连神情都是如出一辙。”
对那样的神情,廖单清再熟悉不过。只是每当齐佳看着纷飞的大雪时,脸上那种淡漠中带着的欣喜和喜欢却又有几人见过?她并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样淡漠,只是,她的真心只对自己认为值得的人。可惜,他不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