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云起时

42、第 42 章

　　数日之后，隔着花荫，看到那个白衣如雪的人影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叠花笺，支颐沉思，柳轻寒微微笑了起来。在那样哀恸绝望的一段日子以后，即使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情景，也让他觉得弥足珍贵。他笑着问道：“霜儿，在看什么呢？”
　　凌霜华似刚从沉思中醒来，看着柳轻寒温和的笑容，便也笑了，说：“我在整理一些药案，可以记录到百草集中。”
　　柳轻寒微笑，走到她的身侧，自然地为她磨起墨来，说：“霜儿你还真是闲不住啊。什么百草集啊？”
　　凌霜华开始提笔书写，一边解释道：“那是从小时起遥哥哥和我就一起合写的集子，记录了我们配的各种药物和遇到的疑难病例。小妹写的不多，其中多半都是遥哥哥写的，他是杏坛奇才。”她的语气中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柳轻寒看着她满是自豪的笑靥，莞尔一笑，说：“霜儿你的医术也是很高明的呢。”
　　凌霜华微笑不语，写完了那张方子后，才将那一叠纸收好，说：“我去找遥哥哥了。寒哥哥，你先和大哥哥一起玩吧。”说着，足尖一点，转眼不见了人影。
　　柳轻寒摇头微笑。

　　含香阁内，楚天遥正专注地守着药炉，耳边忽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遥哥哥，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楚天遥一惊，回头看去时，见凌霜华正持了那叠花笺，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是淡淡的哀伤和责难。他脸上掠过了一丝慌乱，却镇定地问道：“霜儿，你说什么啊？”
　　凌霜华微微一笑，扬了扬手里的花笺，静静地看着楚天遥，说：“我整理了这几日以来我的脉象，发现了一件事。”
　　楚天遥一呆，暗自懊悔没有将那医案藏的更隐蔽些，他看着她明了的眼神，说：“你都知道了？”
　　凌霜华苦涩地笑了起来，上前将已经沸腾的药炉的火关小了一点，望着失措的楚天遥，微微叹息：“我的医术也不弱呢，遥哥哥。”
　　楚天遥看着她的明眸，苦笑了起来：“霜儿，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方子的。”

　　凌霜华笑了笑，说：“嗯，我知道。遥哥哥是不世出的奇才啊。小妹只是恼你瞒了我这件事情哦。”她笑的一脸灿烂慧黠，说，“该怎么罚你呢？对了，记得以前配的痒痒药还有一些呢。”她足尖一点，轻盈盈飞身而起，眨眼已在含香阁内转过一圈，取到一个精致的小瓶，顽皮地笑着对楚天遥威胁地晃了晃。
　　楚天遥看着她明媚顽皮的笑靥，却是呆了，叹息地说：“霜儿。”
　　凌霜华看着他伤痛怜惜的神情，愣了一下，便也失了兴致，悻悻地说：“算了，不罚你了，真不好玩！”恨恨地掷下了那小瓶和花笺，白影一晃，已经出了含香阁！
　　楚天遥面色惨白，忙呼唤着：“霜儿！”匆匆也跟了出去。

　　看着柳轻寒将宝剑舞成一团清光，凌霜华笑着赞道：“寒哥哥，你的剑法越来越厉害了呢。”
　　隔着花荫，楚天遥远远地看了一眼妹妹的笑靥，微微一叹，悄悄离开了。
　　柳轻寒收了剑，笑道：“比起霜儿来，还是差了很多啊。”
　　凌霜华微笑，说：“那是小妹运气比较好啊。有爹，娘，舅舅，舅母，还有大哥哥，遥哥哥都那么宠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宝贝都是给我一个人留的。说起来，小妹还真不是一般的幸运呢，回去以后又有哥哥，月姐姐，寒哥哥你们都对我这样好，有这么多人疼爱，怎么也不该有遗憾抱怨了，对不对？”
　　柳轻寒本带着笑意听她絮叨着自己的幸福，听到最后带着忧伤叹息的那句话，不由一愕，说：“霜儿，你怎么了？”

　　凌霜华定了定神，看着柳轻寒关切的神情，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寒哥哥，我不想嫁给你了。”
　　柳轻寒乍然听到这样的宣言，震惊得倒退了好几步，才看着她微微发白的娇靥，那双明眸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她此刻勿庸置疑的认真！他深吸了口气，方平静地问：“为什么？”
　　凌霜华避开了他的眼神，淡淡地说：“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柳轻寒看着她回避的神情，微微一叹，说：“霜儿，看着我再说一遍。”
　　凌霜华苍白着脸，努力抬起了双眸，触到柳轻寒安静的眼神，她吸了口气，说：“寒哥哥。”
　　柳轻寒凝视着她，坚持地说：“霜儿，告诉我实话。”

　　凌霜华依到了他的肩上，忽然就哭了起来！柳轻寒爱怜地看着伤心的不能自已的凌霜华，只默默地搂着她，也不加以劝慰，只等她发泄够了，才取出一块帕子来，打趣地说：“擦擦吧，虽然你天生丽质，不施脂粉，但脸上也够花的不能看了。”
　　凌霜华不由破涕一笑，说：“寒哥哥又取笑我。”却也接过了帕子，安静地拭去了泪水，拉柳轻寒一起坐下，叹息地说，“寒哥哥，原来，小妹不可能会一直陪着你呢。”
　　柳轻寒闻言一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凌霜华听得他的问话，惊了一跳，旋即苦笑了：“原来就我是傻瓜。”
　　柳轻寒忙说：“其实知道的原也只有凌兄，楚兄，子泽兄，我，还有侍剑。霜儿，我们......”
　　凌霜华平静了下来，微笑说：“你们也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可是寒哥哥，你知道我讨厌被蒙在鼓里。”
　　柳轻寒看着她微笑里的疏离，心头一凉，忙说：“霜儿，其实我们......”
　　凌霜华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寒哥哥，小妹再说一次，我不想嫁给你了。”
　　柳轻寒苦笑了起来，说：“因为我瞒了你？”
　　凌霜华轻笑：“是。”
　　柳轻寒静静地看着她，无奈地说：“霜儿你还真是小心眼啊。好吧，我会弥补这个错误的。总会让你再答应嫁给我！”

　　凌霜华看着他纵容的神情，忍不住叫了起来：“寒哥哥，你是傻瓜吗？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明知道我，”她怒冲冲地叫，“我只有几年的日子了！”
　　柳轻寒看着她的怒容，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霜儿，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傻瓜？”
　　凌霜华气笑道：“这谁都能看出来！”
　　柳轻寒凝视着她，温和地缓缓说道：“霜儿，不要替我做决定怎样才是对我好的，那是我的权利。你只要管自己的心就是了。在你的心里，真的不愿意嫁给我吗？”
　　凌霜华闻言一怔，看着柳轻寒安静而温柔的双眸，里面竭力掩饰着的是一种她看不明白，难以述说却是刻骨的伤痛，她心头一痛，慢慢安静了下来，低低地说：“我......”

　　柳轻寒微笑，执起了她的一只手，说：“好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傻丫头，还有好几年呢。到时候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可是有着天下第一神医的母亲，还有不世出奇才的师兄，很难说就没有希望的。纵然真的没有，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只要每天都过的恣意尽情就好了，对不对？为了那不可知的将来，蹉跎了现在的时光，是不是很傻？这不象是绝顶聪明，潇洒如风的霜儿做的事情啊。”
　　凌霜华闻言不由一笑：“我没有绝顶聪明。”
　　柳轻寒笑了笑，说：“对，你是个傻丫头。霜儿，时辰也不早了，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凌霜华应了一声，看着柳轻寒温和宠溺的笑颜，低低地说：“寒哥哥，你对霜儿太好了。霜儿怕承受不起呢。”
　　柳轻寒心中一酸，一时哽住，脸上微笑的神情也就险些儿崩溃，傻丫头，你自己又可以对人好到怎样的地步啊？他伸手去拂凌霜华一缕被风吹散的秀发，片刻后，方笑嗔道：“又说傻话了。看来我真的要收回对你绝顶聪明的评价。”

　　凌霜华看着他宠溺的微笑，认真地说：“寒哥哥，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要答应霜儿，不可以伤心，一定要幸福。”当日桃花林外，柳轻寒义无反顾的一挡，瑶碧山颠，他那毫不犹豫的一跃，方才在她独自凝思时，历历又重现在眼前。当时懵懂的她只是感动于前者，不解于后者，现在的她终于恍悟，这两者其实皆出于同一个原因，她的寒哥哥对她的痴情竟至于生死以之！
　　柳轻寒望着她明澈的双眸，其中是掩饰不住的深深担忧，他眼前顿时又模糊了起来，忙举目去看天上飘过的浮云，许久，方认真地说：“好。”
　　凌霜华静静地看着柳轻寒凝立的模样，一贯澄澈的双眸里是素日从来未见的忧思，听到他的这个保证，她才放心地展开了一个真正明亮的笑容，她的寒哥哥答应过她的事情，再怎样艰难最后也一定会做到的。她欢喜地指着疾掠而过的一只五彩的小鸟，说：“寒哥哥，我们比赛看谁能追到那只鸟儿！”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白衣的人影翩然而起，风姿秀逸，看的柳轻寒一呆，片刻忙也掠起，笑道：“霜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