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云起时

3、第 3 章

　　谈谈讲讲，不觉已是夕阳西下，萧子泽便要带凌霜华和他一起回宫。柳轻寒不同意地说：“可是霜儿还没有学完宫里的礼仪，这样她会不适应的。”
　　萧子泽不屑地笑道：“凭什么要冰儿学习那种繁琐的礼仪来适应宫里的生活？她们应该来适应冰儿这样的自然纯真才是。”
　　柳轻寒目瞪口呆地看着萧子泽说：“子泽兄，这是你宠霜儿。可是那样的话，她会和宫里的气氛格格不入的。”
　　萧子泽大笑道：“谁敢和她不和？冰儿这样好好的灵秀天然的女孩儿，怎么可以让那种冰冷的东西来束缚了？”
　　柳轻寒无语了，他最清楚萧子泽想纵容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到怎样的地步。而萧子泽一旦豪情满溢起来，比他还要漠视世俗！不过这样纵横不羁，率性任情的萧子泽才是最真实的吧？虽然他在外人前总是一副不动明王的样子，极端的冷情，冷静，理性到让所有人都敬畏，玩弄权术于声色不动之间。对于任何人，事都是淡淡的，好似万物虽然入眼却没有一样能入得了心。这也是在太师辅政了八年，他竟然能够安然渡过，但自他两年前大婚后开始亲政以来，却又能逐渐夺回部分朝政的原因。即使太师也是当今的国丈，皇后的父亲。

　　凌霜华笑着说：“可是哥哥，我在寒哥哥家打扰了几天，总要和伯母告辞一下才礼貌吧？明天我再回去吧。”
　　萧子泽听她这样一说，倒也不再反对了，只是诧异地看了妹妹一眼。这个丫头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吧，和柳老夫人告辞一下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没道理非得明天再回宫。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同意第二天再亲自过来接妹妹回宫，便和柳轻寒凌霜华告辞要回去了。
　　凌霜华叫住他说：“哥哥，宫里的饮食最好不要用，小妹回去以后一定会查明是谁在下毒的。”
　　萧子泽说：“冰儿放心。我明天下过早朝就直接出来，不在宫里吃任何东西好了。”
　　凌霜华想了想说：“还是不好，这样吧。小妹给你做一些点心带回去，你明天就将就着吃一下。”
　　萧子泽惊讶地说：“冰儿居然还会做点心？”
　　柳轻寒笑道：“可见得你们是兄妹了。我和霜儿你认识也有一个月了，就没见过你下过厨，哪怕泡杯茶呢。”
　　萧子泽得意了，笑道：“你就眼馋吧，这是羡慕不来的。”
　　凌霜华笑道：“小妹本来就不擅厨艺的。这只是偶一为之，哥哥不要嫌弃才好。”
　　柳轻寒撇嘴道：“哼，既是这样，不就是点心吗？子泽兄从我家带一些回去就是，还要你动手？偏心也不致这样的，我妒忌，非常妒忌！”
　　凌霜华微微一笑，说：“寒哥哥不知道，小妹做点心的时候要在里面放一些碧落医谷带出的草药。这草药虽不能解已经融入血液的冰弦的毒，但是只是刚刚吃下极微量的冰弦的话，还是可以解掉的。这可是小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配制出来的呢。哥哥绝对不能再中哪怕一点点这种毒了。”
　　柳轻寒这才罢了，只是叹息了一下，说：“你想的可够周到的。”
　　凌霜华也微微一叹，说：“当时小妹只是好玩才配那种解药的。娘还笑话我们说浪费了很多珍贵药材呢。剑姐，影儿，我们去做点心吧。”

　　萧子泽笑看着妹妹走远了，方正容对柳轻寒说：“寒弟，你怎么看？”
　　他没有说什么事情 ，柳轻寒却也没问，只是沉吟着一时没有说话。半晌，才说：“御膳房里的人是不用怀疑的。听霜儿的意思，似乎这毒的剂量是很缓慢增加的，也就是说那人有机会天天接触你的饮食。青冥没有报说有可疑人常去御膳房，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是在御膳房给你下毒。上书房给你上的茶点绛雪从不会让别人经手。”
　　萧子泽沉思着说：“你的意思是在后宫里了？”
　　柳轻寒慢慢地说：“按道理小弟不该这么想，不过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萧子泽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两人相视苦笑了一下。
　　对这种事情，李望更不敢妄置一词的，他向萧子泽征询地看了一眼，在他的示意下，早远远地走了开去。
　　半晌，萧子泽自语般地说：“又是他吗？”算来从五年前开始，这已经是他遇到的不知道第几次暗算了，若不是他足够机警谨慎，一百条命也不够用的。
　　柳轻寒叹了口气。在饮食上他已经想的足够周到了，没料到居然仍有人能对萧子泽下毒，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那人的能量呢。

　　先皇宣帝一生只有一位懿仁皇后，帝后情深，在宣帝驾崩后，懿仁皇后痛不欲生，当晚便追随宣帝而去。萧子泽继位为明帝，他当时只有十岁，朝政便完全托付给了懿仁皇后的哥哥，当朝的太师江文德。江文德在辅政的初期还是极为尽心的，但是几年过去，早习惯了实际上摄政王地位，逐渐骄横跋扈起来的江文德，在萧子泽开始成年该考虑归还政事时，便不那么情愿了。
　　平心而论，江文德历事文帝，宣帝，明帝这三朝，才干确是不凡的。他既是先皇指定的辅政大臣，又曾经担任了数次科举的主考，桃李满天下，除了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之外，地方的许多官员也皆是他的门生。六部之中，吏部尚书赵嘉、礼部侍郎文远、兵部侍郎俞彬、刑部尚书裴昭如，都是江文德一手任免提拔起来的。这样，朝廷的官吏任免、科举典礼、司法刑狱等一干政事，江文德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可以说权倾天下。
　　名为百官之首的老丞相韩毅，虽然也是三朝元老，但性情和缓，不及江文德果敢狠绝，近几年更是只顾洁身自好，不愿多理朝中诸事，早已无甚实权。
　　兵部尚书水少隽自幼便有神童之称，文韬武略俱为一时之选，是位点千军破万骑的人物，宣帝在世时就极为器重他，军事调控的大权一直由兵部掌管，因而江文德虽可以一手操控官吏任免，权力炙手可热，对水尚书却是十分忌惮的。户部尚书曲怀仁，掌管赋税财政大权，为人谨慎，也不贪财，虽不为江文德所用，但他倒也找不出他任何差错来，曲尚书位子一时也无人动的。工部尚书吕立本文采出众，是个极有担当有抱负的，可惜为人太过耿直，不懂变通，才干不得施展。
　　萧子泽两年前大婚，名义上是亲政了，但诸多朝政大权实际上仍然在江文德手中。虽然他雄心勃勃想做一番事业，却总会有诸多制肘，根本无法放手而行，他和江文德的矛盾也就日益激化。

　　想着朝中的局面，两人沉默了一会，萧子泽笑着转了个话题，对柳轻寒说：“冰儿叫你寒哥哥倒叫的很顺口的样子呢。”
　　柳轻寒微笑着说：“那是开始认识的时候我就告诉她和子泽兄是结义的兄弟的缘故。”
　　萧子泽“哦”了一下，微笑说：“寒弟，你也不小啦，伯母可只有你这么一个独子，一定想着抱孙儿想坏了吧？你也该娶门亲事了。”
　　柳轻寒笑道：“我娘的膝下都已经有了三个小孙儿啦，那三个淘气就够她头疼的了。”
　　萧子泽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笑颜，叹了口气，果然他又在打太极。他不同意地说：“那对伯母的意义是不一样的。”略一思索，他微笑道：“寒弟，或者我将韩丞相家的四小姐指婚给你吧？那韩四小姐可是和月妹齐名的京师双姝哦。” 提到这位幼时青梅竹马的表妹和现在的皇后，萧子泽脸上混合了温柔和惆怅的神情。江如月是京师的第一美女和才女，雍容端庄，芳华绝代，母仪天下那是不二的人选，可是她却不再是昔日熟悉的那个温和娴雅中又有点俏皮的灵秀女孩了。
　　柳轻寒笑了笑，说：“小弟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萧子泽闻言一怔，看了柳轻寒一眼，没料到居然能有人让柳轻寒动心。他看得出来，柳轻寒这句话绝不是以前用来敷衍他的说法，他的笑容里有一种由衷的喜悦和温柔。他顿时颇感兴趣地说：“哦？除了韩四小姐，还有谁家的姑娘能得寒弟你的青目？”
　　柳轻寒笑道：“子泽兄到时不要舍不得就好。”
　　萧子泽惊讶道：“你说冰儿？她还小呢。说，什么时候开始打我妹妹主意的？”他半开玩笑地说。
　　柳轻寒笑了笑，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从听到两人相识不久，凌霜华那句带着叹息和温暖的话“寒哥哥，为什么你的笑有时候让人看着想哭呢？”的震撼开始，也许，再早一些，是从看到那样一张绝世容颜的惊艳开始，可能更早，从听到那样纯净清新琴音的欢喜便已开始。他没有答萧子泽的话，只是郑重地说：“我可以等她长大。”
　　萧子泽笑道：“寒弟你的眼光的确够高的。”
　　柳轻寒莞尔一笑，有这样变相夸自家妹子的吗？

　　这时，有个娇柔的声音轻快地响了起来：“哥哥，寒哥哥，点心做好了哦，下来吃饭吧。”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笑了起来，连忙应了一声，唤了一下李望，三人赶了过去。
　　进了雅石轩，三人的目光都忽略过了厨子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看向边上的一盘淡黄色的小点，小点做成了梅花的形状，精致的无以复加且不去说它，单是它散出的那种清甜的香气，就让尝遍了各种美食的萧子泽和柳轻寒暗暗吞了下口水。
　　柳轻寒笑道：“还说你不擅厨艺？”
　　凌霜华轻轻笑了，说：“小妹只是偶尔会动手做一些东西，先别评价，尝尝吧，不好吃也不许说出来哦。”
　　萧子泽和柳轻寒都笑了，众人坐了下来，开始用餐。李望本来要在一边伺候主子吃饭的，萧子泽笑着让他也坐了下来，说：“好容易自在吃饭，立什么规矩。”

　　待萧子泽和李望离去后，凌霜华方对柳轻寒说：“寒哥哥，朝中的局势，你都没有和我说过，只是说哥哥是位难得的明睿果决的皇帝，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他的敌人也很厉害吧？居然能够对哥哥下毒，而且是那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毒！”
　　柳轻寒看着她此刻方显出的无措，忧伤和愤怒，叹了口气，说：“我以为子泽兄都能应付的了的，不用霜儿你来担心这些朝廷大事，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凌霜华道：“那你现在告诉我啊，哥哥都有什么样的敌人？他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肯定是极不容易的吧？”
　　柳轻寒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自嘲地说：“我也只是一介布衣，朝中的大事，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而且那也不是我能妄加置评的。霜儿你也太高估我了。”
　　凌霜华不觉微愠，冷笑道：“我看的出来，哥哥对寒哥哥你是全心信任的。他身边又是那样的缺人，而寒哥哥你的才智又是如此的出众。哥哥很多事情肯定会和你商量的，你会不知道其中的大概？”
　　柳轻寒微微一惊，凌霜华和萧子泽果然是兄妹两个啊，虽然她初涉尘世，心无城府，但她看人见事居然会如此的敏锐！一瞬间不由有点被拆穿的狼狈，他不希望凌霜华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儿卷进那个太强太暗的宫廷争斗，但他却一时忘记了她的身份，再怎样飘逸出尘，她终究是萧子泽嫡亲的同胞妹妹，当今的无忧公主啊。他看着娇靥上带着淡淡嘲讽笑意的凌霜华，苦笑说：“霜儿，有些事情由我来说并不方便，让子泽兄对你说吧。”
　　凌霜华微蹙着秀眉，看着柳轻寒略略躲闪的神情，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下，说：“也许是小妹强人所难了，寒哥哥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想着哥哥经历的过去也许他不愿意提起吧，忘了寒哥哥也许也有什么为难的。对不起。”她裣衽一礼，笑笑说：“谢谢寒哥哥对小妹三人这一个多月的照顾，在这里也打扰了好几天啦，小妹去向伯母辞行了。”
　　柳轻寒听她隐现疏离的话语，心中一寒，忙说：“霜儿，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理不明的，这种大漩涡妹妹不要卷进去才好。”
　　凌霜华微微笑了：“寒哥哥不用再解释了，小妹知道你的好意。”
　　柳轻寒急急地说：“你听我说！”
　　凌霜华索然地笑了，说：“会牵涉到很多人，哥哥也许都会陷身进去是不是？其实他已经陷进去了，不是吗？”
　　柳轻寒望着她忧伤的神情，叹了口气。虽然萧子泽和他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决定不让她卷入这场纷争，但是看到她那忧伤却义无反顾的神情，柳轻寒只得无奈地叹息着说：“霜儿，我们都低看了你。只是想让你远离这种危险的。”
　　凌霜华笑了笑，说：“我能吗？他是我唯一的哥哥啊。十年前，爹娘已经保护我逃避过一次了，离开的这十年我一直过的很开心快乐。但是哥哥应该一直很孤单的处在危险中的吧，也许只有在寒哥哥你面前才可以有片刻的放松呢。寒哥哥，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不会再躲开了。”
　　柳轻寒叹息了一下，说：“子泽兄开始的几年还好，近几年的确过的很艰难凶险。有些事情我还是不方便说，但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凌霜华微笑了，裣衽一礼：“多谢寒哥哥。不过小妹也不希望你卷进来呢。”
　　柳轻寒叹息着说：“霜儿，你也不要想着一个人就能为子泽兄承担多少。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来找寒哥哥的。不论什么事情，我都会不遗余力！”
　　凌霜华呆住了，望着柳轻寒诚挚的双眸，呐呐地说：“寒哥哥，你不需要也卷进去啊。”
　　柳轻寒笑了，宠溺地揉了下她的秀发，说：“你是我唯一的霜儿啊，而且子泽兄也是我极在乎的朋友呢。”
　　侍剑震动地看着柳轻寒，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意让她深深震撼不已。
　　弄影却气愤地看着他，嘀咕说：“喂，你怎么可以这样乱弄小姐的头发？”
　　柳轻寒大笑，说：“不可以吗？她是我妹妹哦。”
　　弄影气乎乎地看着他。
　　凌霜华则感动地保证以后寒哥哥有什么事情的话她也会尽力而为的。
　　柳轻寒看着她明澈的双眸，微微苦笑了一下，还是温和地笑着拉她去向母亲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