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云起时

13、第 13 章

　　片刻，便到得桃花坞。安置好了萧子泽躺下后，侍剑已端来早熬好的药。凌霜华让柳轻寒帮忙撬开萧子泽的牙关，一点点慢慢喂了下去，又用真气助药性发散。运功一周天后，萧子泽的面色仍是苍白如纸，呼吸也极其微弱。凌霜华深蹙秀眉，凝神给他诊过脉后，轻轻叹息了一下，看着面色惨白的江如月，轻声说：“月姐姐，去看看舅母吧。哥哥当无性命之忧的。剑姐，你陪月姐姐去吧。”
　　江如月凝视着她的双眸，终是从她强自镇定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惶恐，心头一凉，只微微点了点头。侍剑看了小姐一眼，欲言又止，却仍是陪同江如月走向了听琴榭。

　　柳轻寒望着凌霜华，说：“霜儿，子泽兄无碍吧？”
　　凌霜华不答，只说：“治内伤最好的是遥哥哥。影儿，你速去无忧宫，用信鸽联系请他过来。”
　　弄影闻言一呆，片刻连忙应了一声，如箭般飞射了出去！
　　柳轻寒也不由呆住了，看着面色苍白的凌霜华，担忧地说：“霜儿？”
　　凌霜华望着柳轻寒，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说：“我一定会救醒哥哥的，寒哥哥，我现在要给哥哥疗伤，你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打扰！”
　　柳轻寒闻言微微一怔，看着凌霜华苍白却是坚定的面容，只得叹息了一下，说：“好，但是霜儿你自己一定要量力而为。”
　　凌霜华看了柳轻寒一眼，他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她微微笑了一下，说：“好。”
　　柳轻寒看着她的这个笑容却是心头一凉，一丝隐隐的不祥掠上了心头，但他什么也没说，便退出了房门，轻轻将门掩上。

　　江如月随侍剑来到宁紫琰房内，宁紫琰正在熟睡，面色已好多了。江如月看着母亲，泪不由自己便滚了下来，江思成见到姐姐，怔了一下，忙上前施礼说：“姐姐。”
　　江如月咬牙举起了手，却轻轻放了下来，只是理了下弟弟的衣襟，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叹气说：“成弟，你也是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是那样莽撞？你去看看泽哥哥！”
　　江思成羞愧无地，惊惶地说：“泽表哥早晨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了？”忙急急掠出了门去！侍剑一惊，身形一动，忙拉住了他，说：“江公子，小姐此刻正在给公子疗伤呢，任何人不得惊动！”
　　江思成看着平素淡定微笑的侍剑此刻一脸严峻，竟带了一丝的肃杀的模样，心中一震，片刻后才忙说：“我不会惊动他们的，只是看一眼，请剑姑娘俯允。”
　　侍剑打量他一眼后，便松了手，说：“江公子请千万小心。”

　　江思成掠到思齐居，却见屋门紧闭，里面悄没声响，柳轻寒默默地立于门外，担忧地看着屋门，见到江思成，柳轻寒淡淡地说：“易弟，霜儿在给子泽兄疗伤，不要进去打扰。”
　　江思成闻言只得立住了，担忧地说：“泽表哥怎么了？”
　　柳轻寒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
　　片刻后，侍剑也到了门外，她低低地问道：“小姐刚才怎么说。”
　　柳轻寒道：“霜儿说她一定会救回子泽兄的。”侍剑“哦”了一声，俏脸却有点微微泛白了。
　　一个时辰过去，里面仍是悄没动静，但是以柳轻寒的功力，却可以听到凌霜华的呼吸渐呈衰竭之势，不由面色苍白。却也不敢表示出来。江思成和侍剑则毫无所感，但是侍剑的面色一直微微泛白，喃喃自语道：“应该快好了吧。柳公子，”她求救地看着柳轻寒说，“小姐会没事的，对不对？”
　　柳轻寒微微叹息道：“嗯，霜儿的内力那么强，一定会没事的。”

　　正说话时，弄影也回来了，她远远就高兴地说：“已经联系二公子了。”看到面前的情景，不由一呆，问道：“剑姐，小姐又在给公子疗伤？”
　　侍剑点了点头，低声说：“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弄影惊叫道：“什么？小姐前几日刚刚耗了那么多真气，怎么又能耗真气给公子疗伤？还一个多时辰了？剑姐，你们怎么还不去拉开小姐！”
　　侍剑低声道：“影儿，不要打扰小姐。”
　　弄影急道：“可是！”
　　柳轻寒低声说：“影儿，你什么时候见霜儿会半途而废了？”他的语气淡淡的十分温和，但其中蕴涵的威仪却让弄影乖乖地闭了嘴。
　　江思成担忧地说：“冰表妹不会有事吧？”没有人回答他，但众人均是一脸忧色。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弄影再也承受不住了，说：“我要进去看小姐！”说着，便要去推开那扇紧闭的屋门。侍剑面色惨白，低低地说：“小姐不会用‘移花接玉’吧？”弄影不由惊的呆了。柳轻寒闻言更是面色如纸，身躯一颤，差点晕倒，但他却拉住了弄影，沉声说：“影儿，不可进去捣乱。”
　　弄影看着柳轻寒几无人色的面容，苍白的似乎随时会倒下，但一双眸子仍是坚定到不容任何违拗，心头一颤，却低声说：“影儿听柳公子的。”
　　江思成见众人在侍剑说出“移花接玉”这个名称之后，俱是表情怪异，心头莫名沉重起来，却也不敢提出疑问。

　　众人正忧心不已时，却听到一声夹着绝望不信的呼唤：“冰儿！”正是萧子泽的声音！众人大惊，齐涌进了门去！不由的呆住了，见萧子泽正立于床前，急切地看着斜倚着床栏的凌霜华，凄声呼唤着。再看凌霜华时，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缕浅浅淡淡的笑容，空灵秀逸，美到让人心悸！此刻她安宁地倚着床栏，仿佛正做着恬美的梦境，任凭萧子泽如何呼唤，却，没有一个字的回答！
　　侍剑面色惨白，忙上前拉开了萧子泽，将凌霜华安稳放下，轻声说：“公子，让婢子给小姐诊脉。”
　　萧子泽怔立在一边，问：“侍剑，冰儿究竟怎样？”

　　柳轻寒自进了房门，便一直怔立在那里，面色苍白到让江思成心惊胆战，片刻不敢稍离他的身侧，见侍剑已凝神在给凌霜华诊脉，便轻声呼唤道：“柳兄？”
　　柳轻寒不应，面色却越加苍白起来。江思成一惊，一指点向他的背心大穴，喝道：“柳轻寒！”只听得“哇”的一声，柳轻寒喷出了一口鲜血，晕绝了过去！江思成大惊之下，忙一把扶住了他，急切地呼唤起他来。
　　萧子泽本怔立在一边，见状一惊，忙和江思成两人一起将他送入品雪楼。江思成为他推宫过血许久，柳轻寒才悠悠醒转，他望着一边忧形于色的萧子泽和江思成，微微笑了笑，说：“子泽兄，你现在怎样？”
　　萧子泽皱眉说：“寒弟，你自己怎样？”

　　柳轻寒苦涩地笑了笑，不答反问：“子泽兄，你现在试着运气，是否已经无碍，而且真气充盈更胜从前？”
　　萧子泽闻言，试一运气，果如柳轻寒所言，浑身再无一处伤痛，真气更有胜于从前，不由一惊，说：“怎会这样？”
　　柳轻寒苦笑道：“‘移花接玉’。霜儿竟真学成了移花接玉！！”
　　萧子泽和江思成均诧异地问道：“什么？”
　　柳轻寒解释道：“子泽兄你也该知道自己的伤势，纵有最好的药物，没有一年半载也不可能会恢复如初，更何况期间你还强提了真气，伤势之险只怕华佗再世也未必有把握说医好。但现在你却一点事儿也没有，且内力竟胜于从前，这是因为霜儿用‘移花接玉’之术，将她全部的精，气，神都注入你的体内，修复了你所有的伤势。这‘移花接玉’之术小弟也只在一本古书中见到稍有提及，而且没有一百年以上的功力也不可能会练成，没料到霜儿竟练成了。”
　　江思成惊道：“那冰表妹会怎样？”

　　萧子泽只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脑中一片空白，闻的江思成发问，也问询地看向了柳轻寒。柳轻寒轻轻叹息了，说：“霜儿全部的精，气，神都输给了子泽兄，她自己......”他却不能再说下去了。
　　萧子泽吼道：“什么？”
　　江思成却完全呆住了。
　　柳轻寒轻轻地说：“我们去看看霜儿罢。”正说话间，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了进来，落到了柳轻寒肩头，柳轻寒面色一凝，取下了缚于鸽子身上的一根细管，从中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笺，只扫了一眼，便面色大变，将它递给了萧子泽。
　　萧子泽取过粗略扫过，顿时面如寒霜，信手将纸一搓，那纸顿时成了粉末，四散飞扬！萧子泽冷笑道：“正愁他不来呢。”他望着江思成，略略顿了一下，说：“成弟，如果我最后违背了对你说过的愿望，希望你谅解。”
　　江思成一下面色苍白，说：“泽表哥。”
　　萧子泽冷冷一笑，说：“若你要报仇，尽管来就是！”

　　江思成面色苍白，片刻，慢慢地说：“泽表哥，小弟能否助你一臂之力？”
　　萧子泽一怔，静静地看他半晌，微微叹息：“成弟，不用勉强自己。”
　　江思成淡淡地说：“小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子泽叹息。
　　柳轻寒道：“子泽兄，现宫中你和嫂子都不在，万一有个变故，那就十分凶险了，事不宜迟，你速和嫂子回宫。九门提督之事，非得你亲自出面解决，御林军内也要你安抚军心。京城内的事情子泽兄处理，这里就由小弟和易弟布置对敌好了。”

　　萧子泽略一思索，便点头说：“寒弟，梅隐等四使要帮助李望来控制御林军，剩下的兰幽他们你可以全部调来。到时看情况我再从御林营中调人。”
　　柳轻寒只点了点头。
　　萧子泽看着面色有点苍白的江思成，轻叹了口气：“成弟，你就守着舅母好了。”
　　江思成闻言，冷冷看着萧子泽，一字字说：“你不相信我？”
　　萧子泽看着他倔犟的神情，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柳轻寒轻轻地说：“易弟，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呢。”
　　江思成看着他，微微一笑：“多谢。”

　　三人来到思齐居，见侍剑和弄影俱是面色煞白，失魂落魄地怔怔立于凌霜华床头。萧子泽低声问道：“侍剑，冰儿究竟怎样？”
　　侍剑闻得萧子泽询问，娇躯一颤，倒是慢慢镇定了下来，谨慎地说：“小姐的真气完全耗尽了，此刻的元神已经很难凝聚，以婢子的能力只能勉强挽住小姐的一线生机，保住她三日内元神不散，现在只有希望二公子可以在三日内赶到。”她冷静地说着，眼中波澜不兴。
　　萧子泽倒抽了一口冷气：“相信楚少侠绝对能在三日内赶到的，侍剑，我要回宫了，你和影丫头在这照顾冰儿。”
　　侍剑应了一声，也不询问。萧子泽又深深看了一眼妹妹，终于一咬牙，急急掠出了房门！

　　柳轻寒轻轻地说：“剑妹，我有事对你说。”
　　侍剑忙道：“柳公子有事但请吩咐。”
　　柳轻寒将计划原原本本对她说了，又道：“剑妹，几日后必将有一场恶战，你和影儿不用管别的，只要好好守住霜儿，不可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侍剑闻言忙道：“这个不消柳公子吩咐。婢子定当拼力护得小姐周全。依婢子得意思，公子要一举歼敌的话，最好在我家二公子赶到以后，这样就不用再惧千手毒王的毒术。影儿，你现在就回宫再去联络大公子前来助阵，然后留在宫里保护公子。”
　　柳轻寒抬头看着隐忍而镇定的侍剑，眼中方露出一丝赞赏而温暖的笑意，说：“剑妹，你实是个剔透不凡的女子啊。”
　　侍剑俏脸微微一红，静静地说：“柳公子过奖了，婢子只是尽本分而已。影儿，”她看着犹自怔立的弄影，稍稍提高了一下语气，说，“还不快去！”
　　弄影慢慢将目光移到侍剑脸上，正看到她安慰鼓励的目光，静静地应了一声，便也掠出了房门。

　　当晚，太师府，书房。江文德手持一张薄薄的信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喜色。因为万岁爷数日的无故不上朝，他推测是那冰弦的毒已经开始发作，萧子泽已经无力再上早朝，便暗中使计让朝臣们以关切为名，不断递折求见万岁。他满意地看到萧子泽在众多折子的催请下，终于勉强上了早朝，虽然竭力掩饰，但到底还是让他看出了气色的不太正常。果然接到的密报便是说万岁爷下朝遇刺后居然没有追究，径直和皇后娘娘，公主殿下一起出宫游玩去了。以他对萧子泽的了解，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时候他真能够出去游玩，萧子泽对宫中的防卫还是有很大戒心的，为安全起见，最大的可能性该是出去设法解毒。这毒无药可解，这点他是深信不疑的，他也毫不怀疑萧子泽在毒发前对自己一定会采取极激烈的措施。想到这个，江文德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姜还是老的辣，这位外甥要对付他还是嫩了一点。

　　京师共有三支兵力。一支是京兆尹司马轩手下的五千衙役，用来确保京城的治安安稳，这支兵力他丝毫插不进手去，他们只完全忠于司马轩，而司马轩又是绝对忠于萧子泽的。一支是李望为统领的御林营，里面共有三千侍卫，那都是精挑细选，武艺高强的大内高手，用来护卫禁城的安全。因他自萧子泽十岁便开始辅政，这御林营里面的人员他自早早安插了数名内应，虽然今天损失了一名掩藏最深的棋子，但不会影响大局。一支是九门提督钟遇春率领的八万人马的神武营，用来护卫京师。目前他已经控制了钟遇春，神武营里还有忠于他的另外两名将军。江文德思忖着，只要查到萧子泽躲藏疗毒的地点，然后宣布万岁爷遇刺身亡，如果那时无忧公主也在万岁爷的身边，一起解决掉是最好了，但以他对萧子泽的了解，这种可能性不会很大，他肯定会将妹妹保护的比较周全的。不过虽然无忧公主是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但是一个小丫头，又是刚刚回宫，自不会有自己的势力，而他已经控制了京师的绝大多数兵马，要重新立一位皇上，想来绝不是难事。

　　江文德想着目前的局面，颇为志得意满。盘算了一会，他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不忍，低低地唤了一声：“琰妹，月儿。”这两人大概是很难保全了。只是，相对于可以权倾天下，为所欲为来说，这样的牺牲也算不了什么吧？那一声低唤之后，他的眼中又露出极为锐利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