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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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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少主失散多日,我正想着如何与他会合。却突然接到族中传来音信,说少主已安全返回,叫我也早日复归。
我终得放下心来。夫人又说,少主状态堪忧,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刺激,夜里辗转反侧,呓语不断,看来需提前为他举行祭礼以冲秽气。
一但成礼,少主在族中地位便再不可动摇。夫人急于操持此事,早日通告各方亲友。
我急行在回程路上。
月色漫漫,我似听到有深远的悲泣声。
停在一高檐大宅前,抬头一望,挂在门外的两个红色灯笼焰影绰绰,却是一双鬼火,我犹豫片刻,上前敲响铜环。
前来应门的,是位楚楚童子,小童子穿着浅绿衣裳,上绣金丝阔叶图,一个下人也如仙子般出尘不染,这家里住着的主人更不消想象。
“小兄弟深夜到访,请问有何要事?”
童子声音细软婉婉,一双黑目把我从上打量至下。
我一身平常打扮,既不似书生半带文墨之气,也不似樵子一身岁月沧桑。童子眼睛直盯着我腰间悬挂的一只葫芦。疑惑不定。
“你家有鬼。”
我言简意骇,直望童子双眼。
童子一惊,倒退一步: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主人家中有鬼。”
“小兄弟何出此言?”
童子惊恐瑟宿至安全距离,仿佛我就是那只跳出来吓他的鬼。
“你家主人可是姓薛?”
“是。”
那就是了。全世界知道这里闹鬼。这小童何以那般惊慌?明明已是天下皆知,却还意图掩饰。
我伸手一指深宅:
“这里妖气冲天,魅障纵横,你家主人竟毫不知觉?”
小童受不住惊吓,双腿一软,再亦无心隐瞒:
“我们请了无数天师来此驱灵,皆无见效!家中妖物已根住数月有余,它说,若是我们再敢轻举妄动必遭报复!”
果然如此。
这里环境不容挑剔,奇花异卉,雕梁画栋,再重的夜色也掩藏不住那股悠然气派。可是这宅中布置颇为奇异。
我往内再探一步,小童急急阻拦:
“小兄弟,你不能去!”
“为何不能?”
“因为你——”
小童不掩担忧之色,那目光已全然告知:因为你道行未够,惹它不起。若不幸触怒了它,那可不是你阁下一人担当得起的事情。
“你家小姐已时间无多。你们可以等,只怕她不可以。”我说。
“你竟知道?”小童讶异。
“我自然知道。”
刚才自夜色中听到的丝丝哭音,正是那小姐离魂的悲声,眼下她的真身恐怕已奄奄一息,只存一个空空皮囊了。
“请问小兄弟师出何处?”
童子眼中带着一半怀疑一半希望。
“我……”
我师出狐山,修习的是离魂摄魄之术,但这不就跟里面的家伙是同一路货色了么。
话锋一转,我大言不惭:
“我师承高人门下,不过我师傅不喜好出风头,行事低调,恐怕没有人听说过。我乃公绅——”
话音未落,童子噼啪跪倒在地。
他的眼中闪出万丈霞彩,像一个时命将尽之人看到佛光,惊叹中又带一丝欣喜,欣喜中夹缠点点冀望,冀望中满是终极的仰慕。
“公绅大师!我们终于等到了!”
童子万分感动的叫道。
我被他这坦白到一如示爱般的宣言吓得倒退三步。
那公绅童的名号竟这般响亮?怪了,他不就是深山老林里一孤独少年,终日视捉妖为第一娱乐,常年不知人情世事的么?
这人的名声如何的流落坊间?真是匪夷所思,越思越疑。
“公绅大师,请救我家小姐!”童子心怀一宽,便涕泪交下:“她在两个时辰前已入弥留之态。”
“我来此正为这一桩。”
我了然一笑。
这小姐的幽魂,我是要定了。
“公绅大师快请见过我家老爷,自七日前命家仆前往桃灵山报信至今,老爷日日盼望公绅大师早日驾临,原想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没想到……”
童子急语连珠,最后忍不住哽咽一声:
“定是苍天有眼!”
我嗯嗯地敷衍数声,跟在童子身后。又问:
“你家小姐爱养鱼?”
童子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一池塘,答道:
“鱼儿都是以前小姐养下的,可惜现在也无人照看了。”
我经过池边,那泛泛的银光掠过水纹波动,鱼儿见有人走近,一摇尾巴远远荡开。我自心底啧啧称奇,这家宅置的是极阴极柔之局,连小小鱼儿也沾到灵气自练成精,更莫说那凭味寻来的鬼魅魍魉了。
看来这家主人祖上曾欲借外力发家致富,才狠心叫高人设下如此险局,如今大势渐去,家族荒凉,便招来各方阴魂囤聚一地,游离不散。
此宅凶相毕现,已呈死象。
里面的活人,恐怕一个也走不得。
薛员外是位花白老翁,因着家中恶事连绵,忧心如焚,越发显得龙钟懵懂,我看他就是一副朽木将凋的态势,心想着还不如顺手送他一程。
“高人请救小女一命!”
那老翁双目濡湿,声音危颤。
傍在一旁的夫人只掩起手帕哭个不停,一时之间,大堂内愁云带着惨雾飘飞,呜呼哀哉众声低鸣。
“你家小姐生灵悲恸,魂不附体,我自会作法驱赶缚附在她身上的邪灵,作法期间,房间以外二十尺为界,生人勿近。”我施然地吩咐。
“这……”
那老翁状甚担忧,被我打断疑思:
“若是中途出了差错,可别怪我没有事前说个明白,你家小姐只余一缕气息,最是容易招损元神,走火入魔。我行的是祖传禁术,外人不得侵扰,否则我不保你家小姐性命安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老翁也是六神无主,只得一字不漏地把话传下去。命人清出小姐厢房,给我“作法。”
我作的是什么法?
我作的自然是勾魂大法。
这家小姐时蹇命乖,也怨不得人。她注定挨不过这一劫,家族里的运气都已被提前兑个精光,余下的苦难自然是摊到后人身上,有得好受。
自古有云“红颜多薄命”。小姐你也莫怪祖上先人。
我走进性命垂危的小姐闺房,房间通敞宽大,四面挂有垂帘,一层一层,如轻托的梦境。墙壁上还嵌饰一幅家传古画。
画中好山好水,里面古树石亭,都一一与大宅奇特的格局相呼应。年月洗磨,画上的色泽已化为暗淡,现在只剩下灰黑一片,画中景致亦如现实一样颓败逼真,直似凶险巨物,正张开森然大口,等待吞噬一切。
掀开帘幕,内间各处有幽光闪动,那是小姐的精魂,迷茫而无助,正努力寻找出路。我眼看她躺在席中,仿如未觉。
围布四周的游魂虎视眈眈,觑得一个机会,都想一尝鲜味。我才一踏入房内,它们便慌然缠绕不放,正值紧要关头,谁来抢分一杯羹的都是敌人。
“你是谁?”一把阴气逼人的声音骤然响起:“胆敢来此坏我们好事?!”
我仰起头来。轻笑道:
“你道我是谁?我当然是这家主人委托前来把你收拾干净的世外高人。”
“哈哈哈!”
那声音一分为几,此起彼伏,肆意地发出嘲笑声,错落地回响了一阵,才说:
“好一个世外高人!小小狐妖,就凭你,也配来跟我们众姊妹抢人?不好好躲在你那狐山上潜心修正,特来此地自寻死路,就莫要怪我们众姊妹以大欺小,以众压寡了!”
“各位姐姐稍安勿躁。皆因我家主人佳期将近,实在还欠几个精魂坛前侍奉,所以来此借个方便。”我双手合什,微拜一礼。
“我呸!”众女鬼长舌乱舞,口水纷纷袭来:“你这狐中小妖,乳臭未干,好不狂妄!”
“众位神仙姐姐也好精神。何不让晚辈见识一下各位佳容?”
房内一阵狂风乍起,卷得帘飞灯灭,众女鬼纷纷现形,在屋檐廊下飞来飞去,围着我团团乱转。
“小子,我看你牙都没长尖,恐怕捱不过我们姐妹三招,还是早早回狐山歇着去吧。”
“抵不抵过三招,可要试试才知。”
话音未落,我双手划向空中,袖间飞散粉沫无数,场内顿然烧起阵阵狐火,如争妍的繁花,或大或小,或明或暗,色彩明艳赤红,焚得众女鬼惨叫震天。
“臭小子!居然使诈!”
一女鬼凌空袭来,我旋身翻侧,一跳一点,自墙边跃起倒挂半空,双手交叠胸前,口中吐出钢针如雨,女鬼哗然倒地,才发现身上密密麻麻,满布的皆是如刃刺般尖利的狐毛。
其它女鬼见势头不对,团集一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缠成一强大漩涡迎面击来,我稍退一步,身微□□,横手一扫,生生把那拨死不咽气的女鬼打个魂飞魄散。
正自得意,身后寒风一过,我连忙平身前飞,险被偷袭。我回头对身后那女鬼嗔道:
“使不得,使不得,姐姐你怎狠心这般欺负我?”
那女鬼脸色发白,怎堪调戏。她头冒青烟,长舌一卷,就把我缠个密不透风。我中指拇指结成一点,用力一挑,女鬼厉叫一声,可怜半条舌头被狐火灸得寸寸干裂,尽化飞烟。
众女鬼如临大敌,全部倒退至角落。
“你到底是谁!”
一女鬼战得头发披面,原本就够吓人的妆容,更增几分专业效果。
“区区一狐山小妖怎会有如此功力?”
“各位姐姐累了么?我还只当姐姐们看我年纪小,先给热个身。敢情三招仍未开始讨教?”
“你有什么目的?何以与我们过不去?”
另一女鬼向我横眉竖眼,样子像要吃人。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家主人好事近,尚欠一些茶水点心,特来此地包揽几个。”
“外间猎物众多,以小兄弟这般能耐,又何用来与我们争这个风头?”
“这个,我猜各位姐姐是知道的。”
我目光掠过众女鬼。
这家小姐的幽魂不比别处生灵,可是这极阴极柔极险之地养生而成,积聚本宅至精至纯至烈之气脉,人间难得的极品。
众女鬼既知我断不肯放手,她们私下暗忖也打我不过,不如来分个赃算是遂了大家的心愿。
“狐小弟,我看你也算有几分出息,今天姐姐们领教过你的本事,对你颇中意。不如这样吧,姐姐们就认了你这个弟弟,这姑娘的精魂我们也送你一半作礼,你觉得如何?”
“这可不行。”我一口拒绝。
“我族教诲甚严,不容胡乱投亲,况且,你我同界不同类,同声不同气,根本不可混为一谈。”我说。
众女鬼一听我口气,便知我瞧她们不起,直气得咬牙切齿。一女鬼问:
“既然狐小弟不愿攀这个亲,你意欲如何?”
“我头脑简单,只想得出一个方法。”
我一个后翻身,跳上屋顶横梁半跪,对下面一众女鬼宣布:
“这小姐的精魂我是要定了,各位姐姐的精魂,也全送给我吧!”
“真是好大的狗胆!”
女鬼们呲牙裂嘴,既是谈不拢,便只得全力战斗。一个一个都自地上跳起,纷纷朝我扑来。
我摸出腰间的葫芦,早就有一试的念头,正巧面前材料一堆,我倒悬器物大叫一声:
“收!”
刹时间旋风突起,葫芦内响出咙咙怪声,一道狂流洗涮四壁,发出壮烈回音。房间里现出惊人奇景,所有女鬼面目狰狞,眼神可怖,她们在濒临绝境的最后一刻,仍弄不明白我用了什么可怕的法术,在一瞬间就把她们如数全灭。
众女鬼皆被收入葫芦之内,无一遗漏。我摇了一摇,听得里面尖声厉叫,好不热闹。
“众位姐姐在里面谈谈心吧。”
我哈哈一笑,顺手在葫芦顶上插下几支狐毛——我没有符咒,就只好拿狐毛顶替了。以我的法力,镇住这几只哗鬼绰绰有余。
跪在小姐跟前,我合手画个符印,并起食中二指一绕,浮散在空中的点点魂气便渐渐聚向一处,落在我的指尖。
那是一颗极漂亮的魂玉,圣洁冰清,发出炫彩辰光,果然不负我特意来走这一遭。
我把它收好,四顾无人,收拾完毕,正要离开这小姐的厢房。
一踏出房门,顿觉到气氛不对。
数道赤紫的霞光迎面照来——嗖!嗖!嗖!光刃直飞劈过我头顶,若不是我刚巧软了软腿子,岂不被生分两半!我心中暗叫不妙,抬头一看,几乎吓得跪倒当前。
真是冤家路窄,公绅童单手抚胸,面容痛苦,料想是刚才使尽全力发出数招,耗损不少内力。他倒醒得快,我原以为他至少要撑到天明,看来那黑店老板用在他身上的迷香还有待改良。
“你!你!咳咳咳!……”
公绅童一手指着我,喘得话也说不清楚。
我心想这正是好时机,公绅童药效未过,气息紊乱,还连夜一路赶过来,这虚弱的天师连站也站不稳,定然拦我不住。
我纵身一闪,欲凭高处借势而逃,谁料公绅童鬼一般地机敏,比我还快一步,他拍击双掌,一道照眼欲盲的闪电从天而降,我吓得哇哇大叫,及时扭转身形,险避一劫,却重重跌倒在地。
屋内主人被这院子里的轰然巨响招了过来,那老翁和夫人领着一大帮下人站在门外看得目瞪口呆,有人不经意地瞥到小姐房内一地狼籍,发出惊呼。
老翁颤颤地被人扶至场中,看我一身狼狈,又望了望不知从哪里闯进来的陌生客人。
公绅童缓了缓气,刚欲开口,我见势不对,立马飞身抢去,卟通一声,跪倒在公绅童面前,大声哭道:
“师傅!我知错了!”
公绅童被我突如其来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师傅!小三断不该擅自施法,坏了规矩,只因小三实在不忍看小姐如此痛苦,才妄用禁术,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师傅,小三一直紧遵教诲,以救人为己任。”
我强加重点,表情无比真挚不容怀疑。
“你在救人?”
公绅童一想起我刚才那副德行,哪里肯相信半句,他指着我说:
“你不作怪已是苍天开眼,孽蓄,还不快快把我贴身的器物还来!”
我跪倒地上,把葫芦双手奉上,公绅童刚欲伸手来取,我又一跃而起把它藏在身后,我说:
“师傅,这葫芦开不得。”
公绅童目光快要烧出火来,他沉声道:
“你到底还不还?”
“师傅,请听小三解释。”
我顿一口气,有意把话说与薛员外知:
“刚刚在小姐房内,收了几只女鬼,她们都是长年盘桓在这阴宅中吸取小姐精气的元凶,小三使尽气力,舍命相抵,好不容易才把恶灵镇入葫芦里面,万万放不得。”
那老翁一听,刹时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挣脱搀扶,险些跌倒在我面前:
“小女性命安然?”
“恭喜老爷,小姐的魂魄已被夺回,只消作个法,便可转醒。”我作出谦谦之礼,拱手答道。
“快!快!”那老翁情急之下也不顾上下尊卑,直要来拉我的衣袖。
我站在那里不动,瞄公绅童一眼。他正死死地把我钉在原地。
老翁眼看着我和公绅童还在持续胶著,他绝望得几欲自刎于前,一脸老泪纵横恳恳哀求:
“有事好说,你们师徒二人都是菩萨心肠,当下还是救人要紧啊!”
公绅童被薛翁之言震醒,回过神来,自愧难当,低下头去。
我一拉嘴角,再度回复权威之姿,指东划西,吩咐点灯摆案,布阵书符,一番故弄玄虚。宅内众人被支使得人仰马翻,公绅童冷站一旁,半声不吭,不知在想些什么。
末几,我依依不舍,看着那个我“使尽力气,舍命相抵”才得来的闪闪精魂,慢慢回复小姐体内,发出浮游圣光。
生命的气息自小姐身上重新流动,小姐黛眉紧皱,发出浅浅的嘤咛。
她刚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我如寒冰般注视着她的冷漠视线。她整个人惊跳而起。
再一转眼,我已对她笑得如至亲般可喜:
“小姐醒了。”
她犹未复镇定,咯噔咯噔的心跳清晰可闻,刚才那一场恶仗她虽并未亲眼目睹,却仍心有余悸。她看着我的眼光惶恐不安,闪烁难定,身为事件中最不幸的女主角,她似乎凭着本能已知我非良人。
薛翁连同夫人一起哭倒在她床前,合家上下的丫头小厮面面相觑,只得一起放声大哭,声势壮观好不惊人。
一番扰攘,大家都平定了情绪。那老翁才叫人把我和公绅童请到正厅正礼谢过。
“这次多得两位。”
那老翁目光诚恳,坦言感激:
“小女此次逃过大难,是她的福气遇上高人,两位有何要求但说无妨,我薛家上下定然尽力酬谢恩人。”
“不必谢了。”公绅童面无表情,像个门神。“薛老爷以后切记多做善事,也算是为小姐积德,自会合家太平。”
那老翁被公绅童一脸的黑云扫得面目无光,有点讪讪。
我接上话头:
“还有,这宅子的风水可得改一改。前门的池塘废弃多时也该清理清理了,还有□□里那棵镇宅的古树,最好连根拔去。”
“是、是。”
老翁唯唯喏喏,一面察言观色,看公绅童毫无反应,又忙着急急讨好:
“真是多得大师的爱徒及时赶到,小女性命堪虞,险避一劫,大恩不敢忘。”
公绅童听到“爱徒”二字几要把口中的茶水直喷出来。
我哈哈一笑道:
“薛老爷真客气,我师傅自小便教导我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况且除妖治魔实属本分,不分贫富贵贱。”
看我说得朗朗上口,仿佛真有其事,公绅童连动作也僵住。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惊疑不定的目光研究我。
此地场面尴尬,公绅童也不好当面拆穿。只闷不作声,沉默到底。
既然他不愿多说,那只好我说了。
“我师傅慈悲为怀,乐善好施,他行游四方,立志打救世人。这次有缘助小姐度过难关,大有修为,他自是高兴的。”
站在老翁后面的仆童掩嘴轻笑,正是那时把我错认的小童子。老翁听得我阴阳怪气的一番宣说,也不晓得公绅童何以把头越埋越低,他只道:
“不论如何,两位终究仍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我已着人送上万通钱庄银票千两以作谢礼,还请让薛某聊表一番心意。”
“薛老爷真是盛情慷慨,既然如此,那我就代我师傅——”
我话音未落,公绅童一拍桌子,连茶杯也跳起。
众人惊震,我笑意不减:
“薛老爷的心意我们受领了。小姐性命无价又怎能以区区千金相抵。若是薛老爷诚心,一声谢已足矣。”
老翁听得我如此说了,也不好再勉强,看天色仍然沉黑,屋子大闹了一夜,大家都疲乏了,他忙命人扫出两间上等的厢房,道:
“薛某真是糊涂了,眼下你们师徒二人忙战了一夜,我还拉着两位絮叨个不停,不如这样吧,两位请先行在舍下休息一宿,明日且待在下再正式设宴谢过恩人。”
公绅童原想拒绝,他正欲开口,突然看了我一眼,又改变了主意。
我眼睛放到别处去,装作一脸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