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海亡灵》迟晓

14、新刀客

　　【十四】
　　在江湖上四处追查迟晓的踪迹时，Legend正在千风谷对迟晓进行残酷的训练。
　　“迟晓，你不适合握剑。你应该用刀。刀不似剑那样理性，需要小心翼翼地计算剑锋的准头，刀的强弱是看心情的。”
　　这是Legend对迟晓说的话。而迟晓的剑早已在千风谷一战中被遗落了。仿佛连一点边角余料的关于佐助的回忆都不想留给她，她不是没有回去找过，却一无所获。
　　迟晓无法反驳Legend。因为她的确不适合握剑。
　　由于削去一个人的耳朵而从此以后无法抑制住握剑的颤抖，还有比她更不适合握剑的人么？
　　即便她的剑技很棒，即便她的剑技是佐助交给她的。
　　Legend笑了。说是笑，也只是猫眼面具后的碧玉瞳孔眯了一眯，看起来似乎真的有猫一样的狡黠。
　　“从此以后，我教你用刀。”
　　一个握剑两年的人转行用刀，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是迟晓一直摸不透Legend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和佐助差不多高，似乎也不过是一个年轻少年。总是穿着黑衣，握着他的长刀。迟晓和他相处几个月来，从来没有见过他猫脸面具下的真实面目。
　　“千风谷的杀手不需要拥有自己的相貌和名字。我们拥有的只是代号。”Legend这样告诉迟晓。
　　迟晓起先很惧怕Legend，他将佐助砍得遍体鳞伤的场面总是夜夜夜夜禁锢住她的梦境，她无数次从睡梦中惊叫起身，都发现眼泪早已湿透了床单。几乎是于此同时，Legend都会破窗而入，一言不发地抱住她，以缓解她的惊惶和恐惧。
　　Legend不是魔鬼，他至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迟晓不是没有问过Legend的来历和目的，Legend嘿嘿一笑，本来玩弄着手里的刀忽然就向迟晓破空劈来。迟晓慌忙横刀防卫，却还是被他的一劈之力震飞了刀，刀身翻滚着，死死钉在了天花板上。
　　“等你变得更强，我会告诉你一切。”
　　Legend的训练和佐助完全不一样。
　　以前迟晓在佐助手下练习的时候，若是迟晓做的不好，佐助从来都没有责备过她。甚至连惩罚都没有，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留下她满心歉疚而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歉疚永远都不可能变成进步的动力。
　　所以迟晓那样一个对敌仁慈的毛病才一直遗留至今，也导致了她再也无法握剑的一个潜在缘故。其实佐助自己也并不是一个适合握剑的人，他的理性只是一层强硬的伪装。所以他没有办法狠下心肠逼令迟晓痛下杀手。
　　Legend一直摇头叹气：“迟晓你是个多么好的天才，在那个废柴师父手上真是被糟蹋得可以。”
　　迟晓都懒得卯起劲儿反驳他。
　　Legend是和迟晓不一样性格的人，他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的刀是无情的。而迟晓却经常把自己的感情带到兵刃上，这样再锋利的武器也会变得弱不禁风。想必Legend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所有的刀法都被天赋极高的迟晓学会了以后，接下来的他给迟晓的训练就是杀人。
　　迟晓第一个杀的人是个叛变的底层杀手。
　　Legend将遍体鳞伤的杀手拖到院子里，然后对着站在屋内的迟晓说：“杀了他。”
　　迟晓惊恐地后退，却忽然撞上了瞬间移动到他身后的Legend。而那时那个底层杀手已经回过神来，准确判断出他的仇敌只是一个握着刀满脸惊恐的小姑娘，于是一翻身便要伺机逃跑。
　　Legend轻柔的呼吸缓缓拂过迟晓的脖颈：“若是放走了这个叛徒，拿你是问。”
　　迟晓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大吼一声，持着刀冲了出去！
　　Legend淡淡看着迟晓的背影，嘴角挑起一丝莫测的笑意。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迟晓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晰了。
　　不知道挥了多少次的刀，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地斩在了鲜活的血肉之躯上，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割耳朵的触感。血液就像是喷泉一样涌出来，模糊了迟晓的视线。鲜血溅在黑衣上，宛若无物。
　　连迟晓自己都分不清，那些自脸颊滑落到口中的液体是血还是泪。
　　直到那个杀手被她砍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肉块，迟晓喘息着将刀刃插入他的心脏，那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对视。
　　两双带血的眼睛，只是一双充满仇恨，一双泪光闪闪。
　　“真残忍……”那个杀手的喉咙间模糊地说出这几个字，然后气绝。
　　残忍？
　　迟晓愣愣地站在那个杀手面前，甚至忘记了将刀拔出他的身体。她小心翼翼地踢了踢这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不敢相信上一秒这还是一个鲜活的人，如今却已经死于自己的手。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沾满了已经冷掉的鲜血。刀柄上也都是鲜血，握起来有微微的粘稠感。
　　迟晓忽然后退了几步，激烈地呕吐了起来。
　　第一次杀了人之后，再此之后杀的人就变得容易了很多。
　　当迟晓杀了第七七四十九个人的时候，Legend说：“时机已经成熟了。”
　　迟晓漠然擦去刀锋上的血迹，她的刀是红色的。刀刃也是红色的，极其罕见的绯红色。如同将要滴出鲜血一样浓烈盛大。更像是……写轮眼的颜色。
　　迟晓唤这柄刀名叫绯翎。
　　绯翎——红色的羽。
　　迟晓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神族染血的翅膀在眼前摇曳的影。那是神族高高在上的骄傲被亵渎的模样，亦有一种悲凉的美丽。
　　Legend笑了，因为他的翅膀是黑色的，就算染了血，也看不出来。
　　迟晓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她的这把红色的刀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很亮，就像是夜空里的闪电光泽，闪亮灼人得几乎令人不由自主地心虚了起来。
　　她问：“那么，现在我可以问你问题了么。”
　　Legend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细碎的牙齿。像是某种明媚的兽类：“尽管问。”
　　在迟晓杀死了第四十九个人的那个夜晚，她和Legend彻夜长谈。Legend告诉她，他也是神族的后裔，他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做迟寒，和迟晓是同一辈分的神。那年天蓝城战役他也参与，被逼坠海而亡之后，在生死的混沌边界和趁虚而入的亡灵定下了契约。从此以后，他便拥有了不可一世的强大力量，从轮回的尽头浴血重生。
　　代价却是将灵魂卖给了亡灵，将要永生永世徘徊地狱的回廊之中。那双黑色的翅膀就是禁锢的象征。
　　又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第二个说到的话题是关于August。
　　“August是个很难用语言描述的人。”Legend慢条斯理地修剪着指甲：“巫影轩出来的巫师都相当的变态，而August却是变态中的变态。他是个比我还喜欢杀戮的疯子，从小修习暗杀巫术，长大专修黑巫术。巫影轩的首领为了牵制他，趁他不注意给他下了毒。本来只是一种类似于蛊毒的毒，只要定时服用首领的解药便无碍。没想到那种毒在August的身体里发生了可怕的变异，竟然转变成一种神秘的绝症，无药可解。这种绝症会一点点啃噬August的血肉之躯，最终穿脑而亡。”
　　迟晓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握得很紧，她想到了August冷硬如玉的手，他灵力汇聚而成的金黄色瞳孔。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August的身体已经是一副单薄的躯壳。甚至算不上人类之躯也不为过。
　　“August知道自己将死，但是他一点也不悲伤。他已经达到了黑巫术的巅峰，天下已经没有人能够敌得过他的巫术。江湖上没有人不恐惧他，他的名字就像是整个千风谷一样是话题的禁忌，梦幻般的金发金瞳，仿佛成了不详的恶魔烙印。由于没有敌手，缠绕在他周围的永远是令人窒息的寂寞。大家都说他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戮者，其实他只是太寂寞了，想要找到一个真正能与他抗衡的人。直到他和我几乎打成了平手，他很兴奋，就和我约定今后再战。”
　　“August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迟晓安静地插口。
　　Legend点点头，碧绿色的瞳孔中浮现了淡淡的惋惜。“他死在了自己过度的聪明和邪恶。他是那么热爱他的地狱，似乎有杀戮陪伴着他，就可以缓解找不到敌手的孤独。可惜天公没有再降下一个和他相仿的人才。”
　　迟晓低下头，想到August掩藏在黑色兜帽下神秘莫测的笑颜，他在刘海的阴影下若隐若现的金色瞳孔，黑色巫师长袍下一袭流光溢彩的金色长发。他一身黑衣站在屋檐下，暖热的夏季风吹动起一排叮咚作响的护花铃。而他就像是一个神奇的魔法师，让一个变幻莫测的世界如同一个八音盒向迟晓缓缓开启。
　　在迟晓的记忆里，August应该是那样的一个August，她铭心刻骨的爱人。
　　迟晓将这些告诉了Legend，他显得有些惊愕，却很快地笑了笑说：“你把他葬在了树海，他的亡灵定然得不到安息。因为树海栖息的都是神的亡灵，神族和巫影轩也有天蓝城战役的旧仇。”
　　“我可以问你这三年的目的了么。”迟晓转变了话题，虽然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Legend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走到窗前，背对着迟晓。窗外是千风谷午夜寒风的尖啸声，宛若千万匹狼的哀嚎。
　　“只有两个目的。”
　　迟晓在听。
　　“第一，我们要找到昔日的天蓝城遗迹。”
　　迟晓皱眉：“天蓝城遗迹已经被淹没在了树海里。”
　　Legend眯了眯眼睛，呵地一笑：“你是否记得那座被誉为树海心脏的象牙白塔？那是天蓝城最具代表性的建筑，代表了我们神族的信仰。据说那座白塔里拥有救世的神秘力量，找到了白塔，或许就可以解开神族的禁锢。”
　　迟晓问道：“那么，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Legend碧绿如玉的眼睛骤然睁大，一字一顿地说：“杀两个人。”
　　或许已经对杀人麻木了，迟晓听到Legend说杀人，只是耸耸肩，漠无表情地问道：“谁那么伟大，竟然成了你三年的目标。”
　　“一个是红云教教主宇智波班，另一个……便是三年后的木叶宫宫主。”
　　迟晓皱眉：“三年后的木叶宫宫主，十之八九是漩涡鸣人。而你和他无冤无仇。”
　　Legend笑了，这次迟晓确信他是真的在笑，因为那双碧玉玲珑的眼睛满是明亮的笑意，乍一看似乎只是一个无害的少年。只有接触过他的人才知道，每当他这样笑的时候，他最危险。这是属于杀手[传奇]的笑。
　　“走着瞧吧，你猜猜是漩涡鸣人，还是宇智波佐助。”
　　迟晓手中的茶盏骤然落地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