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无言》莫莫莫

7、第 7 章

　　日子还是照旧的过。
　　自生日那晚之后，两人亲近了许多。夏天依旧忙。但偶尔有空，两人也会一起看看电影，做做饭。夏天的厨艺真不是盖的。有一回，沈默默一边吃一边笑：“夏天，你这水平，不做饭真是可惜了。”夏天瞄了她一眼，“怎么，想我常做饭给你吃？”“那倒不敢。偶尔做个一餐两餐的，我也就知足了。老实说，我还真没想过你会做饭来着。刚来时看你厨房一穷二白的，想不到原来厨艺这么好。”沈默默一边说一边拨着蟹壳。“呵。”夏天笑着叹了口气，“小时候，我常做饭的。不过，的确是好久没动手了。算你有口福。”“呵呵。”沈默默只顾笑着吃蟹，嘴角眉梢掩不住的幸福。夏天看了会，道：“瞧瞧，你个什么人啊？一顿饭就傻乐成这样。”沈默默抬头，冲他眨了眨眼，貌似挑衅，实则可爱至极：“我就这样。看不惯别看。美食当前，你也不知好好享受，看来你不止浪费厨艺，还浪费食物。”啃完了一只蟹，沈默默喝了口菊花脑汤，清香爽口，回味无穷，“这菊花脑真不错。以前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抬了头，冲夏天嫣然一笑，“你什么时候再去南京，多带些回来吧。”“好。”“唉，你说，菊花脑真的只有南京才有吗？”沈默默忽然问道。“大概吧。在别处没听说过。”夏天回道。“哦。”沈默默轻轻叹了口气，“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万物总有适合它生存的地方吧。若是一直没找到那适合的地方该怎么办呢？”夏天伸手抚了抚沈默默的长发，笑道：“真是傻瓜。世间万物自有其生存法则，你瞎操什么心。”
　　沈默默静了一会，一顿大吃后，忽然抬头，猛然发现夏天一直盯着她看，大窘，说道：“盯着我干嘛？”夏天原本很安静的脸忽然就笑开了：“你吃东西的样子挺好看的。”夏天本就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此时笑起来，真有几分翩翩美男的气质。沈默默一下没忍住，居然红了脸。低了头，闷闷地说道：“瞎说什么，赶紧吃，吃完我好收拾。”“哦。”夏天静了会，转而说道，“这个周末，我没什么事。要不，咱们去哪玩一趟。你想去哪？”
　　“真的？”沈默默抬了头，脸上带了欣喜之色，“我有好多好多地方想去啊。不过只有两天的时间。嗯，要不，咱们去海边吧。我想看看大海。”
　　“好。那就这个周末吧。”

　　“人活着要知足。”沈默默懒懒地靠着沙发，“你跟许哲涵也这么多年了。累不累啊。就他，定下来吧。明年结婚，这样我还可以给你们做伴娘。”
　　“定什么定啊。要什么没什么。你说，现在人活着怎么就这么辛苦啊？”
　　“这是现代人共同的问题，大家都这样，又不是光你们。许哲涵也算不错了。你啊，就别再多想了。真当自己风华绝代啊。”
　　“那倒没有。不过许哲涵哪不错了。要相貌没相貌，要钱没钱。”
　　“那你还跟人家拉拉扯扯这么多年。”
　　纪然斜了沈默默一眼。
　　沈默默继续说道：“好吧。说起来，你那堆男人里面，论相貌风度，比许哲涵好很多的是有，有钱人嘛也有，可你不是拒绝掉了么。这么多年，打打闹闹，能忍受你脾气，而你又能忍受他脾气的，也就只得许哲涵一人，还怎么办呢？你们俩性格也磨合得差不多了，说到细心体贴忍你宠你，许哲涵也算难得的好男人了。你还要怎么样？世间事哪有那么完美的。”
　　“我没想要多完美啊。我只想有自己的房子，住着踏实。想要一份喜欢的工作，可以由自己爱做便做，而不必为生计奔波。想要闲暇假日，自己开着车子到处走走玩玩。仅此而已，要求也不算太高啊。”
　　“你这要求，呵呵，的确不高，看跟谁比啊。要照你这么说，像我这种没房子没车没钱，靠着一份工资养家糊口，以至于工作中一点脾气都不敢发的人，岂不是活不下去了。小姐，你那不算高的要求，可是我梦想的终极目标啊。”
　　纪然看着沈默默苦笑道：“呵。说的自己这么惨。所以，才要找一个好老公啊。”
　　“呵呵。这年头，一个个怎么都这样啊。”沈默默叹了口气，“我是没指望了，这年头好男人本来就不多，你们还一个个饿狼似的扑着抢着，这越矜贵的你们越一窝蜂扑着抢，越一窝蜂被抢的就愈来愈矜贵。唉，难怪C城里大龄男女是越来越多。算了，我还是单身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纪然呆呆地望着沈默默。
　　沈默默有些奇怪：“怎么了？”
　　“你，”纪然欲言又止，“没什么。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呵呵，要不，咱也单身。”说着，她凑到沈默默身旁。
　　沈默默一把推开纪然凑得越来越近的头：“你单身。呵，你要是单身，就成了祸害了。”
　　“你怎么这样啊。”纪然摸着自己的脸颊。
　　“怎样？祸害男人还不够，又来祸害我。”
　　“哈哈哈。”纪然大笑起来。
　　“笑了啊。笑了就好了。打个电话给哲涵，就说沈默默我今天难得好心情，请他吃晚饭兼请他看电影。”
　　“不。要打你自己打。而且他才不理我呢。”
　　“得了吧你。这次可真是你的错，在一个男人面前老是提另一个男人的好，我若是男人我也受不了。哲涵这人很容易哄的，你稍稍暗示一下就行了。你这么聪明不必我说了。好吧，我来打电话。”
　　“他凶我，还要我哄他。”
　　沈默默白了她一眼，拿起电话：“许哲涵，晚上有空吧，有空出来吃饭吧。我请你。”
　　“怎么想到请我吃饭？”
　　“嘿嘿。这不，快到期末了嘛。我提前贿赂你啊。”
　　“贿赂啊？”许哲涵浅笑，“沈默默也会贿赂的么？”
　　“那是。谁叫这世道呢。怎样，为表诚意，再请你看电影。”沈默默笑道。
　　“英琪一切都好，而且，今年的奖学金也是拿定了的。你不必这么贿赂我。呵呵，何况，你真贿赂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你帮我多一点。”
　　“别这么说。唉，”沈默默故意叹了口气，“这两年，我也蹭了你那么多顿饭，那么多次电影，你就出来让我请一回吧，要不我不安心哪。”
　　“好吧。请我在哪吃？”
　　“嗯。”沈默默回头瞥了纪然一眼，“就老地方吧。”

　　“与子塘”。
　　老板娘四十余岁，风韵犹存。一个儿子，不过七八岁，常楼上楼下的蹿，宛如一只好动的小兔子。店面不大，也不精致，做的是地道的川菜，并不出名，不过胜在实惠，老顾客颇多。纪然已在这家店吃了四年。寻的不过是一份乡音。
　　许哲涵到的时候，纪然与沈默默已是喝着清茶，嗑着瓜子，一人手捧了一本杂志。看到许哲涵，沈默默扬了扬眉，笑着招了招手。纪然却装着没看到，自顾看着杂志。许哲涵也不在意，只笑笑坐了下来。
　　一餐饭吃的索然无味。三人在座，以往向来是纪然笑意盈盈、唧唧喳喳，偶尔与许哲涵打情骂俏，争论撒娇，沈默默只作壁上观。而今日，纪然只安静吃饭，许哲涵也不多话，只客套地与沈默默交流几句。剩了沈默默，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虽然努力打起话题，无奈两人都不捧场，一顿饭也就只得冷场。憋到最后，沈默默忍不住“啪”地一掌拍在桌上。纪然与许哲涵全都被吓了一大跳。纪然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着沈默默：“怎么啦？”沈默默甩了甩手：“终于有反应了啊。我难得请次饭，你们就这么对我？这不是打击我请客的信心吗？算了，对着你们这两张脸，再好的心情也没食欲了。不吃了，你们俩还吃不吃，不吃我结账了。”
　　三人懒洋洋走出饭店。沈默默走在最前面，许哲涵走在最后面。沈默默猛一回头，两人都僵了一下，而后强扯出个笑容。沈默默看了又不禁觉着好笑。
　　买了电影票，许哲涵捧回一堆零食，三人坐在大厅的软垫上。离开场还有五分钟，沈默默站起来：“好了，你们俩先进去吧。我估计是看不了了。”“怎么？”“前面接到电话，有老朋友来了C城，约我见一见。”“哦，什么时候的事？”“就刚才我上WC的时候。”“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我刚才还在考虑要不要去，现在我决定了我要去。”纪然一下来了兴趣：“什么朋友？要不我陪你去。你不看电影我也不看。”沈默默深深地看了纪然一眼：“一个很好的朋友，不过我只想自己去看他，还有，你别浪费我的电影票钱。我这人最痛恨别人浪费你也知道。我刚才想了半天就是不想浪费我的电影票来着。你要是敢浪费，试试看！”纪然只得呐呐地静了声。
　　沈默默走出电影院，笑了笑。看到一女孩呆呆地站在前面，便走过去：“您好！想不想看电影。我临时有事看不了了，这票送给你，马上就开场了。”女孩尚是一脸恍惚模样，沈默默已将票塞至她的手中，自己走开了。
　　清凉的夜，风徐徐吹着。虽然依然是车水马龙，不过离沈默默仿佛都很遥远。她只安静地走着。手机铃声响起，沈默默掏出来，看着夏天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她笑得很温柔。

　　已是秋末冬初，去海边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两人到的时候，已是傍晚。海风很大，波涛声很响，夕阳尚有余晖。两人静静坐在石礁上。意象仿佛很美。有种安静祥和的味道。
　　夏天看了沈默默半晌，说道：“你好像从初中开始就很喜欢吹风了啊？”
　　“对。”沈默默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发，“那时候，我经常跑走廊上吹风。我现在还记得，那时走廊最右端有个洗手台，还有一个大大的窗户。呵，每天晚自修的小休时间，我都会往那跑，特别是夏天，感觉风吹过自己的脸面，真是好舒服。”
　　夏天浅笑了一下。
　　沈默默仰起头：“就像现在这样。你不觉得很舒服吗？整个人好像出尘了一样，所有尘世喧嚣都远去了。再没什么可以烦到你。”
　　夏天笑着看沈默默：“我记得你那时好像鼻子不太好吧？”
　　“呵。是啊。那时有鼻炎。老是鼻子塞着不通气，好难受。这也是我经常吹风的一个原因。”
　　“现在看起来，好了。”
　　“对。高中毕业后，去做了手术。不过效果不是很好。大学里又杂七杂八吃了很多药，当时有个同学推荐我吃‘霍胆丸’，这药很便宜，不过医院里从来没开过这样药给我，呵呵。我吃了好多，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好了。”
　　夏天看着她：“哦。我都不知道。那时看你总是很难受的样子。”
　　“对。平常人总会觉得鼻炎不过是小毛病。不过真的得过的人，特别是严重的人，会觉得非常痛苦。就像我这样。你得过重感冒吧，鼻塞流涕头晕一个礼拜，够受了吧。可是，鼻炎严重的人会经常这样的。别人是没办法理解这种痛苦的。初中里还好。高中才惨。高三的时候我天天上完晚自修就去大操场上跑圈，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缓解鼻塞的痛苦。有时候真想把鼻子都给割了。呵呵。”
　　“我妈妈也有鼻炎，不过我从来不知道鼻炎会这么痛苦。”夏天轻轻说道。
　　“不必内疚，世上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我妈妈好像。”
　　沈默默愣了一下，看着夏天，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妈妈是一个很安静，很温柔的女人。说话从来就是轻声轻气的。她身体不好，老是生病，可是她宁愿跟我两个人相依为命，也不愿听我姥姥的话跟姥姥舅舅他们住在一起。小时候我不明白，后来长大了，渐渐懂得一些。她是怕我受委屈。那些年，姥姥舅舅介绍了好几个男人，可她一概不理。带着我住在镇上，远离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她看起来很柔弱，但却从来不知道后悔。她从来不提我爸爸。只是有一回我问她，她什么都没说却眼红了。我从来没看到我妈妈哭过，可是那一次我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几乎就要掉下泪来。那天晚上，她来到我的床头，严肃而认真，她说‘夏天，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要记住了。以后不准再问。每个人都有爸爸和妈妈。大部分的人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可也有小部分的人不是。就像我们这样。不管在不在一起，这世界上的每一个爸爸、每一个妈妈都一样，最爱的就是他们的孩子。如果他们不在孩子的身边，就是说他们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即使他们不在身边，他们心里也一样惦记着孩子，甚至比在身边的爸爸妈妈更惦记孩子。知道了吗？爸爸也一样。虽然他在很远的地方，可是他一直一直都很爱你，惦记着你，希望你聪明、懂事，快点长大。’那年我11岁，其实，我不明白，可是我不敢再问。直到后来妈妈死了，姥姥才告诉我。妈妈和爸爸是同学，青梅竹马，也是当时村里最有出息的人。他们是村里最早进城的人。只是，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一个妈妈，一个我。其实，具体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怕这世上已经没人知道了。妈妈从来都不肯说。爸爸说的又太含糊。我也已经不想再多问。”
　　沈默默觉着有些冷，她拉了拉袖子，伸手握住夏天的手，夏天的手很凉，她忽然想到高中里最后一次见到夏天，他笑着说：“默默，晚上请我吃饭吧。”
　　夏天低头看着沈默默握住自己的手，静了一会，抬头微微笑道：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妈妈真像。一样的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样有一双明亮的大眼，一样的沉默安静。我记得那时候全班吵吵闹闹的，唯独你，静静坐着，也不跟周围人说话。仿佛身边的吵闹都与你无关。”
　　“呵。”沈默默笑了笑，“只能说明我胆小。”
　　可是，夏天仿佛并没有听到，自顾说下去，“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你。可是我不敢就这么贸然走过来打扰你。于是我开始慢慢往你身边靠。我找到了黄鹰，她就坐在你后面，我们俩是小学同学。我跟她东拉西扯，从以前的老同学渐渐扯到我们的新班级新同学。开始猜这个人叫什么名字，那个人又是谁。黄鹰是个很果断大气的人。我知道她一定会去认识你。”
　　说到这里，夏天停了停。沈默默低了头开始回忆。夏天继续说下去：
　　“那时，虽然彼此很多同学都不认识，可是名单是早就贴在黑板上的。而且还是按着每个人的分数从高到低地排下来。我是第四个，黄鹰是第一个。我知道，她一定很想知道排名前五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我们一个个猜过来，一个个名字的排除掉，结果黄鹰她猜对了。”
　　沈默默想起那天早晨，自己静静坐在吵闹的教室。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自己的肩膀，转过头，看到一个明亮爽朗的女孩，她问道：“你是沈默默吧。”语气里并无疑问。沈默默心里疑惑，嘴上却立马应了。那女孩便仰起头，一脸的得意之色，对着旁边的男生笑道：“怎么样？我就说她是吧。”继而又转过头来伸出手，“你好。我叫黄鹰。他是徐夏天。”“哦。”沈默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呐呐地应了一声，略带惊奇地看着面前的女生，这样的大气开朗，直叫沈默默羡慕。
　　“那天我们把前五位的人都猜了。不过现在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你，第三名，沈默默。”
　　沈默默笑了笑，道：“你们可真无聊。不过我倒还记得，第二名是燕儿。燕儿，你还记得么？许燕。”
　　“记得。跟你挺要好的。”
　　“对。”
　　“不过可惜，中考没考好。”
　　“是。那时，她生病了，一个礼拜的高烧。不过现在她也在C城。有机会我们倒是可以聚一聚。”
　　“沈默默！”夏天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响。
　　沈默默抬了头。
　　“那次，你问我，是否真的喜欢你。我想了很久，我想，是的，我喜欢你。从初中第一次见你开始。这么多年来，或许自己都没发觉。可是，你一直都在我心里。”
　　沈默默低下头去。
　　“为什么低头？你还是向上次那样看着我好了，我依然说，我喜欢你。”
　　沈默默的头愈发低下去。
　　渐渐地静了，只有风声、涛声，天色缓缓暗下来。
　　“傻丫头。”夏天轻笑了一声，把外套解下来披在沈默默身上，“回去了。风越来越大，小心感冒。”

　　晚餐很丰盛，吃完，沈默默借口身体劳累早早回了房，夏天也没多说。
　　躺在床上，沈默默静静回忆起自己的中学生涯。“徐夏天。徐夏天。”沈默默喃喃了两声，叹了口气。
　　说起来，沈默默初中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是黄鹰，第二个人便是夏天。真正注意起夏天却是因为学期初的一次黑板报。一开学，班里选了班干部。黄鹰是班长。燕儿是文娱委员。沈默默与徐夏天同是学习委员。沈默默兼任语文课代表，徐夏天兼任数学课代表。有没有副班长沈默默已是记不清了。班主任是个矮矮胖胖的小老头，教语文。仿佛姓汪。沈默默那一班当年也算是薄有名气，初中三年换了五个班主任，想不出名都难。那一日下午，汪老对沈默默道：“你找几个同学，今天把黑板报给出了吧。”沈默默唯唯诺诺的应了。转过头才想到班里的人绝大部分自己都还不认得。问了几个都推托有事不愿帮忙，沈默默又不是那种口齿伶俐长袖善舞的人。很快下午课上完，班中一半同学住镇上，一完课立马收拾东西回家吃饭，另一半也都跑出去玩了。毕竟才开学，没什么负担，大家都比较自由。沈默默心一横，难道自己一个人这黑板报就出不来了？求人不如求己，立马动手。资料原本就准备了不少，沈默默便搬了张桌子，开始在黑板上画图写字。她做得很专注，教室里值日生打扫完相继离去。做完三分之一的版面，沈默默停了手，跳下桌子，一转身，发现教室前面站了个人。沈默默吓了一跳，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徐夏天也笑，笑意极浅：“我刚在外面做完值日回来。你都不知道我们班的包干区有多大。”“就你一个人？”“哦，本来还有袁刚。不过我们约好两个人互相轮。这次轮到我。怎么？一个人出黑板报？”沈默默觉得有些尴尬：“是啊。”好在夏天也不多问，只说：“要不要帮忙？”沈默默喜道：“再好不过。”
　　那是沈默默与夏天的第一次合作。沈默默的字很好，夏天的画很棒。两人都不多话，交流也是轻声软语。同样的精益求精，结束时天色已暗。那时的沈默默单纯羞涩，而徐夏天安静随和。两人都清瘦高挑，站在人群中同样出色。
　　整个初中，沈默默与夏天的关系极好。学习委员一做就是三年。两人合作频繁。一开始，多是夏天帮着沈默默。可愈到后来，沈默默做的愈多，夏天越来越偷懒。许多原本夏天的分内事都推到了沈默默的头上。可是，夏天从不心虚，沈默默也从未觉得不对。举个例子，初中图书馆书少人多，借书比较麻烦（其实称不上图书馆，只是个图书室）。每个班便排了固定的借书时间表，到时统一由学习委员带领要借书的同学去图书馆。原本这桩差事应该是沈默默与夏天轮流做。可是每次下午一放学，轮到借书时间，夏天早跑得不见人影了。所以每次都是沈默默组织同学去借。燕儿曾经说过夏天几次。沈默默倒反而打圆场：“无所谓啊。夏天要回家嘛，时间比较紧。我反正住校，时间多，何况我挺喜欢去图书馆的。”
　　两人关系好，班里就慢慢有流言。初中里同学间暗里流行把男生与女生配对。他们俩被配成一对的几率极高。你瞧，两人都是学习委员，一个是语文课代表，一个是数学课代表，一个清秀腼腆，一个温文随和，可不是绝配。当然，这只是在暗里流传。两人都没把它当回事。偶尔听到，嘴里道“胡闹”，心里反而有一丝甜蜜。

　　沈默默靠在床上，回忆起以往的一点一滴，脸色渐渐柔和，在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一直微笑着。

　　半夜，沈默默从梦中惊醒。做的具体是什么梦，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她与母亲不停地说着，说着说着，渐渐演变成争论，有眼泪，渐渐幻化成一片红色。

　　白茫茫的雾气，伸出手看不见自己的五指。沈默默就这样笼在一片白雾中。轻轻地踩着柔软的沙地，静静地徘徊在这一片雾气之中。好安静。只有海浪的声音，真正的天籁！初冬的凌晨，有些凉。沈默默走了许久，终于坐了下来。静静地伸手拢住自己的双脚，将右侧脸颊偎在膝头，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她就这样轻轻缓缓地坐着，似睡非睡。
　　夏天找到沈默默的时候，浓雾已经渐淡，太阳出来了，红红的一个圆，很柔和。带着怒火，夏天盯着眼前背对自己坐在沙滩上的女子：“沈默默！”
　　“干什么？”沈默默没回头，懒懒地回道。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一大早跑出来，手机也不带，喊你也不应，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默默幽幽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夏天，眼神柔和：“夏天。”她轻轻叫了一声，走过来环住夏天的身子，“好安静。我还以为自己被世界遗忘了呢。”
　　夏天瞬间呆了一下，伸出手抱住她，不再说话。

　　太阳渐渐射出它的光芒，穿过薄雾，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闪着清冷的色泽，好一个清新的初冬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