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无言》莫莫莫

5、第 5 章

　　结婚了的沈默默，与婚前并无不同。
　　一样的上班，一样的沉默。
　　有时候沈默默觉得自己仿若做了一场梦，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照旧，只是多了一个睡觉的地方。纪然依然常常不回来，自上回与许哲涵交流后，回来的几率愈小了，所以并没发觉沈默默的外宿。夏天，总有忙不完的事，两人碰面的时候并不多，而沈默默的刻意回避使得这时间更少。
　　燕儿打电话来问：“你还要继续这么自虐下去么？”沈默默只是笑：“我现在很好。很自由。”
　　去过夏家一次。去前，夏天陪着她特意去美容院打理了一番，还专门买了新衣。临行前，夏天不断鼓励：“没事。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在乎他们。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沈默默心底冷笑，若是真可以让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夏夫人果是雍荣华贵，夏云倒是出乎意料的内敛。
　　“倒是没想到，夏天还有你这么位红颜知己。”夏夫人轻轻抿了口茶，淡淡说道。
　　夏天已被夏云带进了书房，临走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温暖而潮湿。
　　“哦。我们是中学同学。”沈默默微笑说道，带了些微不安，一边还在回味夏天走前充满鼓励的微笑。
　　“一直也没听夏天提过。这两年看他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的，心里着实不安，偏我又不是他亲妈，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看来，倒是我瞎操心了。”
　　沈默默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傻傻微笑。
　　夏夫人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前些天，夏天告诉我们他结婚了，真是吓了我一大跳。三催四催的，他终于肯带你回家来让我们看看。这孩子，也实在是不懂事，哪有都要结婚了也不带回家来看看的道理。”
　　沈默默低了头，看桌上的水果。绿色的提子在玻璃盘里愈加晶莹剔透。青里透红的冬枣颗颗饱满，亮亮的仿佛闪着光。哈密瓜和猕猴桃切了片，摆在盘子里，清新诱人。沈默默忽的食欲大动，伸手摘了颗提子放进嘴中。
　　“沈小姐，不介意我叫你默默吧？”夏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哦，当然了。”沈默默抬起头，“阿姨。”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摆酒席啊？”
　　“哦，我们不打算摆酒。”
　　“什么？夏天也太没分寸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哪能不摆酒呢？太委屈你了。回头我帮你说他。”
　　“啊，不，阿姨，这是我的意思。”沈默默慌忙说道。
　　“什么？”夏夫人一脸诧异。
　　“嗯。我不打算公开。”沈默默轻轻说道，“我这人，喜欢自由。而且，我也很讨厌摆酒那么麻烦的事。”
　　“那，你父母也同意？”夏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已经去世了。”沈默默满嘴苦涩，心情一下烦躁起来。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夏夫人一下子觉得没趣起来。
　　沈默默抬头看了看四周，忽道：“阿姨。我想去花园走走，行吗？前面进来的时候看到凤尾菊开得好艳。”
　　“好啊。去吧。”
　　沈默默快步走出屋子，淡淡的桂花香迎面而来。她一直走，最后来到一棵大桂树下，轻轻蹲了下来，靠在桂树上。四周很静，地上有落叶，很美。大丛大丛的菊花开得很艳。几株冬青树，略显单薄。一些不知名的草木，透出萧败的气象。
　　沈默默静静蹲了一会，腿有些麻，索性就坐了下来。双手抱住膝头，就这么坐着发呆。一只螳螂轻轻地在她面前爬过，因为换季的关系，原本青青的颜色变成了灰灰的黄黄的，隐在落叶中，差点认不出来。看着它跌跌撞撞地在落叶中爬了好久，沈默默伸出手将它轻轻地捏了起来，放在掌心。它却静静的，也不爬动，只转了转头，沈默默便笑了。远处传来夏天的叫声，沈默默起身，将手伸至枝头，螳螂轻轻一蹦，便跃上了树。
　　“你怎么跑这来了？我找了你好久。她说什么了吗？”夏天一把抓住沈默默的手，焦急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问这么多，要我回答什么？”沈默默笑道。
　　夏天将冰凉的双手合进自己的双掌。沈默默只静静看着，微微笑道：“好吧。那我一个一个回答你。怪无聊的，你又不在，便出来看看风景呗。这么高级的住宅区我可是难得来，自然要欣赏一下了。她没说什么。外面有些凉，我呆得久了，手自然凉了。”
　　“那我们回去吧。快吃饭了。”夏天温和地笑着，却依旧紧握住沈默默的手。两人便这么静静地站住了。
　　“夏天。”沈默默轻轻叫道。
　　“什么？”夏天柔柔回道。
　　“没什么。”沈默默笑着，一会又叫了声，“夏天！”
　　“什么？”夏天再次回答。
　　“夏天！”沈默默再叫了声。
　　“怎么了？”夏天有些莫明其妙。
　　而沈默默却大笑起来：“夏天！夏天！夏天！”一边叫着，一边忽地抽了手转身跑了起来，“吃饭啦，好饿啊！”
　　夏天一脸哭笑不得：“你这家伙！哎，停一停。”
　　夏天追上了沈默默，而沈默默还在笑个不停。夏天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默默，别笑了。你屁股上有东西。”
　　沈默默的脸一下红了：“什么？”一边伸手去屁股上摸。是刚坐在地上时粘屁股上的一小片落叶。
　　“好了。笑够了吧。进去吃饭了。”夏天温和地说着，抬手自然地牵起沈默默的一只手。
　　午饭后，夏天和沈默默便离开了夏家。

　　想起来，那是沈默默唯一一次去夏家，也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揉一揉酸涩的眼睛，沈默默伸了个懒腰。沈玄一开会去了。周五的例会总是很长。沈昕乖巧地坐一旁看书。那是一套鼠小弟绘本，一共五本，非常简单，非常有趣，非常温馨。那是沈默默逛书店时无意中发现的，立马便买了回来。
　　“沈老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啊？”沈昕忽然走过来，委屈地问道。
　　看看时间才四点半，三点四十开始的会议，沈默默估摸着至少还要半个小时。拉过沈昕环在自己的怀里，笑着说道：“怎么？沈昕想爸爸啦。爸爸还在开会呢。先跟我玩一会好不好？”
　　“好！”
　　“刚刚看的书都讲什么了，好不好看？”
　　“很好看啊！那只小老鼠好倒霉哦。它有一件小背心，可是好多动物都问它借。”
　　“哪些动物呢？”
　　“嗯，有小鸭子啦，猴子啦，河马啦，大象啦。嗯，我要再去看一下书。”沈昕走过去把书拿了过来，一边翻着，一边指给沈默默看。
　　“那最后怎么样了呢？”
　　“后来，那小背心越来越大，小老鼠就不能穿了，好可怜。”
　　沈默默笑起来：“沈昕，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好不好？小老鼠一点都不可怜呢。”
　　“为什么？”沈昕天真的脸上闪着疑惑的眼神。
　　沈默默轻轻把书翻到了最后一页，那原本不是正文，通常写着本书的出版社、版次、出版日期等信息，很多人都不会注意。但在这本书的这一页，除了这些信息，还有一副小小的图画。画上，那件红色的背心成了一个可爱的秋千，挂在大象的鼻子上，小老鼠坐在上面一边荡着一边快乐地笑着。
　　沈昕原本疑惑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开心地笑起来。
　　手机忽然响起来。夏天的声音似乎非常兴奋：“默默，下班了吧？我就快到你们学校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你不用过来了。我还没下班呢。而且我晚上约了人，不能跟你一块吃晚饭。”
　　“默默，不是吧。我难得有空，我们也好久没一块吃饭了。把他推掉好了。”
　　“你难得有空是你的事。凭什么让我推掉？”沈默默忽然一下有些窝火，“今晚上我不回去了。我有事。”
　　“什么事？”
　　“私事。”沈默默淡淡说着，“就这样吧。周末愉快！”说完，沈默默便挂了电话。
　　愣愣地坐了一会，直到沈昕叫了一声“沈老师”，沈默默才回过神来。
　　“沈昕，来，咱们来玩一个魔术吧。”
　　“什么魔术？”
　　沈默默从抽屉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长方形盒子。那是上一期《米老鼠》杂志的赠品“魔术盒”，沈默默在图书馆一看到它就想起了沈昕，便问图书馆的老师要了回来，这回果然派上了用场。
　　两个人便开始琢磨起这个魔术盒来。只是小小的一个黑色盒子，却暗藏玄机。盒子打开，内有一个小小的孔，刚够放一个硬币，奇妙的就是当你放进硬币，把盒子合上再打开，那硬币便不见了，而当你再合上再打开的时候它又回来了。沈昕一边玩，一边缠着问沈默默为什么，而沈默默却始终不答，只一味逗笑，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了五点十五分，沈玄一才开完会回来。沈默默悄悄地对沈昕说了一句：“好了。这个魔术盒就送给你了。你可以回去变给爸爸看。”而沈昕早已迫不及待地把魔术盒举到了沈玄一的面前：“爸爸，你看你看。放在里面的这个东西它会变没有哦。”
　　沈玄一只笑道：“哦，是吗？哪里来的？”
　　“沈老师送给我的。”
　　“那你有没有送什么东西给沈老师呢？”
　　沈昕便低了头不说话。
　　沈默默忙道：“有啊有啊。”掏出沈昕刚刚放自己口袋里的糖果，“沈昕刚刚送了巧克力糖给我呢。”
　　“默默，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下班了。天都黑了，你先回去吧。沈昕，跟沈老师说再见。”
　　“没事。”沈默默笑着说道，“那我先走了。再见啊。”

　　沈默默背了包，走出了学校大门，忽然有些迷茫，不知该去哪里。掏出手机，想着燕儿今晚有义演不便打搅，便拨给了纪然。
　　“啊！默默，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看来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纪然夸张地笑道。
　　“少来，什么事啊？”
　　“嗯，你今天住不住家里的？”
　　“什么意思？”
　　“嗯，你周末不是经常去燕儿那的吗？我妈跟我嫂子忽然跑来了。所以晚上我可能要借你的房间睡一睡了。”
　　“哦，知道了。那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房间我没锁，你随意用好了。”
　　“多谢哦。默默。就知道你最好了。”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再见。开心点啊。”
　　“再见。”

　　挂了电话，沈默默苦笑了一下，走进学校对面的清真馆，要了碗牛肉刀削面。这是沈默默最常点的。第一次来这吃刀削面的时候，沈默默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的手擀面，特有家常的味道，那之后，她就成了清真馆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