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莲花六郎（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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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05年，即神龙元年，则天皇帝身体衰败，意识也时而不清，各方势力剑拔弩张，暗潮汹涌，一场惊天动地的政变正在酝酿当中，随时有可能将这摇摇欲动的朝廷淹没，兴起另一番天地。
内宫局。
一个身材娇小五官清秀的小太监正偷偷摸摸的进了一间紧闭着的房间，里面似乎有些烟雾氤氲，隐约中可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跪在地上。
“这次又有什么事情？张副总管。”
微微有些低沉的男声响起，正悄悄潜行的身形微微一僵，定住脚步讪讪一笑。
“大白天的，公公好兴致啊。”
杨思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冷冷瞪了小圆子一眼，坐到一边的圈椅上。
“你近来是越来越随便了，进我房中竟连门也不敲，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杀人灭口。”
小圆子嘿嘿一笑，并不生气，大咧咧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伸手捏起桌上的花生吃开了。
“公公每天这个时辰都会给这几个牌位上香，我又怎么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不过若是跟那日一般撞到那般香艳的场景……”说着，她眼神轻轻飘了起来，盯着杨思勖那张越来越黑的脸。
“我再说一次，那次不过是……”
小圆子心中偷笑，连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就是一个美艳的女子在公公房中沐浴而已，公公长年在宫中，又是假扮宦官，寂寞是难免的嘛！”
“你！”杨思勖终于炸毛了，站起身来怒视她，只不过小圆子却只是笑嘻嘻的拍拍他身上的香灰。
“你看看你，烧香都能弄一身的香灰。”
杨思勖身子忽然有些僵硬，低头看着那双细小但并不白嫩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拍来拍去，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今日过来是什么事？”
小圆子这才敛去了调笑的神情道：“与我一起的那个小贵子，他昨日去帮助整理库房，发现库内的珍珠少了好几颗，怕是你们内宫局出了内鬼。”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圆子道。
杨思勖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并不表态，只是打发了小圆子离开，见她走远又俯身跪在那几个没有刻上姓名的牌位前。
“请诸位先祖再等待一段时日，待大事一成，孩儿定当堂堂正正的刻上你们的牌位，受万人敬仰。”
……
“张总管好。”
小圆子正走在院中，忽然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小太监跑过来一脸谄媚的给她打招呼，她笑眯眯的回应，心中不禁有些畅快。
当上副总管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原来那些不曾与自己交好的宫女太监们都开始来往走动，那些小太监更是恨不得给自己擦鞋捶腰，万般讨好，小贵子现在在掖庭局更是一脸的自豪，见谁都问：“瞧见我兄弟没？就是张副总管。你瞧见他没？”
小圆子有些哭笑不得就问他，自己没当上副总管难道不伤心么？
小贵子嘴巴一咧：“咱俩谁当不都一样吗！”
想来这个副总管也全是托了杨思勖的福，原来的副总管人选王公公因一年前的那件事情死了，老副总管一调离，这副总管的位子便悬了起来，也不知杨思勖是用了什么法子，掖庭局那么多年轻壮年的太监眼巴巴的等着，这位子竟落到了年仅十七岁的小圆子头上。
看来自己还真没跟错了人！这杨思勖虽说是整日的不苟言笑，诡计多端，但人还是不错的。自己坦诚相待，他好似也并不厌恶自己，这一年来多次交涉两人之间也免去了之前的猜忌客套，熟识随便了不少，时不时的小圆子也敢开开他的玩笑，他只是佯怒却从未真的责罚过小圆子。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因为小圆子并没有触碰到杨思勖的痛处，想到去年养育了杨思勖那么多年的杨易平都那样被他杀了，小圆子不寒而栗，更是不敢过问一点儿他的秘密，甚至每次看到那几个无名牌位也从不敢问上一句。
这样也好，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也互相不耽误。
小圆子兀自想着，却远远地瞧见一个身影正匆匆的往自己这边走来，她心中一滞，快步迎上前去。
“三哥。”
李隆基面色潮红，加上方才的步伐紊乱而迅速，小圆子心中突突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了三哥？”
李隆基看了看四周无人，低声道：“我父王要见你。”
……
是夜。
临淄王李隆基谎称父王身有不适，带了一位小宦官进了宫中，二人穿过好几层的侍卫把守才到了李旦居住的宫院中。
“为何门口会有这么多的看守？”小太监抬起头来，正是小圆子。
李隆基长叹一声。
“自从我父王被废除，将为皇嗣之后，皇上便多加猜疑，更是时不时的便抽查，门口安排如此多的护卫名是保护皇嗣，实则是软禁看守啊。”
小圆子心中黯然，点点头不便多说。
李隆基走到房前轻轻叩门。
“父王，人我已经带到了。”
随着里面一声“进来”，小圆子便跟着李隆基进了房内，将门关严后，小圆子立即下跪行礼。
“罪臣之女李妙儿参见相王殿下。”
“妙儿快快请起。”
小圆子起身，终于见到了这位传奇中的王爷，从皇帝到皇嗣，再到今日的相王，几番荣辱下来，这位王爷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苦色，面上温润如水，只是眼神中透出了些许沧桑。
相王定定的看着小圆子的脸，忽然叹道：“妙儿长得确实与表兄有几分相似。”
小圆子一震，胸中有些酸涩。
“王爷见过先父？”
相王李旦眼神放远，思绪已经飘到了许多年前。
“国初已来画鞍马，神妙独数江都王。你父亲多才艺，善书画，我曾在霍王王叔寿诞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
小圆子喉间苦楚，勉强应声：“妙儿以家父为傲。”
相王拍了拍小圆子的肩头，仪表宽慰，忽然叹道：“若是我李唐王室复兴，你父亲也能瞑目在九泉之下了。”
小圆子一定，方才的激动心情已经消了大半，她心知一年过去了，相王也没有动静，这次不会忽然无缘无故的要见自己，此次冒险前来若是只为宗族相见，怕是也无人相信。
“不知王爷可有什么吩咐，妙儿在宫中虽只是一个宦官，人微言轻，但若是能为大业出一分力，妙儿定当万死不辞。”
相王李旦与儿子相视一眼，双双会意后，李旦道：“妙儿这宫中受尽欺凌，日后唤本王王叔便可，只是眼下乃是生死存亡之际，王叔我只得厚着脸皮求妙儿你一件事情了。”
果真是如此，小圆子撇去心中的失落，依旧道：“王爷严重了，还请您尽管吩咐，妙儿尽力去办。”
李旦叹口气道：“皇上龙体欠佳，怕是已经时日无多，虽说已召回了皇兄李旦立为太子，但朝堂之上尚有武攸嗣等武氏虎视眈眈，皇上身边还有二张兄弟觊觎大位。眼下武家几人倒是尚可姑息，但二张兄弟日日在皇上身边，只怕若是哪日皇上驾崩，二人动用朝堂势力而欺上瞒下，私改诏书……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小圆子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这是让自己充当一个内应的角色，这种人若是走错一步便是两面夹击，万丈深渊。
李旦看小圆子面色有些沉吟，又道：“王叔也知此事凶险，不瞒妙儿说，本王已经同太子和太平公主商议好一场清君侧的事变，只差在宫中的一个能亲近皇上的人，此事机密，一旦被觉察我李家怕是难逃大劫，我等又不敢找那些外姓人，眼下也只有妙儿你能担此重任了。”
小圆子道：“可妙儿在宫中不过是个掖庭局的副总管，根本无法接触到皇上啊。”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李隆基开了口。
“不知妙儿妹妹可能见到上官婉儿？”
小圆子此时才完全明白，只是这二人还不知自己与那上官婉儿早就见过面，而且，还结了不大不小的梁子，但脑中父亲的千叮万嘱在回闪，抬头再对上相王父子二人热切的目光，她不禁心一横。
“虽说中间万般艰难，但为了我李家复兴，妙儿尽力而为。”
听到这句，相王父子才又绽开了笑颜……
……
回宫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了，虽然小圆子说自己可以，李隆基却一直坚持要将她送回掖庭局，她执拗不过，只得随他。
月色明亮，照的地面一片煞白，湖面波光粼粼整个宫中显得十分安静祥和，小圆子抬眼看着离自己不过一步远的李隆基，再看他英俊的侧脸，心中竟有些躁动，她有些懊恼着却听到沉默了一路的李隆基开了口。
“妙儿妹妹若是觉得太过危险，我可向父王说明。”
小圆子心头一暖，道：“三哥不必担心，妙儿小心便是。”
李隆基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到小圆子面前，小圆子只觉得呼吸一滞，竟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眉眼，支支吾吾的踢着脚下的石子。
忽然一股淡淡的墨香涌进鼻尖，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冰凉坚硬的怀中，小圆子只觉得脸上发烧，听头顶上的声音缓缓流淌。
“妙儿在宫中受尽苦楚，今日又要为李唐大事冒此危险，为兄实在痛惜。”
小圆子不敢动作，只是“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儿，却又偏偏不愿推开，便任由他这般抱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远处的侍卫军离去才分开，各自回去。
小圆子捂着脸飞快的往住处跑着，心砰砰的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忽然觉得即便是危险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怕了。
而在方才两人分开的地方，一个黑影忽然闪了出来，眼中的光芒闪了闪，与这夜色相溶，随即连同这人一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莲花六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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