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之恋》乱雨淹城

9、第九章

　　东苑笼罩在一片阴云密布之中，平日里就显得阴沉沉的，此刻更是黑暗冷寂。偌大的屋子灌满愁郁。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出乎人的意料。原先派松仁和薇依保护那一家人免受猎妖族伤害，却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没保护好，现在薇依也失踪了。然而当时唯一在场的尔轩居然让凶手逃掉了，对此，洛昊大为震怒。即使有很多人的求情，尔轩终被洛昊惩罚了，被锁在房子里，每天心脏会遭受心绞般真切的痛。
　　松仁被钟木涵的“蓝焰”所伤，尽管贞瑜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但总是瞒不过洛昊。从松仁的伤情看，只能是钟木涵所使用的“蓝焰”造成的。意外的是，松仁的伤看似很重，却仅仅隔了一天便痊愈了。着实让众人费解。
　　自从凡凡的父母死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洛昊把她留在东苑，虽然让贞瑜陪着，却还是没有任何好转的样子。她记得那天穿黑风衣的男人轻易的就把她的父母抓住了，从他们身体里取出妖最重要精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空气中。从那个男人进门仿佛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切发生的太快，短短的时间就让她尝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贞瑜试着向洛昊替尔轩求情，但总是徒劳的，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尔轩每天感受那般“痛彻心扉”。

　　“尔轩，你为什么不向少爷解释呢！”松仁既恼怒又焦急，看着被铁锁紧紧拴着双臂的尔轩。他实在不忍。要是当时他不跑出去追薇依，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我去跟少爷说，这件事都是我的错，让他放了你。”他说着就要走，却被尔轩喊住。“站住！松仁，不要去打扰洛昊了……这件事，是我的错，与你无关。”
　　“尔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不要问了，我已经受到我应有的惩罚。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出去吧……”尔轩慢悠悠地说，像一个看破红尘的老僧的口气。这样反而把松仁惹怒了。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尔轩！你觉得这件事能到此为止么！你知道么……薇依失踪了！凡凡的父母被杀了！你现在只跟我轻巧的说一声‘到此为止’？为什么你当时不救他们，为什么轻易让凶手逃走！”松仁激动的抓起尔轩的衣领，很想狠狠地揍他一拳。却被一夜及时拉住。尔轩沉默的低下了头。他不想解释，他只是希望洛昊能再给他多些惩罚，越多的痛会让他越麻痹，还有什么比失去筱冰更让他痛苦的，他的心早就死了。而现在洛昊还是太仁慈了，他的惩罚太轻了。
　　“对不起……”尔轩说道，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尔轩，我们一直把你当成兄弟，希望可以帮你。但是你却总是避开我们。”一夜说道。“徐长老死后，你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尔轩看着一夜。幽幽地说道：“心里有太多伤疤不能痊愈，每天都活在痛苦和折磨中，而我一次次的揭开伤口提醒自己，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承受。”他说着突然心口如万把刀子搅动一般，一片片割着肉，一滴滴流着血。纵然是妖，也难以承受这般痛苦。尔轩脸色煞白，汗珠直冒，痛苦的哀叫。
　　“尔轩！”一夜和松仁齐声叫道，看着尔轩痛不欲生的样子，终于感觉到少爷惩罚的严重性，小小的一个妖术就把尔轩折磨成这样。

　　狂风大作，午后的阳光都被乌云遮住了，像是提前到来的夜晚。瓢泼大雨顷刻间砸了下来。贞瑜慌慌张张的冲进洛昊的房间。“洛昊，凡凡不见了！”
　　伴着狂风大雨，洛昊和贞瑜焦急的寻找着凡凡，两人甚至顾不上撑伞，全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各种伞挡住了面孔。终于，贞瑜撑不住跪在地上，她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捶打地面，哭着说：“都怪我，没有看好她，都怪我！”。洛昊使劲抓住她的手，让她冷静：“贞瑜，你听我说，不怪你，你没有任何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凡凡。”他摇了摇她的手臂，试图使她清醒。
　　她仍然哭着，摇着头：“可是我们去哪里找啊，她一个女孩子承受那么大的痛苦。我真的很担心她……如果我能看好她……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你听好，没有人怪你，不是你的错，知道么，不是你的错。”洛昊轻轻地帮她拨开贴在眼角的头发，“再想想，她会去哪？”贞瑜冷静下来，想着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
　　洛昊和贞瑜来到已经变得杂乱的酒馆，没见到凡凡。忽然从厨房传来一些声音，两人走了进去。厨房里，凡凡正一丝不苟的切着各种蔬菜，嘴角挂着微笑，眼泪却不断滴落。她感觉到他们进来，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两人静静地在她背后站着，不忍打断她。
　　“爸爸妈妈最喜欢研究菜谱，他们说，人类很聪明，会做各种各样的美食，他们很会享受生活。他们经常教我做各种菜，说要像人类的女孩子一样会生活。”她边说眼泪边流。贞瑜也早已泣不成声。
　　“妈妈说，一定要教会我所有的菜，还说，以后一定会有人喜欢。到时候，就嫁给一个喜欢我做菜的人，然后，然后幸福的过平凡的生活。”她握刀的手颤抖了，似乎没有力气在切下去。贞瑜走过去轻轻的抚着她的肩膀，想给她安慰。
　　洛昊说道：“所有人都要经历痛苦，我们无法选择，只有面对。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同样经历过。但是，我没办法退缩。你也一样。”
　　“为什么？我们只是想过平常人的生活，难道这样也不行么？”她转身面对着洛昊，哭着说道。“我们是妖，但我们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我的爸爸妈妈有什么错！”她向洛昊大吼，像是质问。
　　洛昊愤怒的说道：“死神会因为人一生行善而让他免于死亡么！有些事我们无法预料也无法阻止！”他并不是对凡凡生气，也许是这件事让他想到了太多往事，太多的被压抑的愤怒。
　　“洛昊，不要说了。”贞瑜想要阻止他。
　　凡凡的也更加伤心，以致变成了恼怒：“你不是梵盘洛昊么！你不是我们妖族的统领么！为什么你保护不了我爸爸妈妈！都是因为你，你根本就是没用的统领，猎妖族真正要对付的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爸妈也不会死！”她的愤怒终于爆发，甚至全部撒在了洛昊身上。
　　愤怒驱使她拿起刚刚切菜的刀，不顾一切的冲向洛昊，一瞬间，贞瑜愣住了，惊诧的想阻止她。“不要！凡凡！”可是她无法阻止。
　　突然咚的一声，刀深深的插进墙面。洛昊轻轻地一挥手就让刀飞了出去。凡凡突然被吓了一跳，被自己的冲动。洛昊悠悠的闭上眼睛，遮住了天青色瞳孔的悲伤。他走到院子，让大雨狠狠地砸在自己脸上，身上。

　　夜色降临，东苑前所未有的安静。心瑶不在，薇依不在。一切都变得寂寞。
　　“你可以离开了。”洛昊挥一挥手，铁链从尔轩身上掉了下来。贞瑜忙过去扶住他“你已经用你的行动证明了。现在，你可以退出了。”
　　“洛昊，你会怪我么？”尔轩虚弱的坐在地上问道。
　　“怪你，你也收到应有的惩罚了。”
　　尔轩突然笑起来，“洛昊，我不知道能对你说什么，谢谢你。”
　　“谢我让你逃离这个战场么？”
　　尔轩没有回答，仍然微笑着，说道：“对不起，洛昊，我不能陪你一起面对这场争斗，筱冰因为这种残酷的争斗而死，我不能再接受了。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但我们……还是朋友吧。”
　　洛昊深深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拿出很大的勇气说道：“离开东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还有，远离妖族，这是命令！”
　　尔轩并没有因为洛昊冰冷的话语感到失望，相反贞瑜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等她伤好了，洛昊也会说同样的话吧，她忽然很害怕那一天的来临。
　　尔轩离开了，在那个夜晚东苑显得更加清冷。
　　洛昊一个人坐在地上，眼睛无神的看着黑暗中的房间。他突然觉得好累，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徐长老费心竭力地让尔轩留在他身边，可是现在他却轻易地让他离开了。但是，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尔轩受到伤害，他不能在犹豫了。
　　贞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你会怪我让尔轩离开么？”他无力的说道。
　　“不会，那是尔轩自己的选择。”
　　“凡凡说的对，我是没用的统领，我连自己的族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还让无辜的人受牵连。我觉得我真的很没用，徐长老煞费苦心的为我经营一切，我却辜负了他的希望。我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火光冲天的场景，我看到我的家人在里面痛苦的挣扎，看到我的父亲在我面前倒下，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望着猎妖族狂妄的笑脸。我恨我自己不能给他们报仇，却总是受猎妖族牵制，一次次看到我身边的人死亡，甚至失踪。我能做的不是保护他们，却只是让他们离开。真的很累，很害怕一个人……”
　　贞瑜在背后的紧紧抱住洛昊的肩膀。这突然而来的拥抱，让洛昊有些吃惊，好熟悉的感觉，就像上一次心瑶抱住他一样，那么温暖。他的心跳也突然加速了。他不自然的想要把贞瑜的手臂从他肩膀上拿下来，然而在碰到她手臂的一瞬间，贞瑜突然说道：“不要再像上次一样，把拥抱你的人推开。哪怕一次，就一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再自责了，现在，哪怕只有这小小的一段时间，我希望你忘记所有的事情。闭上眼，我就这样安静的陪着你。”
　　贞瑜终于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洛昊，表面上强大无比，内心却也有软弱细腻的一面，尽管总在别人面前展现冷漠严肃的形象，却也心系自己的族人。有太多他一个人独自承受的责任和痛苦，他无法说出口。
　　洛昊也有软弱无助的时候，他不是想象的那般坚强，现在的他不想在把自己伪装的那么伟大，他是妖族的王，就让他这么一刻卸掉盔甲，真正的松懈一次，在贞瑜面前。

　　舞台上，灯光只照着两个人，贞瑜和钟木涵。台下没有观众，只有看他们排练的同学。
　　钟木涵一步一步绝望而愤怒的向贞瑜靠近，贞瑜却无谓的站在那里。
　　“你就是那个危害村子的狐妖。所有的人都是你害死的。”他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贞瑜嘴角露出邪恶的笑，不屑的说道：“你终于知道了，没错，是我。我可以告诉你，你妹妹不是病死的，她也是死在我手里。你现在知道了，我是妖，你是人，
　　你又能怎么样？”她冷笑一声。
　　钟木涵愤怒的说道：“为什么你这么残忍！连无辜的人都要伤害！”
　　“因为……我是妖。”贞瑜突然变得无力，本来这句话应该用轻蔑的口气说出来，现在她却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停！停……”关晔玲在下面大喊。“傅贞瑜，你又错了，这句话不应该用这样的口气。你要知道你演的是一个邪恶的妖怪。”
　　钟木涵看看一脸难过的贞瑜，对关晔玲说道：“今天就排练到这儿，我累了。”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贞瑜感觉到全是自己的责任，好不容易才说服钟木涵参加，现在因为她让整个排练过程变得艰难，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她实在无法理直气壮的演出那一个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却还是不知悔改的狐妖。别人不知道，但是她遇到的妖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没有人性。
　　钟木涵坐在天台上，吹着风。贞瑜走到他面前，说道：“对不起，钟木涵，都是因为我。”
　　“你以为妖真的有人性么？你没见过他们残忍的一面。”
　　“至少我认识的……他们不是残忍的。”
　　钟木涵轻蔑的笑了一声，“你根本不了解他们，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的目的。”
　　“什么意思，他们……有什么目的？”贞瑜问道。
　　钟木涵停顿了片刻，他无缘无故的说道：“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但是，我原以为你会为了我而改变，没想到你一直都在骗我。”
　　贞瑜突然感觉到这句话很熟悉，是剧本上的台词。她下意识的接了上去。
　　“你现在后悔了么，我一直在骗你，在你身边只为了更容易接近村子里的人。我根本没有爱过你，因为……你也是我的猎物。”
　　“没错，我很后悔，因为不忍心让你离开，对你犯的罪置之不理，最后没想到却断送了我亲人的生命。我真的很后悔，我不能再带着这份罪恶继续爱你。但是我不后悔，自己真的爱过你。”
　　贞瑜没有接下去，因为接下来钟木涵会紧紧抱着她，然后在背后杀死她。
　　两个人都沉默了，呆呆的望着飘荡着的浮云。对于钟木涵来说，刚才那段话并不仅仅是在说台词，一定程度上却仿佛在说出他的心声。在剧本中他最后亲手杀掉了自己爱的妖，这的确是他会有的行为。因为是妖，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想的助妖族，虽然不是妖，但却是他的敌人，跟妖族有着莫大的联系。如果真的要面对这一天，他真的会亲手杀死她么？
　　“钟木涵，你为什么会答应演出话剧？”贞瑜突然问道。
　　因为有贞瑜参加，因为某种呈上可以和她一起，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么？他不知道。
　　他回到到：“因为在里面我可以杀死狐妖。”
　　贞瑜瞟了他一眼，还真是个“坏家伙”。
　　“那你会参加毕业舞会么？”她问道。
　　钟木涵突然看着她：“你是在邀请我做你的舞伴么？”
　　贞瑜有些尴尬，她根本没想过，她知道钟木涵一定不会参加这类活动的。果然如她所想。钟木涵又说道：“恐怕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参加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找不到舞伴，可以看别人跳舞。”
　　贞瑜好像受了打击一般，再也不想跟他多做讨论。

　　几大片白云悠悠的飘着，像船一样的。
　　“喂，传球传球……”操场上一群男生正玩得火热。操场边，钟木涵一声不响的坐着。
　　“可以谈谈么？”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钟木涵根本没理会是什么人，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径自起身要走。“钟木涵，我有话跟你说。”那个人在背后叫道。仍然没有反应。她突然说道：“莫炎南想知道你把自己的任务忘记了么？”
　　钟木涵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傅贞卿。她得意地笑着。“你是莫炎南的人？”
　　她轻佻的一笑，走过他身边，示意让钟木涵跟着来……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空荡荡的。“你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解释了吧。”
　　“傅贞卿，傅贞瑜的妹妹，难道你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