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棋子灯花

5、母子

　　Larme是一家地地道道的法式餐厅，内部洋溢着低调的奢华，出入的人非富即贵。陈默低头看了一眼，T恤牛仔运动鞋，卷卷的头发像草窝，感觉自己就像是大排档的食材进了五星级酒店，不是说不配，不和谐罢了。
　　陈默跟着叶桑进了一个包间，不一会儿就有侍者上前，操着顶着‘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桂冠的法语点餐。
　　“默，你有什么忌口吗？”
　　陈默摇了摇头，然后妈妈就转向侍者，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陈默觉得就像脑袋里一壶白开水沸了，咕噜咕噜的，弄的自己也笑了。
　　截然不同的新环境和颠倒错乱的时差一样总是让人不太舒服的。
　　叶桑转过脸来，捕捉到陈默嘴角噙着的淡淡的笑意，像阳春三月的微风。不觉有些失神。她每一次见这个孩子，他的身上总会发生些变化，他们之间被丢掉的无法挽回的时光横亘在‘妈妈’与‘儿子’中间，即使在一张餐桌的两头，也很遥远。
　　“你在笑什么呢？”
　　陈默直视着叶桑端庄姣好的脸庞，笑了笑，“没什么。”
　　他们相视一笑，不是那么默契心意也并不相通，笑也只是笑而已。
　　菜上了，似乎避免了又一场冷场。
　　冷盘，热盘，浓汤，甜点，葡萄酒。每一个细节都极尽雕琢，繁华享乐的生活。
　　陈默觉得法国菜有诗经的短小，同时拥有汉赋的华丽。他集中精神将之全部放在舌头上，细细品味每一道菜。但是很多材料尝过以后还是分辨不出来。
　　桌间只听得见杯盏相碰的声音，本来就寥寥无几的温情更是隐藏在静默里龟缩不出。陈默很庆幸他妈妈小时候有一条训导：食不言，寝不语。不过，这么想，陈默会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默，妈妈结婚以后，你会有个哥哥。他叫做闻人息，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唔。”陈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他之前倒没有想过对方也会有子女的问题。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挂个名而已的兄弟，各不相干罢了。
　　“待会儿吃完饭，我让司机送你去你哥哥的住所，他现在在外面出差，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这段时间你跟他一起住，好吗？”
　　陈默不认为他觉得不好，还会有第二个选项。还好他一向没什么所谓的。
　　吃完饭，在Larme门口，叶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将手搭在陈默双肩——她早已挽不过来他了，轻轻地吻了陈默的脸颊。陈默不习惯这样的礼仪，而灌注了叶桑小心翼翼真心的肢体亲近似乎并未拉近两人相隔很远的心。
　　“再见。”
　　车向前驶去，陈默回过头看到叶桑站在原地面向他离去的方向，距离模糊了她的表情。
　　陈默与叶桑经常分别，却甚少告别。叶桑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了陈默才回过头，将头靠在车窗上，盯着前座的后背发呆。那首秋日私语静静地流淌着。
　　陈默的眼光贪婪的好像布袋子，要把眼前这幢美丽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装进去。到了一处高级住宅区后，司机就给了他一把钥匙，就让他自己进来了。他呆呆地看着这个充满法国风情韵味的建筑，从房顶看到大门，从绿化瞧到房屋样式，即便作为一个暂住者也觉得特开心，瞧尽兴了终于记起开门进去。
　　成功人士的房子总是整洁的人神共愤的，清洁程度直逼真空状态，陈默不禁怀疑到底有没有人住。据说他的哥哥不喜欢有外人，所以只请了钟点工每天来打扫。
　　前前后后转了一圈，陈默几乎被整个房子散发出的那种‘精英’的气息给镇住了。主卧躺着一张Kingsize的大床，装修风格简约利落，散发着每个男人都期待成为的那种成熟男人的味道。不过陈默很快就退出来了，到处闲逛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太过分的时候他自己都担心有摄像头。
　　陈默了解代表成功人士的那一套社会模式，但就是打心底厌恶那种风格的房间，虽然很cool。他的房子不要冷酷锋利，只要温馨舒适。大家只说蛋挞好，不过他就爱白水煮蛋。
　　洗完澡，爱好裸睡的陈默就泥鳅一样钻进客房把自己裹在软软的被子里接着倒时差。
　　“陈默，陈默，别睡了，快起来吃饭。”隐约传来妈妈的声音，微弱的藏着疲惫。
　　陈默实在是困极了，勉强起来拖着脚步近了小小的一方厨房，看着周围都跟蒙了一层纱似的。大力地眨了眨眼睛，手里就被塞进一双竹筷，“快吃，都凉了。”
　　陈默偷偷地看了妈妈一眼，穿着泛旧起毛的紫色毛衣面露疲色的妈妈，在橘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温柔了。转过头视线就停在自己的右手上，灯光均匀地铺着，也很温柔。
　　陈默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想转过去跟妈妈说，可是妈妈放下碗筷走了。
　　“妈妈，你累吗？”
　　“妈妈，你累吗？”
　　陈默端着碗，顶着一盏橘黄色的灯，倦怠而又沉默的，被留在很远的地方，外面的光亮渐渐灭了。
　　睁开眼，窗外已是灯火阑珊。枕巾处凉初透。
　　早已过去的过去，徒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