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锦年》佩兰应语

5、【04】

　　过了几日，景华便带着那长子走了，而我那个爹，赵老，也走了，又只剩下我这一人守着这间客栈，等个那个千秋，说是等干娘，那时干爹等的人，我不过是在等千秋的同时等干娘罢了
　　那是个明媚的早朝，我总是起得早，因为客栈虽然冷清，可是还是有客人需要照料着膳食，我推开客栈的门，便远远的看到景华的身影，我疑惑他怎么又回来了，却瞧见他身旁带着个妇人，妇人同我干爹看上去一般大，我点点头，明了了那怕是干娘
　　迎了上去，那个妇人细细的打量着我的面庞，点了点首，“像，好像”一旁站着的景华有些纳闷，他总是纳闷，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跪了下去，因为是干娘，一直没见着的干娘，所以要跪一下，否则干爹会不高兴的，干娘有些惊讶，不会儿，笑着说道，“你果真是同他呆久了，他这人规矩多，你见着我这么大的礼，他肯定在那儿高兴得很”说完，忙扶起我，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孩子，这么些年，幸苦你了”
　　“不苦的”我浅笑，“干娘里面坐吧，这儿本就是干娘和干爹的家”
　　“呵，虽说如此，可是我竟是一日都没住过”干娘笑着有些自嘲，揉了揉我的秀发，给了我一种娘的感觉，“孩子，你叫什么？”
　　“景年”
　　干娘放在我头上的手一怔，后来缓缓道，“什么景哇”
　　我知晓她这么问的缘由，我同娘长得像，这个是肯定的，再加我的名字，她定是吃惊，“景色秀美的景”
　　“是么……”她有些思忖，半晌才笑道，“原来是她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她猜到了，“干娘，我带你去干爹的屋子”
　　“好”
　　“这边儿走”
　　我带她去，她哭了，哭的很伤心，我没有留下，出了屋子留她一人思想，景华站在门口，等着，见我出来，赶忙问道，“娘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那句‘原来是她的……’是什么意思”
　　“额，这不是字面意思么？”
　　“你不要给我瞎扯”景华有些恼怒，他抓着我的手臂，有些用力，我猛地推开他，那个力道不小的
　　我也有些气恼，“干娘说的话，你为何不去问干娘？来寻我问？”
　　“……”废话，肯定是他问了白问，干娘才不会告诉他呢
　　我没在回他话，我怕惊动到了屋里哭着的干娘，干娘现在定是很伤情的，惊动了，可不好，
　　到了黄昏，我依旧站在那里，看着日落，想着千秋，我想要见他，即使见到了他不会说话，可是依旧好想见他，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华儿说你欢喜在这里看日落，每每都不落下”是干娘，我转身看她，她的眼眶是红润的，被夕阳照的漂亮
　　“嗯”
　　“这是为何呢”干娘走到我身畔，就像当年我走到千秋身畔一样，“你明明不是在看落日之美，我看到你的眼眸里好似在看一个人”
　　“是千秋”
　　“千秋？”干娘温柔的揉了揉我的秀发，“是你欢喜的人？”
　　“可能吧”我回答的有些迷茫，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喜欢他，可是那个感觉却是有些惆怅的
　　“什么叫可能”干娘的眼中有些回忆，可能是忆起了和干爹在一起的日子，“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有区别的，喜欢是一种表面，而爱是打从心底的，深入骨中的，每个回忆想念都会牵动你的思绪，让你痛”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他在这里住了三年，而我与他却只说过几句话，指头掰着都数得清，可是我们之间不言语，却也可知道对方的意思，那时很奇怪的，却让我觉得很幸福”
　　“那是爱吧……”干娘笑了笑，“你爱他吧”
　　“我连喜欢和爱都不知那是何物，又怎会知晓我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呢”
　　“我看的出来”干娘用手敲了敲我的脑袋，“你才不是在等我呢，你可是在等那个唤千秋的少年？”
　　“呵呵……”我揉了揉被打的脑袋，“□□娘看出来了”
　　“别等了”干娘嬉笑的脸庞有些严肃
　　“啊？”
　　“不要等了”干娘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干爹等了一辈子，我却是在他走了以后才出现，等一个人是不值得的，去找他吧”
　　“天大地大，又怎么找得到”我自嘲的笑了笑，那年，我就该意识到他要走了，我就该跟上去才是，可是跟上去了，干爹怎么办？我的牵扯太多太多了，现在牵扯没了，我却把他跟丢了
　　“干娘教你武功使毒可好？”干娘看向我，眼神有些询问，“倘若你要去找，那么一个无法反抗的姑娘家独自去找，我还当真不放心，我教你些东西也好，不知你干爹怎么想的，一点东西都不教你”
　　“干爹许是认为我不适合吧”我眼神有些飘渺了，想起了干爹，“我这个人以往什么感情都没有，有的唯一个感情就是对干爹的孝心，干爹走了，我的孝心就跟着干娘，可是千秋来了，他让我失控了”
　　“干娘明白”干娘牵起我的手，这是干娘第一次牵我的手，“年儿，走吧”这是干娘第一次叫我
　　“好”我，感觉到了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是一种被温暖包围的幸福
　　后来，景华走了，说是去给北国长子打仗，我差点都忘了，我现在身处乱世，战争繁多，我如果真的要寻千秋，怕是出了这个村子，就活不成了，干娘说的是对的，我需要些本领，我在这里呆惯了，被保护惯了，所以什么意识都没有
　　后来我到干娘屋子里，让她教我，她说最多一年，因为一年后我就十九了，再不找到千秋，我就要二十了，可能就嫁不出去了，也可能千秋早就娶亲了，我点了点头，可是就算千秋娶亲了，我也会守着他的，我和干爹是一样的，得不到的东西，就守着
　　“收拾好了么？”干娘提着包袱出现在我面前没我点了点头，干娘要带我离开这里，这里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干娘说就一年，这里地方小，练不了，所以要带我去她的竹林，她说我很像竹林，就和干爹一样，看到我好像看到了干爹
　　丫丫，羽娘和村里的人来送我，丫丫送给我一件青竹色的衣裙，和一件桃红色的衣裙，说“年姐，马上要年节了，要穿的喜庆些，往年都没瞧见过年姐穿红衣裳”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歉意，“对不起，喝不了你的喜酒了”
　　“无碍的”丫丫笑了，“只要年姐给丫丫喝年姐的喜酒就好了”
　　“好”我掩了笑，“倘若我这辈子真能嫁他，我就给你传信，让你和我的喜酒”
　　“丫头啊”羽娘上前抱了我，“好好活着”
　　只是一句话而已，我回抱了她，其实，都是舍不得的……
　　我和干娘走了，到了干娘的竹林，那里很静，静的让我想起了千秋，千秋也是这么静，可是我就是享受这种静
　　“年儿”
　　“干娘，有何事？”
　　“年儿，倘若我将你扔进那弑塔，你可会活着出来”干娘的面上没有玩笑的意思，我却被怔到了，弑塔，只要是被扔进去的人，出来的要么疯，要么残疾，要么成为杀人如麻的高手，不出来的人，那么就是烟消云散在其中的
　　“干娘……”我有些愣愣，不知为何干娘这般同我说，不是说要教我些东西的么
　　“不要紧张，我说的是教会你武后”干娘抿了口茶水，仿佛没有察觉她刚刚语出惊人的吓到了我
　　“是……”
　　干娘没有同我儿戏，是说真的，她每日都教，一教就是半日，有时甚至我只能睡两个时辰，干娘说我学的晚，我那天煞的干爹又什么都没有教我，气得干娘直咬牙，我每次都珊珊一笑，我可不会告诉她当初干爹要教我的时候是我自己亲口拒绝的
　　过了些日子，我同干娘一直在一起生活，我察觉到了干爹同干娘性子的差可真不是一般小，干娘呆不住，尽管她看上去很严肃，可是让她在一个地方站上半个时辰那可是要她命的事儿，干爹喜静同我一般，也怪不得两人会分开来，怪不得干爹等到最后也没等到干娘，是干爹傻还是干娘傻，怕是干爹以为干娘会回来找他，干娘以为干爹会出来寻她，只是两个人都不了解对方罢了
　　年节那日，我换上了丫丫给我的桃红色长裙，干娘为我梳理了青丝，那是干娘第一次给我梳发，干娘笑了笑，有些打趣道，“以前我不认识你，现在认识了，你可要我将以往年节的红包给你？”
　　“以往干爹可是没有给过我，我自是没这个习惯”我笑了笑，干爹那个人虽然和蔼，可是当真是抠
　　“呸呸，这个死老头，真抠”干娘数落了干爹几句，便去备膳了，干娘说就我和她，可是还是要喜庆些，煮了很多东西，“年儿，给上街去买些红纸来，干娘写些对联什么的”
　　“好”我拍了拍身子，拿了荷包出竹林，我许久没有上街了，我到了一间铺子前停下，“先生，这红纸怎么卖？”
　　“十文钱一对”那先生招呼完一旁的客人，一脸笑意的看向我
　　“十文钱哇？”我心里暗暗琢磨，这什么纸呀，五文钱一张，十文钱一对，“给少些钱子儿可好？”
　　“这可少不得，大过年的，我还得给家里买些过年节的菜嘞”
　　“好吧，十文便十文吧”我从荷包里将钱子拿出来给他，拿了红纸便回去了干娘骂我心太软，那先生分明坑我，我知晓还偏偏上了他的当，我只是笑笑不语
　　这一年，我十九
　　我已经过了出嫁的年华了，干娘说我傻同我干爹一样
　　年节过后，我恢复了每日都练功的安排，每日每日的练，我想去找千秋……很想……我生怕晚了他便娶了亲，我便是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