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西风独自凉》猫哆哩

3、第 3 章

　　（三）
　　而我出嫁的对象，则是一户将门之家，博尔济吉特家族中的小儿子，年仅十六却已经当上禁卫军步军统领的博尔济吉特·景轩。
　　博尔济吉特·景轩，那个在月夜从山上救下我的人，那个在栈外厉色盘问我的人，那方素帕的主人，那个，我心之所向的恶人。
　　世间有许多事何其精妙，二次谋面，未曾识出之人，却是自己余生相伴之人，是那顶玲珑轿内身着霞红喜服的内己人。
　　满家嫁女自然没有汉家嫁女那般繁缛，却也是三书六礼做得应齐全，一则体现其大方之家，二则较寒门之尊罢了。

　　这日，是额娘请来的人，为我试嫁服。听说，阿玛已经与族长议好，嫁娶之日，定在下月初八，道是黄道吉日里中最宜嫁娶旺夫之日。
　　“舒小姐穿上这套嫁服，真是……”老妪在一旁不住的为我顺着红装上绸子的纹路，叨念到不停“……老朽这生不知为多少小姐做过嫁服了，不打诳说句，小姐真是赛若天仙了。”
　　不稍理会额娘与老妪间近乎挪揄的打趣，铜镜中衣着红裳的我。向来喜欢清丽浅妆的我，如今，为了今生仅此一次的浓妆艳抹。不知他等到挑开喜帕的那一刻，会不会认不出我。那么重的腮红，那么浓的眉妆，看起来整个人颜色倒是亮了几分，却也不似我了。不对！他上次都没认出是我，又怎么……轻摇着头，指腹略略抹开些颊上的嫣红，推开复拢，想要让它变淡一些，这样的自己，到底是很不习惯。

　　初八，只怕城中最热闹的便是舒府了。同天，即浩荡了皇恩，又天成了佳偶。暖阁内，众人忙碌着，为新娘上妆，准备喜冠。。整个府内到处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字贴满了大大小小的角落，红色的绸带仿佛要紧紧缠住舒府的屋梁一般。
　　南边的一间厢房内，额娘静静为我梳着旗髻。耳畔是家仆们匆忙慌张的脚步声，手中死死攥着的是一方素帕，指尖隔着素帕的绸子深深嵌入掌心。那里，荆棘划破未好的旧伤，虽然愈合结痂早已脱落，却还是初生新肉，隐隐作痛。
　　“入宫之后，要学会处处小心。宫内的复杂，是你无法想象的。以后阿玛额娘不在你身边，要懂事了。我知道，你并非那种勾心斗角，挪揄潘凤之人。但……明哲保身，这四个字，你应该学会了。别……”
　　早已洞悉额娘说不下去的那层深意，此时外面的人声更闹了些，听着似乎是新郎在外等候了。心如止水的允了句，“我懂了，额娘”。镜前的自己，一袭粉色旗装，领口处珠玉别起，清面略施粉黛。比起那嫁娘妆容，这样，倒是多了几分自己，多了几分清丽。
　　额娘从桌前端起一只锦盒，打开将内躺着的玉兰尾簪，侧身看了看我，将玉簪插在发髻之上。
　　一入宫门深四海，我又怎会不知。不是我没准备好，只是，那种错愕的转变和错过，我还没有完全咽下而已……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梅儿慌张的绊倒了门槛，满脸惊慌得看着在试婚服，下月要做嫁娘的我。
　　额娘看她这般摸样，瞪了一眼，怒嗔到：“这般不懂礼数，怪叫什么？”
　　见她依旧不顾额娘的脸色，惨着小脸，上前一把扯住我的喜服，“内廷来人了，小姐成为应届的秀女了，要准备下月入宫……”
　　“入宫……”我呢喃了一句，才在她的拉桑中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顿失了力气。浑噩着意识随梅儿跑入正厅，随着身上的一袭红衣。
　　阿玛早已送走了内廷的人，着小厮去请族长过来，说是有要事商量。
　　我心顿时又是一沉，懦懦上前，唤了声“阿玛。“
　　阿玛未曾抬头看我，转身坐在椅上，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撞上尾随我们而来的额娘，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准备让熙儿下月入宫吧。“
　　在梨木的桌沿扣了扣烟锅，锵锵几声，一室沉寂下倒也觉得这般让人乍醒。未及额娘问清来由，”把身上的嫁衣褪去了吧。“这句则是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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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差不多了，小姐该上轿了，夫人。"身旁的小太监，侧身轻声提点。
　　额娘回身允了一句，便让梅儿搀我起身出了阁子。今日，正门是舒府嫁女，送女入宫便只能走了后门。
　　出了长廊，回身看到前厅亦是热闹非凡，相对于我此时的冷清，多了几分对比。正门前，是骑着高头大马，下马接过喜娘牵着的绸缎，另一侧是那打扮好的美艳新娘，即使盖着喜帕，却也让在场的人沸腾。多想有阵风吹至，泛起点那盖头的漪澜，好让人对新娘的容颜窥探一二。
　　前方站立这的景轩，一身红色，牵着缰绳。疾风带着红头大花，不停呼哧着气息。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前厅人们簇拥的新娘身上，那个他素未谋面的新娘子，该是牵起了他多少的好奇，那位舒穆禄族的女儿，到底有着怎样的性格，待会儿三拜之后，便是一对要牵手一生的眷侣。如何，到底如何共度一生，是相敬如宾的传统，还是相濡以沫的浪漫？不知不知……那喜帕下的人不是我，我又怎会知晓。
　　内监走上前，伸手向后门处停着的轿子引了引。微颔首，回过头，提起裙装跨过那道门槛。耳畔是周遭看客起哄的声音，耳边的唢呐喇叭吹奏的怎是那样的刺耳，怎是那样的刺耳……轿夫压低轿首，小太监立马拍拍膝盖，蹲下伸出袖子候在轿边。到底是宫内的人，是多么的聪慧，一个小小的秀女，虽然地位在宫中如宫女一般，何况还是个未进宫的。只是，奴才们也会看人下菜。各自细心伺候着，小心讨好着，遇到看起来有成为主子，在圣上面前大红大紫可能的，便是多了几分攀附……
　　到底，身后的舒府，日后只是我的一个名号而已。我身边，今后多了是这样的生活吧……谦知礼数的应了句有劳公公，对大家都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