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思恋 ...
-
寒冬已过，春日却似来的太迟。这一年寒冷驻足在了天元洲的西北。清晨的路雾霭重重，万物在严霜中迟迟不发。马车在城郊寂冷的道路上驰行。灰紫色的晨雾萦绕不去，与道旁枯枝相映，似极了鬼影。
“今年的‘中州’，太冷了。”
男子干净修长的手指拨开了窗帘，冷风瞬间袭来，拂在脸上冰冷刺骨，如同刀刃。他却固执的敞开，让冷风袭入了车室。风吹乱了他鬓间一缕银色的发。
“师傅——！好冷好冷，求您把车帘关上吧！”
随驾的小童‘阿檀’，惊咋咋的嚷了起来。他浓黑的眉毛拧了又拧，青稚的脸上有抱怨的意思。此时的他，穿着碎花小袄，肩上裹着一方软毯，怀里紧抱着一方手炉。仍然忍不住的浑身颤栗。
银发的男子不由笑了。“方才出门不是还逞强，怎么这会儿就这般模样。”
“哎哟，谁知道这要开春了还这么冷。”少年阿檀不满的嘟唇，一脸理所当然。“虽说我是‘仙兽’，但也是芸芸众生之一嘛。畏寒很正常的！——师傅，关窗关窗！”
男子不置可否。他微笑，却没有放下帘角。他的目光遥望着更远的地方，然而寒山远黛，烟霭迷茫，只衬的关河萧索。往日金碧晴空、花繁影红的繁华早已不在，烽火燃尽的九洲，如今只剩满目疮痍。
皇城兵变，坎洲大军压境，攻破了骊山关险，驱入天元洲，整个天元洲被乌云所笼罩，风吹草动中皆暗藏杀机。
即便是素以安平著称的西北平原地区终是也无法避免的沾染上了战火的痕迹。他极力想要护守的一隅方圆，终究在北方乱军的铁骑下黯然失色。
“师傅。”
见男子没有回应，阿檀低唤了一声。
“……阿檀，为师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男子终回眸看向了自己的徒弟。他的声音沉稳温和，却让人隐隐感知到了他的疲倦与微许不耐。
“……哦，那我闭嘴。但是你不能赶我到车厢外去。”
对于自家师傅的脾性，阿檀琢磨的很透彻。他闻言，立刻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蜷缩在车室一角，噤了声。
男子敛眸，银色的鬓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此时无人能知他心中所思所念。他长于隐忍，身居高位，总习惯将心绪收敛隐匿，一切喜怒难形于色。
但他现在感到了焦虑，尚有一丝烦躁。目前的形势他早已预见，可惜却无法掌控把握。让他突然感到了徒劳。
“师傅，你有烦心事。”
许是他静默的太久，车内的气氛竟有些压抑。他的徒弟阿檀不安分的开了口。
窗外的景色依旧。迷茫的灰白色，看的久了令人心生焦躁。他眸光一黯，索性放下帘子，隔开了室外的天地。窗帘上挂着精致流苏，轻轻摇晃。
他敛眸，敛去眼底心绪万千。他的故作玩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狡黠：“哦？阿檀，你且说说看？”
“师傅在为一个女人烦心。或是说：你在思念她。”
男子一滞，哂然而笑。手指却不经意的触上窗帘上的花穗，似把玩。“你又从哪里看出来了。时局混乱，多少令人烦心的事，总比得过一个女人。”
“我就是知道。——在师傅心底一直驻停着一个姑娘。从前，那个姑娘不过只是一个美丽不实际的梦。但是现在那个姑娘却从师傅的梦里走出来了。”
“……！”
男子怔然，他下意识回眸，恰对上阿檀那双明亮的琥珀色双瞳。那光芒有些锐利，突然让他觉得无法回避。那些所隐匿在心底，连自己也尚未解清的复杂情丝。就在那一瞬间也如手间的花穗般轻盈解开，捋顺了。
令他有些尴尬、甚至不知所措。他望着自己的徒弟，眉角带着微许的窘迫。
是的，在他的心底里，一直驻停着一个女人。从前，那个姑娘在他的心里不过只是一个被他称作‘小芙’的幻影。虽然有浪漫美丽的誓言与曾诺放置在他们之前，可她终究注定只能活在他百年前那一场梦里。
——如同蝶翼，斑斓美好，却脆弱易碎的难以触及。
然而这个女人却终有一日真正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另一种形态。虽不及梦里那般完美无暇，却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开心的时候会笑，声音爽朗清亮；难过的时候会因为要面子，在人前竭力佯装，待到人后，躲起来，又一个人偷偷哭泣。
那个姑娘有一双明亮忠正的眼睛，说话时清朗利落。有时候固执起来也会让人恼烦，而年少未能磨平的棱角，锋利的令人头疼害怕。
可是他也知道她其实是忠诚而善良的。曾经在两人面临险境时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了他的面前。他还记得，那时，那个姑娘形貌狼狈，明亮的双眼锋芒毕露。她拽着同样狼狈不堪的自己，咬牙切齿，模样甚是凶恶。
‘你是我的同伴，让我放弃你而独自逃生？不可能！——月白，你未免太将人小看！’
她为什么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那些话？让那时陷入独断偏执的他似乎握住了一缕温和纯净的光芒。让他那颗徘徊在灰暗焦灼中的内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
就在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已描画下了一双明亮坚定的眼睛。
于是他从梦中醒了，那个美丽不实的梦渐渐消散了。他好像知道自己寻找那么多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不是那些雨落初莲，美妙却冰冷的幻境。而是那双拥有明亮坚毅双眼的主人，以及她那暖和安实的手掌。
然而男子终是未言。
车外的风雪细细吹进了车室，袭来一缕香寒。撩起他一缕银白的发。掩去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思念。
＊ ＊ ＊ ＊**帝**＊ ＊ ＊ ＊
“大陆有九洲，是以居中的‘天元洲’为中心，其它八洲分环与其外，分别是“震洲（东）、兑洲（西）、离洲（南）、坎洲（北）、艮洲（东北）、乾洲（西北）、巽洲（东南）、坤洲（西南）
称‘星辰九洲’，此外在‘天元洲’与八洲之间，有一道环形海洋，连接着中洲与八洲之间，以星为名，谓之‘星海’。”——《旭闲人散记.天之界游记篇》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楔子】思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