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风淫雨》九命傻猫

4、肆

　　厨房里‘咕嘟咕嘟’的煮着羊大骨，肉香四溢。风里刀蹲在灶台边的矮凳上，捞出烫过热水的野山鸡，动作熟练的拔鸡毛。沾满鸡毛的手迅速的在圆盆里涮了下，风里刀甩了甩手，嘴里嘀嘀咕咕的：“呃，烫，烫。鸡兄弟对不住，今个儿花婆婆回来，拿你开荤。死在我手里是你的荣幸，花婆婆吃你也是你的荣幸。待会儿我把你炖了吃，你可别中看不中吃，最好呢肉质鲜一点。花婆婆吃得高兴了，不跟小弟我计较北厢房的事，那么明儿个我烧柱香拜拜你，助你超渡。下辈子投胎做个人，想吃什么吃什么……佛祖保佑花婆婆千万别动气，一定不要拿我开刀……拜托拜托。”风里刀忽然一顿，如芒在背，厨房里多了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呃，不会一猜就中吧？
　　风里刀回头，堆了个笑脸，果真让他猜中了。“花婆婆~”
　　花婆婆‘恩’了一声做答应。卸下背上的篓子，掀开炖肉的盖子，舀了勺汤尝了尝。满意的放下勺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小子，手艺见长。”她说完，像个幽灵似的从风里刀面前飘过去。
　　‘咚’，野山鸡脱手掉在水盆里溅了风里刀一脸水滴子。
　　风里刀轻舒口气，拍着胸脯，怔怔的说：“花婆婆好像只鬼，来无影去无踪的，吓死我了。还好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稳重，没说她的坏话。”
　　小子，手艺见长。……风里刀嘿嘿一笑，花婆婆这是夸他？是夸了他哩。看来花婆婆心情甚好。……北厢房的事……小意思啦。
　　身中两种剧毒的雨化田，承受着毒性双倍的蚀心之痛。他的指节用力的扣着手心，要强的个性不允许自己出现哪怕一点承受不住的颓样。雨化田的性子遇强而愈强，身陷困苦之境的他似乎没有低过头认过输。
　　就像现在，雨化田面白如纸，英挺的眉宇轻轻拢起，若有一丝惨淡的面容却因唇角的弧度生出变化。
　　笑，轻蔑的冷笑。雨化田的唇毫无血色，唇角骄傲的上翘，他的笑太冷漠，作壁上观的冷眼观望体内的剧毒撕咬。
　　雨化田的不寻常是他人无法理解的，他可以对别人冷漠亦可以更冷漠的对自己。似乎中毒的不是他的身子，扯心裂肺、拼命钻入骨髓的啃噬的巨大痛苦仿佛也发生在别人身上。雨化田的漠视不会让痛苦减轻一分，但却可以让他生出超过人体极限的忍耐力。
　　雨化田现在所忍受的蚀骨之痛，哪怕其中的四分之一的痛苦换做他人，轻则鬼哭狼嚎，重则痛昏、活活的疼死。
　　这种痛苦最易迁怒他人，可怜的风里刀送个饭也会给人扼住脖颈子。
　　雨化田的手指有力的收紧，眼底的痛逐渐被怒意取代。就是眼前的这个混混害他虎落平阳遭犬欺，他要他死。
　　风里刀挣扎着，像条抛到岸上缺氧濒死的鱼，他翻着青白的眼徒劳的蹬着腿。
　　“婆--婆—”风里刀扯着嗓子呼救，双手想扒开雨化田钢箍一般强硬的手臂。他也就只能想，因为雨化田的指力实在不是风里刀能抗衡的。
　　风里刀情急之下踢翻了饭碗。他现在还有心思可惜他做的饭。
　　风里刀的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嘶哑的像飘落在地的枯叶。饭碗滚到一旁，没有碎。轻微的碰击声好像也引不起人注意。
　　风里刀的脸涨得跟猪肝一样，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视死如归的笑一笑。死，要死的无所谓，不至于死状惊恐，给人看见他的死样子骂他怕死，他觉得忒冤枉。
　　花仔婆婆对视一眼，花婆婆的眼神是‘你干的好事’的瞪，仔婆婆的眼神是‘我哪知道黑药丸的威力这么彪悍’的心虚。
　　花婆婆不知从哪摸出的银针刺入雨化田的颈项，雨化田的眼皮慢慢阖上，昏了过去。
　　仔婆婆从雨化田的鹰爪下拖出半死不活的风里刀，喂他吃了颗不知名的药丸。
　　风里刀一口气喘上来，猛的咳嗽。咳咳……好臭啊。
　　花婆婆有条不紊的收拾仔婆婆无心之过搞出的烂摊子。雨化田没被活活疼死真是命大，他……果然不同寻常的耐痛。
　　仔婆婆和风里刀看着花婆婆摆针，取针，刺针的动作一气呵成，风里刀摸着脖子上的淤青瞪大了眼睛的猛瞧，他当然知道花婆婆是给雨化田逼毒，但他还是担心花婆婆‘有心无意’的一针刺偏，‘意外’的让雨化田留下终身残疾。
　　花婆婆舒了口气，继而一如既往冷冰冰的下命令：“风里刀你把雨化田抱上床，他需要休息。”她又厉了仔婆婆一眼，声音冷了几分，“你跟我出来。”
　　仔婆婆了解花婆婆的脾气，因为了解花婆婆生气的后果，所以她没那个胆子敢跟着出去。留下---她想活就不能离开。花婆婆好面子，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给她难堪。仔婆婆此刻十分庆幸自己当年把风里刀留在花药谷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仔婆婆迟疑了一下，随口问道：“花婆婆，风里刀和雨化田是不是兄弟？”
　　风里刀神情一滞，盖被的手顿住了。
　　花婆婆扫了一眼风里刀和雨化田，心想哪有兄弟残杀像雨化田下手这么黑的。风里刀如果有雨化田这样的兄弟恐怕是他最大的不幸。
　　“他们是不是兄弟和你给雨化田吃那颗黑药丸没关系，仔婆婆，我提醒过你，雨化田是西厂的人，他这个麻烦不能招。你现在把雨化田整的跟个废人似的，你想怎么脱手？”
　　“我也是没办法了，花婆婆，你看看，啊，你看，这地上的木板，屋底的柱子，门……我要是不让雨化田消停点，他自己就能把花药谷夷为平地。”
　　花婆婆转眼瞄上风里刀，淡淡的说道：“雨化田毁了花药谷，风里刀给咱们盖新的。要你操心？多此一举。”
　　风里刀指了指自己，双眼空洞的转了几圈，唉，倒霉的怎么总是他？
　　花婆婆想让雨化田自动离开的计划因为仔婆婆的意外插手化为泡影。仔婆婆有心护着风里刀，感情用事坏了花婆婆的好事。
　　西厂的番子满大街的搜人，不久就会找上花药谷，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大嘴巴透出去消息说雨化田在花药谷。时势逼人，雨化田尽早离开花药谷方为上策。
　　话分两头，仔婆婆去找风里刀‘谈心’，花婆婆跟鬼精的雨化田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