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二十六章 万年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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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台从来没这么寂静过，不，应该说，望月台从来就是这么寂静的。
九天玄女正要伸手去抓小焰，一道霹雳突然在人间炸开，突如其来的亮光几乎要刺瞎在场二人一神的眼睛。
涿鹿的方向雷声滚滚，不，那不是雷声，是剑啸！！
排山倒海，如万马奔腾般直冲九霄，发出只有天魔七煞星相互激烈碰撞之时才能产生的巨大轰鸣。
望月台上的星辰开始摇晃，叮当直响，应和着这举世无双的剑啸之声。
九天玄女放下了遮着眼睛的手，目光竟然呆滞了起来。
成功了吗？真的成功了吗？
轩辕，你终于出世了。
玉笙怔了半晌，忽然用力去撞那由星屑做成的牢笼，“不！！小倩阿姨！！不可以！！”
小小的手掌被星屑的锐利划出无数道血痕，可她还是在撞，拼命地想打破这个束缚着自己的华美牢笼。
娘？娘怎么了？
小焰的心跳开始加速，思维却缓慢了下来，他不知道血染花海的事，可他看到了玉笙的惊恐、悲伤，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绝望。
小焰明白了，能让玉笙绝望的事情，还有什么？
“玉笙，我娘死了，对不对？”小焰问得很轻。
玉笙跪了下来，星屑的光芒反射出她眼角的泪光。
九天玄女回神，她放开了想抓小焰的手，“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毕竟是一个刚死了亲娘的孩子，这点仁慈之心她还是有的。
小焰摇了摇头，“我要报仇。”
“什么？”九天玄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报仇？你能杀得了我么？我可是神。”
“那又怎么样？”小焰用力擦去快要涌出的泪水，握紧了一夕剑。
魔气密布的苍天隔绝了一切可能温暖人间的光芒，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然而，就在黑暗的最中心，如鬼魅的毒血般浓黑的涿鹿突然爆出一阵没有任何颜色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葬剑冢中的剑中之神终于出世了，金黄色的轮廓随着光子的扩散逐渐清晰起来，修长的剑身沉淀着万年的力量。
白色的烟尘在剑的四周缭绕，那是葬剑冢碎裂的青石，一触到它的气息便随风而散。
轩辕。
令人生畏的剑啸动摇了整个天地，刺目的剑光以无法想像的速度在人间扩散，照亮了涿鹿的花海，也照亮了所有人的表情。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哭也没有人笑。
包括七夜和情魔。
那就是传说中的轩辕吗？
那样一把剑。
气吞山河，雄霸天下。
情魔惊恐地望着天空，自己全力所散发出的魔气竟然就这样被轩辕的剑光驱散了！！
可怕，真的好可怕。
七夜的嘴角一翘，那是一种惑人心志的笑容，情魔还来不及去研究这笑容中的涵义就见七夜伸手指向轩辕。
“过来。”他命令。
剑啸转向清亮，那是轩辕在欢呼——被强行封印的无情之剑终于又有了饮人血的机会，能有资格使用它的，只有这世上最强的人。
没有心的人。
见人杀人，逢鬼屠鬼，遇佛灭佛。
一道寒光闪过，轩辕已经飞到七夜的手中。
晟嗣用力地摇着头，“那不是我哥，那不是我哥。”至少，不是那个看着他长大的大哥，他温暖的气息在哪里？深邃的眼神在哪里？
现在，那个拿着轩辕剑的人，令人恐惧的微笑，充满兽性的眼睛，激战后的血痕历历在目，雪白的衣服和鲜红的鲜血映衬出一副冰冷的画面，令人不寒而栗。
流云的面容开始扭曲，“七夜，你成魔吧，成了魔，至少还有心。”
七夜的表情始终是那么的平静，没有感情，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冰峰一样寒冷，“不，我不会成魔的，人与魔，都没有使用轩辕的资格。”
情魔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既然不能逃，就只能力战到底，他，一个魔中之魔，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七夜，你别忘了，你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我震碎了。”情魔冷笑，强逼着自己站在原地不动，“即使拿到轩辕又如何，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哈哈！哈哈！”
七夜满不在乎地抹抹身上的血，情魔的笑声色厉内荏，他的嘴角提了一下，“怎么？怕了？”
情魔的笑容终于凝固，他怒喝，“七夜，你找死！！！”双臂再次化做无坚不摧的利刃，朝七夜全力扑去。
七夜的笑意更浓了，修长的手指贴着剑身，悠哉游地等着情魔攻到面前，黄色的轩辕突然燃烧起红色的焰火，通亮通亮的，如同一把火剑。
情魔吓得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惊人的温度险些把他灼伤，不过，他怕的不是这个。
刚才他攻击七夜的时候，竟没嗅到一丝的感情。
只有愤怒。
七夜心中的怒火，竟然把轩辕都点着了！！
情魔的膝盖开始颤抖，以情为元神的他如何去攻击一个毫无感情的人？？
九天玄女的话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你决定了吗？真的要成为以情为元神的魔？我可以帮你，那样的话你就会成为魔中之魔，就拥有可以灭世的能力，只要心中有情的人，就不可能真正战胜你。”
“可是你要想清楚，成为情魔并不代表你可以无敌，你会成为我最重要的棋子之一，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一个手握无情剑的无心人之手，这，就是你的结局。”
几千年过去了，情魔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些话，事实上他也真的忘记了，一旦记起来，却已经到了结局的时刻。
他知道他是被自己的所向披靡冲昏了头，根本没考虑过这世上会出现真正无心的人。
然而，现在，他的面前就有一个。
死亡的危险在逼近。
情魔终于忍不住了，他一个转身，拼命地逃开。
七夜并不急着追，只是用力甩出手中的轩辕。
无情的神剑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疾速向情魔飞去。
七夜这才迈开脚步，每走一步，内伤就重一分，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痛楚已经成为一种兴奋剂，在无限提升着他心中的杀机。
现在的七夜，渴望破坏一切，渴望一切消失，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假思索地爆发出体内最可怕的力量。
轩辕呼啸着从情魔的头顶飞了过去，通红的火焰点燃了他的头发，森寒的剑气刺穿了他的双肩。
“啊！！”情魔发出一声惨嚎，转身疯狂地躲避，
慌不择路之中，他撞上了随后而来的七夜，抬起头，他看到了七夜的眼睛。
“情魔，地底的阎罗告诉我，他想你了。”
低沉的声音淡淡地诉说着这个事实，情魔瞪大了眼睛，无法反应。
轩辕欢呼着飞到七夜的手中。
七夜接过，一剑刺入情魔的胸膛。
没有半点的停滞，没有花哨的道法，纯粹的肉搏。
情魔居然没有还手。
因为，早在轩辕穿心的前一刻，情魔便被七夜的眼神吓死了。
七夜冷眼扫过情魔扭曲的容颜，毫不留情的把轩辕抽了出来。
飞溅出来的血染红了天空，魔中之魔终于化作了与泥土一样卑贱的灰尘。
一瞬间，涿鹿恢复了安宁。
天边的阴云开始散去，久违的太阳露出一角，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
黑与白，暗与明就在这时候交替。
天，终于亮了。
然而，亮了又如何呢？
万丈的阳光也无法与轩辕的剑光相媲美，何况握着轩辕的人，正笑得那样冷酷无情。
流云和晟嗣目睹着七夜一系列的动作，他们惊呆了。
人，需要爱。
魔，需要恨。
可一旦没有了心，除了愤怒，便什么都不需要了。
不！！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更不是发呆的时候，必须把七夜的心唤回来，当他超出了愤怒的极限，他和他手中的轩辕就会把那股无法想像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
力量代表着一切，包括毁灭。
剩下最后的祭品，恐怕就是七夜自己！！
“见人杀人，逢鬼屠鬼，遇佛灭佛。呵~~~”七夜仰天舒了口气，“作为人的欧冶子死了，魔鬼般的情魔也死了，九天玄女，到你了。”
人间的魔气消散了，前一刻还是风起云涌，此刻却陷入了压抑的静谧之中。
大战之后的狼籍和惨痛不是一般人类所能了解的，他们只能感觉到阵阵莫名的虚弱。
尽管，在这个恐怖的夜晚，并没有任何人能了解究竟发生过什么。
不管如何，天亮了。
农夫们照样抗着锄头下田，官宦们依然穿着朝服议政，商人小贩在热闹的集市中人来人往，却很少有人高声谈笑，甚至连微笑都勉强，大家都各忙各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哆嗦。
近乎本能的危机意识告诉他们，碌碌红尘之中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然而，他们还是错了。
凡人们怎能了解，正在发生变化的不是尘世，而是神灵的栖息地、神圣崇高的望月台。
这，真的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九天玄女安然站在原地，她知道持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焰已经伤心到失去了理智，可那又如何呢？牺牲那么一些人，一直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玉笙害怕了，她大叫，“小焰，不要乱来！！你不是她的对手！！”
小焰现在已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挥剑就向九天玄女扫过去。
黄色的衣裙浮动，九天玄女微一颔首，“不错的资质，在人世之中已算得上罕见，可惜、可惜。”
双手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无数的繁星随着手指的移动而聚散，仅一瞬间便化做了闪烁着寒光的暗器，漫天花雨般地向小焰扑去。
这是玉笙见过最美丽的招式，也是最具毁灭性的攻击。
咬住自己的嘴唇，玉笙举起双手。
小焰见无数道寒光铺天盖地地朝自己射来，一惊之余迅速舞出剑花护住全身。
“当！当！当！”
连续不断的尖鸣意味着九天玄女的星光尽数打在了一夕剑之上。
她叹了口气。
“真是奇才，可惜，人终究是人，星光是无穷无尽的，你又能挡得了多少？”
双手再次轻拂，又一幕寒星化作了见血封喉的暗器，射向正全力防御的孩子。
小焰虽然感到了危机的临近，却无法再提升挥剑的速度。
现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还击，然后等待，等待着璀璨的星光刺穿自己身躯的那一刹那。
“玄心奥妙，万法归一！！！”
一声稚嫩的呼喊，一道柔和的光芒，玉笙情急之下竟然冲破了星屑构成的牢笼，硬生生地替小焰挡住了九天玄女的第二波攻击。
“哗啦！”星光粉碎的声音。
小焰终于用一夕剑打落了所有的寒星，气喘吁吁地扶住踉跄向他跑来的玉笙，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九天玄女微一皱眉，唯一漏网的星片呼啸着向玉笙的心脏飞去。
“啪！”
血，伴随着玉笙的惊呼，在迷人的星空中漫舞。
“小焰你——”
小焰用手臂挡住了那致命的星片，痛得冷汗直流，却还在那里开玩笑，“叫那么大声做什么？男孩子保护女孩子是应该的。不过你有空叫我的名字，还不如快点跑！”
他是跑不动了，肩膀上的血已经滴到地上，刚才登望月台时所造成的伤口全部迸裂。
“跑？”九天玄女终于露出的些许怒容，身形微移，点点星光再次会聚。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一前一后两声娇叱突然响起，两股纯正的玄心道法逼得九天玄女不得不分神抵挡。
两名面容相似的女子落在九天玄女的面前，正是红灵和红羽。
一灰一白两道人影分别抱起小焰和玉笙躲开攻击的范围，却是贪魔和任无尘。
旭吟着急地冲到二人跟前，连声问道，“怎样了，你们没事吧？”
小焰笑呵呵地拍了拍旭吟的肩膀，“兄弟，来得真是时候。”
玉笙被自己的父亲抱在怀里，终于有时间害怕与颤抖了。
任无缘持镜站在最后，眼中充满了悲痛与愤怒，以他的魔功，不会意识不到涿鹿发生过什么。
九天玄女，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七夜？他是阴月王朝的圣君啊，不应该是你所庇佑的吗？
九天玄女的目光慢慢地在众人身上轻扫，每看到一个人，那个人便本能地打了一个寒战。
“人、魔，”薄薄的嘴唇翕动着，速度很慢，“还有仙子的转世，人魔之子，呵~~~你们这些卑微的种类怎么能擅自上望月台呢？怎么，忘了我的命令了吗？只有阴月圣君才能来这里。”
“在你布下万年棋局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我们所信仰的月神了。”任无缘慢慢走到最前面，“你的命令，我们不会再盲目遵从！”
“竟敢不听天神的命令吗？”九天玄女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唉，望月台被你们弄脏了，所以，你们不可饶恕。”
“哦？”冷酷得能让血液结冰的声音响起，毫无征兆，“在饶恕他们之前，九天玄女，你是否应该先得到我的饶恕呢？”
九天玄女一怔，任无缘的身躯开始颤抖，他们本能地相互对望，传递着同样的信息。
他来了。
那个刚刚失去心的人。
“谁，谁来了？”一片寂静之中，先开口的竟然是贪魔，“师祖？？”
“不是的！”小焰强笑着捶了贪魔一下，“那，那不是我爹的——声音。”声音两个字几乎轻到无法再听见，因为他看见了七夜。
一身白色血衣、手拿轩辕剑的男子静静地立在几尺之外，没有表情。
无形的压迫像瘟疫一般传遍了整个望月台，众人渐渐露出恐惧之色，颤抖的双手一遍又一遍的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好象只有这样才能有勇气去面对那一双可怖的眸子。
九天玄女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她抬头看着七夜，不说话，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解脱。
是的，解脱。
旁观的众人这才懂得呼吸和出声。
红灵和红羽同时上前，她们想弄清楚在七夜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无缘伸出双臂拦住了她们，“不要上前，如果你们还想活下去的话。”
“大哥，怎，怎么回事？”任无尘不明白，七夜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任无缘闭上眼睛，眼角流出泪水，“七夜把他的心丢了。”
旭吟和玉笙也想走到七夜的身边，两只手臂拉住了他们，是刚刚赶到的流云和晟嗣。
晟嗣木然地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眼眶发红，“你们乖，不要靠近，你们的七夜叔叔……他已经疯了。”
小焰怔怔地看了七夜良久，哽咽地拉住流云的袖子，“娘真的死了，对不对？”
流云沉默着，无法回答小焰的话。
七夜没有听到一句话，他玩耍似的举起轩辕，那把天下第一的神剑闪烁着幽幽红光，不怒自威的气势逐渐蔓延，直欲凌驾上苍。
九天玄女的眉头皱了皱，“为什么轩辕会变成红色？”她明明记得那是一把金黄色的剑啊。
“你不明白吗？”七夜看着九天玄女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回答，“它被怒火烧红了，就这样。”
他并不急着攻击九天玄女，最有乐趣的屠杀不是干脆和犀利的，而是这样用气势戏耍敌人，把对方搞得心神俱疲，再一剑了结了对方的生命。
七夜从不曾这样地享受屠杀的乐趣，因为他找不到这样做的机会，就算有这样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心情。
但是，今天，他十分疲倦，他的伤口很痛，他的心灵严重受创，而且，他非常愤怒！
九天玄女的呼吸一窒，七夜在向她靠近，那个颀长瘦削的身影此刻凛然如山岳耸驰，她感觉得到，七夜已经伤心愤怒地发疯了。
疯到失去理智的人是很可怕，然而，一个疯到比平时更冷静的人完全可以把一个疯到失去理智的人吓晕。
九天玄女知道，七夜属于后者，这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现在七夜，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了。
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她开口，“七夜，其实——”
你想解释吗？
七夜冷笑，他将魔功发挥到极至，轩辕在空中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夹杂着惊人的剑气逼近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伸出一只手，撑开手掌，张开一堵透明的防护墙把七夜的攻击消化，轩辕反弹回了七夜的手中。
“七夜，你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未落，七夜竟然不见了。
九天玄女立即提高警惕，当她感觉到杀气的时候，七夜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
轩辕，架在了天女的脖子上。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七夜给了她一个申诉的机会，“月神，请您告诉我，你这个棋局，究竟是为谁而布？”
“呵~~~”九天玄女的嘴角一提，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我不想听废话。”七夜淡淡地道。
九天玄女纤细的脖子滴出血水。
原来，神和人的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同样炽热，同样猩红。
唯一不同的是，神可以轻易地让人流血，而人若想让神也流血，却必须先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所有的人都很安静，他们都看着九天玄女，每个人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促使着这个高高在上的月神布下了这个绵延八世的棋局。
理由么？
九天玄女的眼神漂浮起来。
其实，没有理由的，就是打赌而已，一个骄傲的神与一个更加骄傲的人之间的赌局。
那天，西王母把自己叫到座下，当时，自己还只是一个飞升不久的小仙女而已。
“仙家必须割舍种种俗世的欲念，人类却是时时刻刻被欲念缠绕，这，就是仙与人的区别。”
西王母宝相庄严，她的教诲一向被自己奉若纶音，可惜，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西王母的话——
“蚩尤！为什么非要我们臣服于你？为什么要让我的族人战死沙场？为什么要侵入我们的土地？为什么要让大地撒满鲜血？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声音愤怒而悲怆，来自人间。
九天玄女意外了，一个凡夫俗子的声音，如何会冲入九霄之上的天界？
西王母看到了黄帝巍峨的身影，看到了九天玄女好奇的眼神，微一颔首，“我们可以帮他。”
一直矗立在王母宝座之后的轩辕发出了应和的鸣声。
西王母一挥手，轩辕到了九天玄女的手中。
“带去给他吧。”
人间处处都是焦土，九天玄女捧着轩辕，居高临下地瞧着疯狂厮杀的人类，开始在他们中间寻找那个卓然的轮廓。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吼响彻云霄，一道身影狂龙一样的冲天而起。
那个身影在空中飞翔，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过山峰，飞过人群，一直落到几乎可以与骄阳并行的最高点上。
那是真正的龙翔！
九天玄女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找对人了，然而——
“小心啊！”动听的嗓音带着温柔和担忧，来自山脚下一袭无瑕的倩影。
三天了，黄帝和蚩尤激战了三天了，怎能不叫人担心？
黄帝低下头，那一瞬间，眸中闪过一丝的温柔。
九天玄女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何必沉溺在这肮脏的人间，何必为了贪婪仇杀与男欢女爱而堕落。
他应该站在纯净的天界，他应该成为天神，他应该将种种的俗世欲念全部割舍。
“跟我走吧，如果你跟我走，你就会成为永生不灭的神。”九天玄女觉得自己是善意的，“蚩尤与你何关？那个女子与你何关？只要成为了神，你就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俗世孽障而已。”
黄帝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要我不再爱她，不再保护我的族人？”
“他们都是你的阻碍。”九天玄女点点头，“只有抛弃了他们，才能顺利飞升。”
黄帝笑了，他仿佛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失去爱人，失去族人，那我生存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可怜的天女啊，你从不了解什么叫人间真情，因为它比你们所谓的天神要高贵重要得多。”
“你竟敢亵渎天神？！”九天玄女生气了，握着轩辕的手关节开始泛白，“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成为天神，一是接受诅咒。否则你永远得不到轩辕，永远杀不死蚩尤！！”
黄帝凝视着九天玄□□雅的面容，山下传来了蚩尤的吼叫，还有族人殷切地期盼。
浓眉痛苦地皱了起来，黄帝在和自己战斗，良久，眉才慢慢舒展开。
“我选择，接受诅咒。”
“好！”手指在轩辕上轻轻一点，九天玄女朗声道，“我，以天神的名义为轩辕种下诅咒，从此以后，轩辕会成为无情的神剑，想使用它，只有用此人的至爱来交换。只有无心人才配使用无情剑！！”
黄帝，你会后悔的，尝到痛失所爱的痛苦之后，你便会发觉感情是一件多么讨厌的事情，到时候，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向我，向所有的天神乞求饶恕！！
可惜，九天玄女并没有等到这一天，黄帝死了，临死之前，他将轩辕剑彻底封印。
无情剑，不能再出现于多情的人世。
西王母叹息着。
玄女，你这是何苦？
不！！
我要维护天神的尊严！！
九天玄女不顾天规闯进了幽冥地界，找到了正准备转世的黄帝。
“告诉我，你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黄帝牵着身边女子的手，笑得很轻松。
“你——你——”九天玄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为了刹那的欢愉，竟抛弃了天神的永恒？！”
“难道神就不会有消亡的那天吗？我不想成为神，因为我不能斩断我的感情。所以，我宁愿接受诅咒。九天玄女，我跟你打个赌，永生不灭的不会是你这个神，而是人间的真情。”
九天玄女退后了两步，她笑，“好，我跟你赌。”
“原来，这不是一个棋局，而是一个赌局。”任无缘喃喃自语，“可这跟七夜、跟阴月王朝又有什么关系？！”
九天玄女仿佛根本不在乎正抵着自己咽喉的轩辕，她转动着脖子，摇着头，可事实上，自己的咽喉已经快被轩辕的剑气给刺穿了。
“任无缘，你又错了，这的确是个棋局，在这棋局之中，有我最重要的八枚棋子。”
八枚棋子？？
是的，万年以来，在她掌握之中的棋子不计其数，可最重要的，不多不少，就是八枚。
黄帝，你不是认为人间真情是可以永生不灭的吗？
好，我这就证明给你看，爱到极处，情根深种的人，到最后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毁灭自己所有的感情。
当然，我不会随便去找个凡人来试验的，毁灭掉一般肤浅的爱情根本不算赢，也会让黄帝瞧不起。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人间真情是不是真的可以永生不灭，尽管我根本不相信，但真正的答案，还是未知的。
该找谁呢？
呵~~~~~有了，想要真正试验出人间真情的力量究竟能有多大，就必须先制造出一场千古绝恋。
远古时代没能到天魔星上去躲避人类的月魔，她不是一直被关押在望月台吗？
好的，第一枚棋子就是你了。
你真没令我失望啊！天魔妖矿？七世怨侣？竟被你想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来。
不过，很有趣。
这场千古绝恋终于拉开序幕了。
这尘世究竟是人世还是魔域，与神无关。
有人投炉自焚了，是干将，我的第二枚棋子，就是他了吗？此人可是关键啊，如果他捱不过七世的痛苦就变心，那我可就白费心机了呀。
不对！是八世，我是神，月魔是魔，我定的岁月必须比魔要长。
呵~~~我还真是一个任性的天女啊。
总之，得好好观察这个干将。
怎么？有人在骂天了，一夕，第三枚棋子，我等你很久了，什么？你想开创一个阴月王朝来拆散注定世世相爱的七世怨侣？
真是求之不得啊。
不过，你得奉我为阴月王朝的保护神，我才会赐予你这样的能力，当然，我要保护的并不是你的王朝，而是我的棋局。
等等！那是谁？要找干将报仇么？欧冶子是吧，好，你就是我第四枚棋子了，你最幸运，可以做上千年的剑中之神，为了这个，你就该在八世之后好好报答我了。
虽然七世还没过，不过预先布置好棋路总是没错的。
不过，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好吧，干将，我给你机会，如果你变心了，我就放过你。
素天心，小雪，欧冶晶，柔晶，哪个都比莫邪要更爱你。
当然，你不会变心的，我很肯定，只不过这七世的岁月实在是太无聊了，这才派遣几个可爱的女子来你身边考验你一下而已。
终于，聂小倩，你出现了，这第五枚棋子真是我见犹怜啊，可惜，我是没有感情的天神，而你，只能成为我的牺牲品。
干将果然是一个痴情的大傻瓜，整整七世都没变过心。
哦，不，该叫你七夜了，第六枚棋子，就是我整个棋局中的“帅”，我对你基本满意。
现在，只差一世了。
月魔死了，情魔却被七夜引下凡间，可惜运气不好，被燕红叶的玄心奥妙诀打得元气大伤。
我的第七枚棋子，你何必沮丧呢？我留着你有用呢，别担心，在遇到无心人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第八世到了，我在云层笑着观赏着七夜与聂小倩的婚礼，时间差不多了，七夜，你通过了我八世的考验，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恋啊。
如果我能毁灭掉这样一份真情，黄帝，你总没话说了吧。
轩辕，第八枚棋子，我最后的棋子，它的用处就是彻底斩断黄帝口中永生不灭的真情，它做到了。
七夜，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你抛不下对聂小倩的感情，就注定要承受这样的劫数，是定数，也是天命。
你以为，你摆脱了七世的宿命之后，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吗？
可笑啊，你并不知道，我所指的命运，并不是那小小的七世诅咒，而是我这个天女所降下的棋局，从八世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威严与人的真情之间的较量。
九天玄女舒了口气，“终于，该到说‘将军’的时候了。”
轻松的语气，平静的表情，玩味的神态，还有那无谓的笑容，这一切的一切只能传达出一个信息——
九天玄女赢了，赢得理所当然，赢得满不在乎，就象两个在猜拳玩耍的孩子，对方出了石头而自己出了布。
就这么简单。
男人们握紧了拳头，女人们咬碎了朱唇，
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原来，他们拼尽全力、牺牲一切去赢得的战斗，那一场又一场惨烈的厮杀，都只是注定要以自身的失败和毁灭而告终的棋局。
甚至，只是棋局的一部分而已。
可他们，还是如飞蛾扑火，孤身蹈海，无怨无悔地踏入那无涯的苦海，把自己送进了这个天神的玩弄之中。
这就是神！！
这就是神！！！
从一开始，她要的就是人间真情的毁灭！！！
她不是神，她才是真正的恶魔！！
“你该死！！”流云一声嘶吼，拔出泰阿扑了上去。
“混蛋！！”晟嗣也失去了控制，他拿起残破的赤霄随流云而上。
任无缘的眼中已经布满血丝，任无尘甚至已经把手中的扇子折断了。
红灵和红羽满面怒容地抽出承影与纯均。
剩下的人，小焰，旭吟，玉笙，贪魔都怒不可遏地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包括那半柄折断的龙渊。
“统统站住！”九天玄女忽然出声。
刻板冷酷的语调让众人的脚步一滞。
她微微冷笑，似是没看到正架在她脖子上的轩辕，“你们杀不了我，因为，神是永生不灭的！”
没有半点欢愉的笑容在继续，脖子上的伤痕已合拢，仿佛从未被切开过。
“七夜，事情不对！”任无缘冲九天玄女身后的七夜叫道。
晚了，一道神光忽然从九天玄女的身躯之中暴射而出。
七夜本能地退后半步。
所有的人都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待到他们把手放下，那刚才还在相持的两人已经分了开来，对立在一方。
九天玄女悠然飘至一轮弯月上坐下，她看着站在最前方的七夜，仿佛变成了一个安静而乖巧的小姑娘。
“毁灭了所有感情的感觉怎么样？”
七夜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你以为你赢了么？可怜的神，由始自终，你都没有明白黄帝真正的意思。”
“什么？”九天玄女的声音瞬间冻结。
七夜垂下眼帘，“情，其实有很多种，男女之爱，朋友之义，血脉之亲，等等等等。”
修长的手指摸挲着轩辕的剑身，他接着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始，人间的真情便无处不在，岁岁不休。山川大地有包容之心，江海河流有滋育之德，甚至花鸟鱼虫，连它们都有情，都懂情。换句话说，只要一天还会有生命的迹象，人间的真情就永远都不会停止，这就是黄帝所说的，永生不灭。”
七夜抬起头，九天玄女已经变了脸色，“可惜，连一朵野花、一只飞鸟都懂得的道理，你这个天女却不懂，不明白，这就是仙家最无知、最悲哀的所在。你以为，只要毁掉一个人全部的感情你就赢了，是，在我的身上，你成功了，可那又如何呢？人们还是会继续相爱，万事万物也会继续绵延，情，是不朽的。”
九天玄女的嘴唇哆嗦着，七夜说的没错，情是何物，她从来就没弄明白过。
“不过，你是看不到了。”七夜举起轩辕，“月神，我的感情灭亡了，你必须为它陪葬！”
九天玄女的脸慢慢地褪去了颜色。
我输了吗？
不！我没输！我还要再战！
被挑衅出来的杀机终于开始浓烈，慢慢占据了整个身体。
七夜知道九天玄女已经动了真怒，他退后半步，凝神接战，轩辕感应到了即将展开的屠杀，它兴奋地发出血色剑光，迷人到了极至。
九天玄女泛起了一个和轩辕一样迷人的笑容，淡淡的血腥味飘出，她没动，却引来了比刚才更多、更尖锐的星辰。
小焰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大叫，“爹！小心那星星！！”
来不及了，星光以比刚才快上数万倍的速度向七夜席卷了过去。
七夜的双眸宛若两潭死水，毫无波澜，身形却化做一道黑影，纵身投入了要把他碾成粉末的星光旋风之中。
锵锵锵！！
轩辕将寒星打得四处激射，黑影也向弯月急速靠近。
九天玄女手上加力，“七夜，你的轩辕可以斩断任何东西，却奈何不了我的星辰！！”
“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几道锋利的星片被七夜打中，竟反弹向了九天玄女。
寒光呼啸而至，九天玄女吃惊之余连忙往边上闪去，念头尚未转完便觉脸颊火辣辣地一痛，完美无暇的容颜之上留下了数道血痕。
七夜冷笑，“我不必斩断星辰，只要杀了你就够了！”
九天玄女的面容狰狞起来，脸上的伤口破裂，鲜血流满了双颊，她举起双臂，无穷无尽的星光再次在她的指尖会聚，旋即成为了嗜血的野兽，要将眼前这个手执轩辕的男人瞬间吞噬。
七夜擦去嘴角的血迹，九天玄女的招数越发狠毒，越能置人于死地的攻击，他就越兴奋，现在的他，和手中这把无情嗜血的轩辕剑是一体的！
没有给人回神的机会，星光与剑光再次激烈碰撞，两个人不分上下，都已经气喘吁吁，却看不出谁占优势。
七夜本身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超出了人与魔的极限，旁人只能看到星屑的旋风之中裹着轩辕的剑光，却无法找出七夜本人的身形。
锵锵锵！！
此时此刻，除了激战的声音，连呼吸都是多余。
一直默然不语的玉笙忽然开口，“这是一场力量与速度的较量，只要七夜叔叔能跟上九天玄女的速度，那战争便会结束。”
小焰看着玉笙抽出了湛卢，他会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一夕剑，“如果——此刻有人分了九天玄女的心神，那么——”
“是啊，”红灵微笑上前，承影透明的剑身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这不是七夜一个人的战斗，我们何不帮他分担一下？”
“当！”泰阿出鞘，流云嚷道，“这又不是一对一的比武，是锄奸，管他什么以众凌寡以多欺少，大伙上！！”
晟嗣和红羽的身影早向九天玄女扑了过去！！
九把旷世神剑被注入了无限的愤怒和杀机，眩目的剑光顿时大盛。
一瞬间，望月台只剩下刺目的剑芒，繁星的轮廓消失在神剑所反射出的光影之中。
九天玄女正全力应付七夜，众人忽然从不同的方向围攻而来，她想腾出手臂来抵挡亦是不能。
七夜挥动轩辕牵制住了对方的所有攻击，他冷喝，“即使是天神，只要触犯了众怒，也必定会灭亡！！”
“啊！”回应他的是九天玄女的一声惨呼，右臂已被承影和纯均双双砍中，饶是她及时将真气运入了手臂之中，也无法再抬手攻击七夜了。
红羽和红灵落回一旁，二女齐声喝道，“这一剑，为了死于你棋局之中的万千生灵！！”
袭向七夜的星光少了一半，他加快脚步向九天玄女冲去。
九天玄女大怒，她挥动左臂想迅速击毙七夜再除去其他的人，哪知一旁的剑气突然袭来，流云和晟嗣一起将她的左臂刺穿！
“啊！”九天玄女飘然后退，剧痛让她险些无法站立。
流云怒道，“这一剑，为了所有被你毁灭的人间真情！！”
九天玄女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斗下去了，她心生怯意，惶然向高处飞去。
那里是天界，是她的家。
两道快如流星的身形挡在了她的面前，一直默然不语的任无缘和任无尘联手封住了她的去路。
她待要退后，转身迎上的却是鱼肠的剑光和贪魔的双掌。
“可恶！”工整的云髻散落下来，此刻的九天玄女状若鬼魅，她堪堪逼退旭吟和贪魔的攻击，嘹亮的剑啸已然刺中了她的双肩。
是一夕和湛卢！！
玉笙冷冷地道，“这一剑，为了真正的天道！”
这场充满悬念的厮杀到了终结的时候！
九天玄女终于豁了出去，她不顾自己全身浴血，柔软的双手化做两把尖刀向玉笙和小焰刺去。
即使坠入地狱，我也要拉人陪葬！！！
正当她的尖刃几乎触及二人咽喉的时候，长空一啸，另一把剑飞来，一下子穿过她的后心，带着她的身躯一起撞上弯月，深深地陷入。
九天玄女就这样被剑紧紧地钉在弯月之上，无法动弹，她痛地大吼了一声，“啊！”
小焰惊讶地看着这把突然杀进来的剑——轩辕！
一道亮光闪过，他的面前出现的，是七夜的身影。
“这一剑，为小倩。”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二十六章 万年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