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血》山间冷月

1、Page 00 记忆

　　在傅云翔的记忆里，祖母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古怪又奇妙的老人。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是被这个太爷爷带大的。大概是出于老人一个人独自居住在江北，家长们想要给那时看起来非常健康硬朗——甚至健康硬朗得远超自己的女儿女婿的长辈找个伴儿的缘故？反正时间太远，缘由已不可考。
　　但在那时的傅云翔看来，不管大人们怎么想，起码他有了非常奇妙的一个童年：
　　老人隐藏在冰玫江边的小小宅院里有柳树化成的精怪，时不时会招来一些向自己的太爷爷寻求帮助的鬼魂；院子里的花木在老人休息的时候纷纷显出人类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讨好院子里唯一一个算是幼年的自己；偶尔会有看起来比太爷爷还老的老人和漂亮的年轻人一起到来，送给他会炸出绚丽烟花（？）的纸张（好吧他知道那是符纸）；虽然每天都要背诵各种冗长枯燥的文章和无聊的禁忌，但在晚上的时候可以和太爷爷一起偷偷乘着风去看城市里繁华的夜景，在五岁后更是能每天都去看自己那个可爱到无与伦比的还是个婴儿的妹妹。
　　那是再回到江南的城市之后，从来没有再过过的日子。
　　与什么自然科学都没关系，奇幻瑰丽如同生活在山海经里一般的日子。

　　直到傅云翔六岁半，一切美好嘎然而止。

　　他其实不太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好像一瞬间他就看见一直照顾他的老人倒在了地上，然后伯父伯母和父母把他带回了他应该叫做自己家的地方，再一转眼，曾经的日子就只剩下了一块素白的墓碑。或者是黑色带金点的？
　　他真的记不清了。
　　什么都是。
　　从老人倒下之前的不长时间开始，他原本引以为豪的记忆力猛地消失了。
　　曾经学习过的东西只留下自己已经掌握到不能再熟练的，过去的日子如被蒙上了纱布一样只剩一个隐约的轮廓，他大概能猜到老人是为了某种原因封印了自己的记忆，但那个原因是什么傅云翔一直没有想起来。
　　直到那年冬天，冰雪封城。
　　他宝贝到不行的妹妹带着一只死狐狸站在了第一线。傅星雅指间淡淡暮紫色的的灵光在炸飞了西之白虎的防御和他的心理底线后，顺带着把他脑子里的封印也炸了开来。

　　他想他知道雅雅为什么在他刻意封锁的情况下还能学会法术了，他想他知道他为什么不愿让小雅接触到哪怕半点儿跟修道界有关的事儿了，他想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记不住那时的事儿了，他想……他终于记起来老人的死亡和一切一切最开始的原因了。
　　记忆清晰如昨日发生，哪怕只是其中一个短暂的微笑亦不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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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鹴，你要记住，我们初氏拥有所有人都无法匹敌的力量的原因。”带着他到江边垂钓的老人声音几乎是漫不经心的，“永远都不能忘了。”
　　“因为继承了力量的阿鹓还太弱了，作为哥哥，要在明了了自己要背负的责任之后，好好保护妹妹啊。”
　　太爷爷那时候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已经平静到像一个假人了，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呢？
　　“初鹴，初鹓，你们的名字都是从神鸟的名字中演化的，有强大的力量来保护你们。这是我最后能给你们的东西了。”老人站了起来，以这个年纪绝不应有的轻快和敏捷走向江水。
　　“初鹴，你记住，这里埋着我们一族最后也最重要的责任！”
　　“在上古逐鹿之战后，黄帝将蚩尤五马分尸，把他的六块躯体埋在九州的六处密境，但你不是问过太爷爷，蚩尤的魂魄又在哪儿吗？”
　　老人的声音那么平静，让男孩儿隐隐感到了不祥。但当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老人身上突然爆出了一蓬血雾！
　　傅云翔骇得大叫，但老人仿佛一声都没听见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一族的祖先是黄帝的帝师，但我们之所以依附在黄帝麾下，就是因为我们要封印那个成为一切魔物始祖的怪物！”
　　“我们的祖先以自己的血和魂魄封印了蚩尤的鬼魂，从此这份责任就一直压在初家头上——我们一族每一代都会献出一人加固这封印，虽然近代拥有封神之血的孩子越发稀少，但这封印靠着我们代代舍命维护，好歹也能继续下去——继续到初鹓长大的时候！”
　　“从你太爷爷的爷爷开始，一共六代，初家终于等到了又一个继承了封神之血的孩子！”
　　太爷爷猛地甩开他拉住他的手，带着环绕周身的血雾一步一步向江水里走去。
　　可老人的声音却依旧平稳而响亮，像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初鹴，你记住，在初鹓能学习以后，教导她，教育她，带她到这儿来，让她重新建立这里的封印——这是她的命运！因为她拥有我们祖先所传下的，那最纯净的，足以弑杀神明的血脉！”
　　一直平静的冰玫江上有旋涡卷起，将老人卷进了深深的江底。而太爷爷时常带在手边的钓鱼竿慢慢变形，成了男孩儿脚边一具冰冷的尸体。

　　童年的一切就此终结。
　　生活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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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6月18日，带着旅行团一路往祈雪市赶的青年看着火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慢慢地对着玻璃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P.S:初鹴是鹔鹴的谐音，初鹓是鹓鶵的逆读。两者在古代记载中均是有大威能的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