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浮生》樟樱

17、白莲

　　楚兮卿身体的大幅度动作惊醒了月璃。二人对视一眼，飞身冲了出去……却愣在了院子里：整个旅店的人都死了，除了他们两个。四周寂静无声，看似没有任何异状，药香中淡淡的血腥味道却恶心的如同地狱。单凭直觉，二人便知道客栈的人已经凶多吉少。
　　几日以来，他们感觉不到有人跟踪，却不断的有人从他们身边死去。恐怖的感觉不言而喻。
　　已经第二次了。从程家出来，第二次看到这种情景。事实上，最近江湖上出现血案的，不止与宁教有关，他们二人经过的地方也都会发生问题。
　　楚兮卿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冲着他们来的。然后，他便想到了程飞雁，这个人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又刚好与宁教结怨。只是他程家何德何能，可以在武林之中掀起如此大的浩劫？
　　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沧月璃紧紧的抓了楚兮卿的手，飞身离去。这个地方，也不可能继续睡了。

　　一炷香之后，在相距房间大概十米的距离，一个人从庭院的阴影中走出，背对月光，看不清样貌。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沧楚两人曾经住过的空房，隐去手中的青绿竹管，悄身离去。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在我身边用你那些拙劣的下毒伎俩。”客栈的上等房里，带着鬼王面具的黑袍男子如是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威严，却也十分动听。
　　程飞雁抬头，“小璃，我是在帮你哦！”帮你铲除你最讨厌的宁教，帮你测试一下那个人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姑且不说其他的事情，那天晚上，他不过是用“沉迷”以梦境的形式引出楚兮卿内心深处的一些负面想法，又顺便杀了一些人，创造一点真实感……若是真的每次都杀好多人，不会引来一群捕快才怪。
　　沧月璃回手给了他一巴掌，“我说过，叫我主人！”这样狠决嚣张的月璃，楚兮卿从没见过。
　　程飞雁躲闪不及，嘴角立刻流出一丝鲜血。他习惯性的整了整衣服，又用舌头慢条斯理的舔了嘴角一下，笑着说，“是的，主人！”
　　世人只知道程飞雁是程家的现任当家，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却不知道他其实只是程家的养子。而他的真实身份，实际上是当年被宁教灭门的杨门孽种，是被沧月璃一时兴起纵虎归山的小鬼。
　　当年，沧月璃不但放了他，还把他收为己用，亲手教他各种杀人的本领……如果说楚兮卿是一个武学天才，那么程飞雁就是一个天生的用毒高手。
　　“我讨厌不听话的狗。”沧月璃的口气之中带着一丝杀机，“同样的错误，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属下明白。”
　　“接下来我要去白莲山。”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接下来的命令。
　　“是。属下会在暗处辅佐主人。”
　　“哼。”沧月璃轻蔑的看了一眼程飞雁的卑微姿态，飞身离去。“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江湖之中喜好用毒的人，最后无一不是死在毒药之下……”
　　“谢主人。”程飞雁抬头看着沧月璃离开的身影，目光贪婪。当年只身毁灭杨家，离开的正是这个背影。

　　聪明如沧月璃，也难免有一些失误。
　　他不知道程飞雁本就是程家独子。当年程家内乱，他便被秘密送到杨家代养。既然不是杨家之人，又怎么会跟宁教结怨？
　　他本是利用程飞雁对宁教的痛恨，当然不知道程飞雁一开始的目标便是眼前这个绝色的毒蝎美人……

　　清晨的白莲山，寂静悠远绿树成荫，崇明莺啼浪漫诗意，空气清新的好似人间仙境。
　　在九龙瀑布前，沧楚两人全身戒备的看着一个全身红衣的小女孩。这座山地势险峻荒无人烟，会出现这么一个幼齿儿童实属可疑。
　　“嘻嘻……”小女孩站在两人面前吱吱的笑个不听，头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铃铃的响。
　　自那日旅店惨案之后，两人便不再住宿有人的地方。楚兮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有所顾虑:江湖寻仇,莫要牵累无辜。多年之前，欧阳靖就曾经打趣他说：比起那些假仁假义的正道，楚兮卿可说是宁教创教以来最心慈手软的教主，跟着他，就好像是金盆洗手弃暗投明一样。听他的意思,世界果真颠倒黑白！
　　“美人哥哥，你们不知道青云山是禁止外人入内的吗？”小女孩笑嘻嘻的对着沧月璃说到，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杀机，“姥姥从来不饶过破坏她清修的人。”
　　“实不相瞒，我们有求于白莲仙人。”沧月璃抢先答道。“请仙童通容。”
　　“是吗？可是姥姥没有说今天会见客哦～”红衣女孩笑意更浓。“而且我的名字不是什么仙童，我叫芙蓉。”
　　楚兮卿神情古怪的看着两人。不知为何,这两人样貌不同身材不同,甚至性别不同,给人的感觉却惊人的相同.此情此景,就好象两个千年妖狐斗力斗法.
　　\"我们二人真的有要事求见仙人,芙蓉仙童何苦为难?\"沧月璃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楚兮卿一眼.后者皱紧了眉不发一言.他不知道，月璃上白莲山另有目的，至于是何目的,莫不是也看重了山上的绝世财宝？
　　三日之前，楚兮卿破天荒的活捉了一名跟踪两人的密探。在此之前，两人根本感觉不到被人跟踪。密探像多数武侠小说一样没有例外的咬舌自尽，两人却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份宝藏地图，上面所指的藏宝地点就是白莲山。
　　白莲山宝藏？沧月璃嘴边露出一副似是而非的微笑。难怪最近江湖上的人行踪诡异，却都偷偷的来了洛阳……想必都是被宝藏吸引至此。“我们也去白莲山。”他说。
　　如是便引出上面的一幕。
　　话虽如此，白莲山却还是一片祥和景象。恐怕这些江湖中人都是惧怕白莲圣女的势力武功，而不敢轻举妄动吧！
　　白莲圣女，是江湖中最早的魔教白莲教的教主之女，却在白莲教覆灭之后隐居此山。后来有很多正道之人前来讨伐，却都是不明不白死在了山中。说是不明不白,是因为白莲宫把他们的尸体丢下山的时候,身体内外没有任何伤痕,而武林盟请遍天下神医也查不出他们死因如何.可见白莲教杀人之高明.
　　从那之后，在没有人敢轻易上山,江湖神话也传的愈加离奇诡异.
　　传说白莲圣女的武功高深莫测，甚至练到了青春永驻返老还童的程度，却厌倦红尘，不问世事的隐居山中,白白失传了绝世的武功.而她最厉害的，却不是武功，而是起死回生的妙传医术。据说这种医术的精髓古怪,提倡\"置之死地而后生\",却没有任何人真正领会体验.
　　再高深的武功和医术,没有传人也是白白浪费了前人的心血.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白莲圣女便开始把自身的本领传授给本教中人.久而久之，整个白莲山的人都把武功练得出神入化，把医术练得炉火纯青，却不涉尘世。
　　不涉尘世，是白莲宫第一条守则。然而，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宫规森严的白莲宫也关不住所有的信者。
　　江湖传言,多年之前，“妙手圣医”唐逸雯便是从白莲宫出来。唐逸雯自小便是厌恶用毒伤人,所以成人之年便脱离了唐门，机缘之下被白莲圣女看重是个医术天才，就入了白莲宫。两年之后，他又说要继世救人而执意离开。
　　世人不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形，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白莲圣女,只知道唐逸雯为了离开白莲宫，自愿废了一身的武功。现在，他除了满身的医术，行同废人。
　　然而沧月璃又有另外的观点,以他多年来对唐逸雯的了解,他离开白莲宫多半是因为白莲宫都是女人,他这个好色的断袖呆不下去了.或者是当年牛不焕死活不肯休了自己的发妻,他赌气之下就逃到了白莲山,象征性的\"出家为尼\",怎知进去了这么不好脱身.可能性还有很多,不过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继世救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要他救一个人,倾家荡产的讨好都不一定有用.他的古怪程度与难缠程度,与当年江湖有名的神算鬼谷子有的一拼.
　　不管白莲山有多少相关传说,时至今日，江湖中不知从何处传出白莲秘宝的消息。众人虽然惧怕白莲宫的势力，却也为了钱财密谋上山。有句话说的十分精辟,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真理!
　　所以在众人垂涎的目光中，祥和的气氛也多半成了假象。
　　沧月璃微笑的看着芙蓉，“既然这样，那在下告辞。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说着，他拉上楚兮卿，飞速的朝着山下走去。
　　“你上白莲宫干嘛？为了宝藏？”直到刚才，楚兮卿才隐约猜到月璃此行的目的。他们两个谁跟谁啊，还瞒着他。想到这里，楚兮卿一脸怨恨，活像知道丈夫在外偷腥的怨妇。
　　“治病。”沧月璃不愿搭理他。
　　“白莲宫真的这么厉害吗？”楚兮卿突然有些好奇。毕竟白莲圣女对他们来说只是个传说，或者说，是个神话。真实情况，又有谁知道。
　　沧月璃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厉害。”说完又回过头去。
　　“你怎么知道？”楚兮卿郁闷的反问。从刚刚起，沧月璃就变的惜字如金，每次答话绝不超过两个字，简练的很。
　　沧月璃停下脚步，古怪的看着他，“直觉。”
　　“厉害就不能乱闯了，那咱们岂不是上不了山了？”楚兮卿忽略某人的敷衍,不死心的再问。
　　“上得。”这次沧月璃不再回头。听楚兮卿问话的语气，九分的幸灾乐祸，十分的欠扁。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沧月璃不语，半天跳出两个字，“直觉。” 语不惊人死不休。
　　楚兮卿绝倒。直觉？直觉个头。你的直觉可以当饭吃？
　　然而直觉这个东西，实在是奇妙的很。
　　五时三刻，红衣仙童又一次站到两人面前，面无表情的不像刚刚所见。“两位，姥姥有请。”语言简单精练，开门见山。
　　“不知白莲仙人何以改变初衷？”沧月璃反问。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且看她如何做答。
　　“姥姥说了，公子是有缘人。”白莲圣女生性古怪，当年医行天下，只医治有缘之人。芙蓉说的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等于废话。
　　“恭敬不如从命，在此谢过。”沧月璃客气的回礼,不在执着刚才的问题。既然不说,问也白问.世人有云,白莲霸道，她不救也罢，若是真想救人，那个人也绝无法拒绝。看芙蓉现在的架势，大有不去也要硬绑了过去的架势。
　　不过说起芙蓉,楚兮卿总觉得今天的她有些古怪,回头想想,又说不出怪异之处在什么地方?

　　高耸入云，春光如画的白莲山顶，正是白莲宫的所在，天下魔教的发源之地。白莲宫中，白莲盛开，肆意芬芳。女子身披白色纱帐横卧莲池中央。
　　人间仙境。
　　“参见姥姥，客人已带到。”芙蓉上前一步，单膝跪下。
　　女子抬头，蓬荜生辉。楚兮卿的心里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抽痛感觉。
　　当年，魔教白莲迎来护教圣女，此女容貌丰美，肌骨莹润，唇不点而红。兰心慧质，平和闲雅，却冷若冰霜。
　　这样的女子，完美无缺，宝相庄严，是用来仰视，用来尊敬，用来崇拜，甚至用来供奉的。她太好，这个世界配不起她。
　　于是，怎么看怎么好的美人，却是空闺寂寞，枕冷衾寒。
　　完全的、彻底的没有天理！
　　“在下见过白莲圣女。”身边之人恭起双手，礼尚往来。楚兮卿豁然开朗，原来似曾相识的感觉来源于此。这两个人，一个艳绝天下，一个容貌冠世，同样的绝代佳人，德言容工，无一不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