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之》须王玥

53、第053章 兰迦之痛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黑衣人依旧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完颜颚古台悠悠闲闲的坐在那里，神情怎么看都是志在必得：“顾颜之，你瞧，我们的打赌你似乎要输了呢……”

　　顾颜之温和的一笑：“是吗，我瞧未必……”

　　话未敛音，惊变突发。

　　一道微不可查的箭羽破空声划破有些寂静的小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向那被打赌的黑衣人。

　　快，非常快！

　　箭矢就像是闪电一般的突发！

　　黑衣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心脏就被利箭穿透，箭矢直接穿过黑衣人的身体，钉射到凉亭的柱子上，箭羽末尾还挂着新鲜的血珠。

　　这是需要多大的爆发力，才能做到？！

　　“唔……”

　　摸摸自己的胸口，黑衣人神色间闪过一丝茫然，然后倒下。

　　凉亭中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顾颜之轻叹一声：“李兄，看样子似乎是我们赢了。”

　　完颜颚古台眼中愤怒一闪而过，黑衣人敏捷而迅速的将他缓缓包围，戒备的看着四周。

　　完颜颚古台朗声道：“既然出手相助，怎不出来一见？”

　　话音一落，边听一道清朗明快的声线在小亭外响起：“既然完颜兄出言邀请，穆某便却之不恭了。”

　　顾颜之听到说话声，松了口气，对上时君戟疑问的眼神，摇了摇头。

　　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身形欣长高大的人影渐渐出现在小亭外，黑衣人们戒备的看着他，完颜颚古台挥挥手，黑衣人让出一条道来。

　　完颜颚古台看到缓缓走近的人，并没有意外的神色：“穆兄好箭法，我那下属功夫也算了得，却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相比起完颜兄，在下还差得远呢。”慕容兰迦噙着笑意在夜色的托衬下走进凉亭，迈过那倒地身死的黑衣人，吊儿郎当的像是在赴一个幽会一般走到石桌前挨着顾颜之坐下。

　　完颜颚古台平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来，慕容兰迦则有些勾着顾颜之的脖子，在顾颜之有些茫然的表情下弹了他脑门一记，哀叹道：“我们才做兄弟一天，你怎么就不能为哥哥省点心？大半夜的被别人喊出来救你命！以后跟朋友约会也挑个安全的地方，我不是每次都这么悠闲……”

　　嘴上说着，笑眯眯的看着时君戟，点点头，时君戟见了，友善一笑。

　　顾颜之近距离看着笑容灿烂的慕容兰迦，心中有种微热的感动，不过他有些不习惯慕容兰迦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微微挣扎了一下，慕容兰迦顺势放开他。

　　“多谢兄长。”顾颜之心中有些不自在。

　　慕容兰迦慵慵懒懒的摆摆手，无视周围肃杀的气氛，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扫向完颜颚古台：“还请完颜兄莫要怪罪穆某插手此事，适才不小心听到你们的打赌，穆某想了想，心中委实不愿意自己刚认了不久的兄弟随完颜兄去金国发展啊……”

　　完颜颚古台见慕容兰迦在他的属下包围下，依旧谈笑风生，猜测他肯定有所依仗，忌惮之下，暗中命令下属不要轻举妄动，只是手中转着酒杯，针锋相对的说道：“打赌嘛，自然越是刺激越好，稳赢的局面如果没有波澜，赢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慕容兰迦夸赞道：“完颜兄果然气度恢弘！穆某佩服。”语气夸张，听不出褒贬之意。

　　完颜颚古台亦不甘示弱：“穆兄这夜间探问能力也令人佩服！我这众多手下在此，都没发现穆兄是如何传递消息给顾兄的，光着分能力，孤便是找遍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只是一丝雕虫小技而已，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比不过完颜兄在我彩国的藏匿能力……自上次二试一别后完颜兄就消失匿迹，可令穆某找的好苦！”

　　慕容兰迦的话令完颜颚古台心中冷笑，戒备忌惮之意更甚：“那还真是孤的不是了，早知秦王这么惦记孤，孤应早点与秦王相见才是！”

　　凉亭内，除了黑衣人外，就时君戟不知慕容兰迦的身份，此时听了完颜颚古台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恍然，神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王与王的交锋，可轮不着他这个平头百姓出头了……不过颜之竟然能跟秦王称兄道弟，果然这小子秘密甚多啊！

　　“现在见也不晚。”对于完颜颚古台的试探，慕容兰迦微笑以对。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一番，言语间不是明褒暗贬就是刺探，一个咄咄逼人步步试探，一个兵来将挡反守为攻，几乎是将语言的运用提到了最高的境界。

　　慕容兰迦不知完颜颚古台还有多少暗桩在，完颜颚古台也不确定慕容兰迦有多少人手埋伏于暗处。

　　.在这不大的亭子里，在这巴掌大的地盘，未来的两个宿敌第一次意义上的交锋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

　　最终，则异常古怪的王见王在完颜颚古台一句：“时候不早，孤也该走了。”中落下帷幕。
　　慕容兰迦准备仓促，没有把握留下他，只能目送：“如此，穆某不送了，完颜兄好走！”

　　完颜颚古台别有深意的看了顾颜之一眼，又扫了时君戟一眼，起身大步踏出凉亭。

　　直到完颜颚古台和他的下属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时，慕容兰迦才收了身上慵懒的气势，目光一凝。

　　一袭白儒衣衫的慕容素睢缓缓出现在夜色中，走进凉亭，琉璃般的眼睛中带着淡淡的疲惫之意：“我们与那人埋伏在暗处的暗桩接触，在偷袭的情况下，对方死伤二十四人，我方死伤三十二人。”

　　慕容兰迦攒住拳头：“一群蠢货……”

　　慕容素睢摇头：“完颜颚古台未登帝位前，就是金国第一勇士，第一高手，他带出来的暗卫能力比我们要强太多，一对一的正面比试，我们的人胜算只有六成。”

　　“屈辱！这是屈辱！！”慕容兰迦“碰！”的掀翻石桌，赞起来怒声道：“在我彩国的地盘上！！在我堂堂的彩国秦王面前！啊！！金国的皇帝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坐在我面前！！而我呢？！竟然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竟然眼睁睁的纵虎归山！！这是彩国！是彩国！！不是他完颜颚古台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耻辱啊！！江州的官员都是干什么的？！！江州的武备军是吃什么的？！你们这些暗探是做什么吃的？！！人家都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了一圈了，你们竟然连个反应都没有！！”

　　慕容素睢静静的听着他的愤怒，直到他咆哮完了，才没有起伏的说道：“你有钱么？你有权么？你有人么？你有时间么？”

　　慕容兰迦闻言，气泄了一半，坐到石椅上自嘲：“是啊，我哪来的钱去培养更多的暗卫，哪来的权利去培养，更哪来人去培养……”

　　慕容兰迦之上尚有太子在位，更何况太子还有个无比厉害的母亲——那位对他一直虎视眈眈等着抓他错漏的皇后。

　　彩灵帝性格软弱，十分惧内，而他的母亲肃妃也是个与世无争的，从小到大，他就被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压制打压着，连这些年来他发展的势力都是他千辛万苦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隐忍的活着，小心翼翼的窥伺，等待时机……可是这些都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他的抱负，他的野心，需要更多的机会！

　　慕容素睢神色划过歉然，默然站在一边不说话。

　　小亭内一时间陷入寂静。

　　过了一会儿，顾颜之朝时君戟使了一个眼色，时君戟原本不愿，但拗不过顾颜之的坚持，还是上前施礼道：“江州时君戟，谢过秦王救命之恩。”

　　慕容兰迦似乎在想什么，猛然间回过神，站起来将时君戟扶住，面上勉强一笑：“君戟不必在意，你与颜之私交甚深，颜之与我又有患难之义，我们也算朋友，何必如此介怀？”

　　时君戟顺势起来，见慕容兰迦并无皇室的架子，心中那丝的微微不舒服也消失了，大咧咧的道：“我是我，颜之是颜之！今日之事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颜之被我连累我心里本就过意不去，倘若今日之事不得善了，我恐怕真是要杀了颜之才行了！”

　　语气之认真，叫人不得不信刚才顾颜之若是打赌输了，他的玉笛短剑会直接先抹了顾颜之的脖子。

　　一旁的顾颜之苦笑。心中却也理解时君戟这种爱国的思想。

　　慕容兰迦肃容：“君戟之心颜之敬佩！请受兰迦一拜！”

　　时君戟拦住他：“秦王不必如此，我与那金国皇帝孽缘甚深，他想杀我之心昭然若揭，今夜如不是王爷与颜之，时某也未必能保得住自己的命。”神色认真的看着慕容兰迦，“君戟是彩国臣民，生在彩国，活在彩国，自然死都不会叛离彩国！而我，也不容我的兄弟做那叛国贼！”

　　慕容兰迦神色激动：“先生忠君爱国之心令人敬佩！果然是我彩国的栋梁之才！兰迦有幸认识先生真是太好了！”面露惋惜，“只可惜，我父王太过软弱，当年没有顶住经过的压力，下令让您十年不得参加科举，为国家效力——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时君戟听了神色也有些暗淡，旋即又哈哈一笑：“这有什么，陛下虽然限制我十年不得参加科举，但我也能为彩国做些其他事……这些年我游历三国，宋、金两国的地形地貌可谓是了若指掌，最近更是在编写一本《地域图志》，他日我彩国要是与两国开战，哼哼……”

　　慕容兰迦双眼放光，拉住时君戟坐下，详尽的询问他有挂《地域图志》的事，时君戟说到自己的得意之作，自然无话不说，两个人就坐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慕容素睢走到顾颜之身边，小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顾颜之点点头，看了在那儿说话极为兴奋的两人一眼，心中轻轻一叹，跟着慕容素睢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凉亭。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话说，直到快要将顾颜之送回住所，慕容素睢才突然道：“你不要怪二哥。”

　　顾颜之轻轻摇了摇头，笑道：“王爷心怀帝王之术，颜之明白。”

　　“不，我们现在说的不是君臣，而是朋友之义。”慕容素睢难得语气中有些懊恼，“二哥需要一个能让时君戟那狂徒折服于他的机会，这也是我们来到白鹿洞书院的主要目的之一，但颜之你要相信，如果二哥没有把握的话，他是不会让你们身处危险中的……”

　　“殿下。”顾颜之打断了他的话，“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可是……”

　　“身为帝王，该狠则狠。”顾颜之轻声道，“君戟之才，值得王爷花心思去得到，只是君戟在有的时候，心思赤纯，颜之只盼王爷日后不要伤他心……”

　　今夜之事，蹊跷之处颇多。

　　完颜颚古台是如何知道时君戟回到庐山的？慕容兰迦是什么时候埋伏在四周的？而慕容兰迦为什么又要在他们和完颜颚古台打赌的时候传音给他要他按着他说的做？他突然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切似乎都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而自己才效忠于慕容兰迦，年纪又太过青涩，不被信任也是应该的。

　　只是……为什么自己这么不甘心呢？

　　一想到慕容兰迦为了得到时君戟的效忠，竟然肯花这么多心思，顾颜之除了钦佩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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