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为君沉吟画桃夭》周梦川

4、第四章 凑合凑合

　　当然他不介意有人跳出来讨揍，所以他很果断地下令好好教训小乞丐。

　　“诶……”七零八落的呻吟款款传来。

　　真的被狠狠教训了，只不过角色互换，被教训的变成他们，一堆明明赢定的汉子。

　　黄蓉拍去手上的灰，哈了一口气。这天寒地冻的，还要出手教训人，真是为难她了。

　　在男人一干人等的告饶声中，黄蓉夺过他们的匕首，叫他们把身上的衣物脱光。见他们不从，黄蓉举起匕首切去为首男人的大拇指。见自家老爷杀猪般惨叫连连，众人被吓得面如死灰。面对这个煞星，他们只好利利索索把自己脱得精光，只剩下一条单裤遮羞。

　　黄蓉搜罗尽他们身上的钱财，转而送给那可怜的女子，还将男人披的狐裘、马车一股脑儿都夺给了她。她解下拉车的其中一匹马，牵了过来：“坐马车的人好不威风，姐姐也来坐坐，看哪个不长眼的敢不让路！”

　　看着女子感激涕零地驾车而去，黄蓉满腹辛酸：“好姐姐，你落难了还有我来搭救。蓉儿混迹江湖，却没人心疼。爹爹不要我，那个风骚的男人也不理我了……”

　　旁边传来刺耳的求饶声，黄蓉眼珠一转，从身上掏出几枚药丸逼他们吃了，得意道：“这些毒药我一路而来也没少用过，吃了以后先是肚子绞痛，那就是毒药开始腐蚀内脏了。如果还不吃解药呢，身体就会从里向外开始腐烂，慢慢滋生蛆虫啃噬你们的身体。但你们却还是死不了，一直要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后，才会七孔流血而亡。”

　　“女大王饶命，饶命啊！小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他们不敢不信，因为腹中真的开始阵阵绞痛，痛得他们冷汗直流，大呼饶命。

　　黄蓉笑得一脸无辜：“可本姑娘一向菩萨心肠，自然不忍心让你们活得凄惨死得恐怖的。解药会给你们，而且我会让你们尽情地做你们喜欢的事。”

　　爬上马，她对一个抱肚子求饶的人道：“看你们刚刚追那个姑娘追得好不欢乐，那现在就换你们来追我，追到就赏解药。若是追不到呢，你们就只有快些回家掏老本选块好地，带上棺材再换好寿衣搬家喽。”

　　说完黄蓉慢悠悠骑上马，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赶路，不怕那些人不跟上来，那些泻药的厉害她最清楚不过。扭头看看身后中了“毒”的老爷家仆在寒风中狂奔，哆嗦着双腿跟在马后，她一拍马屁股，马儿开始迎风慢跑起来，黄蓉呵呵笑道：“快哦！追到了才给你们解药呢！”

　　其实只是救人的话，她没必要这么整人，不过因为那个可恶的欧阳克的遗忘，还被呵斥让路，黄蓉着实火大。火大了，便要有渠道发泄，恰逢假道学作恶，用他们来出出气，不为过。

　　就这样跑了半个时辰，那些中了“毒”的人跑着跑着忍不住就开了闸，一泻千里。光溜溜的身子被冻得紫青，口里喘着粗气。特别是平日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如今已经口吐白沫，却不敢停下，大老爷怕极了身上长蛆去吃他。

　　他们这副模样把黄蓉乐得哈哈大笑，一夹马腹，策马奔去，不再理会后面痛哭流涕求饶命的人。
　　翌日清晨，张家口如往昔一样纷纷攘攘。作为南北通道，张家口常年人口稠集，通市繁盛。今年大风大雪，这里依旧热闹非凡，一片繁荣之象。

　　只是一间包子店前被众人指责的小乞丐昭示着，一个地方不管多么繁华，繁华的背后，都是不可言及的褴褛不堪。

　　小乞丐就是黄蓉，她紧抓已不再烫手的包子，蹲在地上一言不发，任众人如何呵斥，就是缩着身子不起身。

　　一个浑身油脂的汉子见她可怜，解围道：“好啦好啦，别看啦，小乞丐还不快走？”

　　黄蓉闻言立马起身，甩甩袖子道：“好，我这就走。”

　　包子店老板却赶紧抓住黄蓉的胳膊，厉声道：“臭乞丐还不放下我的包子！”

　　她手微动，便乖乖交出了包子，然后笑嘻嘻地看着老板。

　　店老板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那馒头上多出十个黑漆漆的手指印子，他脸一下子变得比包子上的指印还黑几分：“妈的大清早来了这么个小混蛋……”招来店伙，“抄家伙，给我狠狠地打！”
　　黄蓉这厢正捏紧了拳头呢，一个披着黑色狐裘的少年就挡在了她身前。他虎背熊腰，生生挡住了黄蓉，冷风也尽数被挡去。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里，少年朝老板抱了抱拳，朗声道：“老板别动粗，这位小兄弟的钱算我账上就是。”

　　黄蓉出岛以来见到的都是谨慎小心的人，她看到从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帮别人，少年的出现让她猝不及防。他同带江南口音的话更是令她反应不及，只好呆呆看少年付过钱，将包子放到她手心，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她接过包子，却不吃，只对着一条赖皮小狗道：“这包子做得太差劲。小东西，给你吃吧！”说完就把包子扔出，小狗真是饿坏了，弓起身子一跳，就咬到包子，然后大嚼起来。

　　少年瞪着大眼，很困惑地看着黄蓉把貌似是她迫切需要的包子，就这么扔给了狗。他很吃惊。
　　店主也叹道：“上好的肉包子，让条狗给浪费了，可惜可惜。”

　　黄蓉柳眉一皱，捡过一枚石子儿，手在破袖子里使了一招“弹指神通”，将石子儿狠狠打向店主的嘴里。“啪啪”几声，店主捂嘴痛呼。只见地上多了几颗带血的牙齿。

　　黄蓉暗爽：叫你指桑骂槐！

　　在店主暴跳不已的问骂声中，黄蓉扬眉唱道：“果真是，恶有啊恶报，时候恰好到！”唱罢，她好奇地跟着刚帮她解围的少年进了街对面的饭馆，她也不说话，只管歪头看他。

　　少年很质朴，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便问她：“小兄弟要不一同来吃吧？”

　　黄蓉勾嘴一笑：“好啊！我一个人也寂寞得很，正想搭个伴儿呢。”说罢她也不客气，走过来便入了座。

　　少年为她叫了一副碗筷，可黄蓉扮相之邋遢让店小二爱理不理，拖了半天才把碗筷送来。

　　黄蓉忍不住发作：“你当我穷得铃铛响，不够格吃你家的菜吗？呵呵真好笑！只怕你拿出你店里最上等的酒菜招呼我，我怕还看不上眼呢！”

　　店小二翻着白眼，敷衍道：“是吗？只要您老人家点得出，我们就做得出。就怕有的人舌头大，只知漫天要菜，却没钱买。”

　　黄蓉问少年是否她要吃什么他都会请客，少年心无城府只想交这个朋友，便点头称是。黄蓉很满意，转而吩咐小二上点心。小二见少年浓眉大眼，身着的珍贵狐裘，断定少年不是穷鬼，也就耐着性子听黄蓉吩咐。

　　“听着啊，我先要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见小二冷笑，黄蓉存心显弄，好叫这个势利眼小二收起轻视之心，“看这店如此寒酸，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我不为难你。四干果就来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嘛，来时新的吧。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蜜饯嘛，就是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好郎君。不知你这里买不买得到？”

　　黄蓉一样一样将要的点心娓娓道来，小二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只因为黄蓉谈吐里尽是富贵之人才在行的，不由认真应对起来。

　　“这里可没有新鲜鱼虾下酒，就随便上几个菜凑合凑合。”黄蓉显得很无奈。

　　没想到黄蓉故意耍嘴皮子，倒把小二惹得诚惶诚恐起来：“不知客官钟意什么？”

　　黄蓉吐吐舌头，甚是无辜：“唔，我不为难你，就要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吧。贵菜么，谅你也拿不出来，就上我说的几个菜对付着吧！”

　　看小二惊得合不拢的嘴，黄蓉指着少年道：“这位大爷请客，你还怕他付不起吗？”

　　小二连忙摇头，又问：“客官还需要些什么吗？”

　　黄蓉玩够了，不再为难他：“再来十二个下饭菜，八样点心，二两好酒吧。”

　　小二生怕黄蓉再说出什么弄不成的名目，不敢再问要的什么菜、什么酒，赶紧退了下去，只吩咐厨房拿出最好的招待，不得怠慢。

　　少年对这些不在行，只听黄蓉说得滑溜，又看小二那副模样，不由好奇起来。等小二一走，少年就和黄蓉说起话来。

　　黄蓉的父亲黄药师本来就是全才，易经八卦、星象算术、建筑水利无所不精，黄蓉从小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现在正好说些江南的风土人情给少年听。

　　少年见她谈吐不俗，见识又广，顿感江南人才济济，眼前的乞丐令他倾倒不已，更起了说话的兴致。他自称“郭靖”，自北方大漠而来。

　　黄蓉问起大漠的情景，郭靖的师父江南七怪都是老江湖，早嘱咐郭靖隐瞒身份，所以他只说了一些寻常牧民驯马、捕狼、骑射的趣事。

　　黄蓉听得直拍手，就此决定继续北上，去塞外玩玩儿，看看草原的天葬、狼群、蓝天连碧草……
　　酒菜上来，两人边吃边谈，十分尽兴。只是黄蓉尝了一口酒，便嫌弃说那是五年前的陈货了，不喝也罢。这可把掌柜吓得惶恐起来，忙过来赔笑，连夸黄蓉舌头灵，又解释半天，看黄蓉没有怒容，才敢下去了。

　　他俩继续聊着，郭靖小时便头脑不灵，不善言辞，黄蓉却因他的话而对大漠产生向往，这让郭靖很受用。他不禁滔滔不绝起来，说到忘形处，他握住黄蓉的手直笑。

　　但他这一握，不但摸到黄蓉的手滑嫩小巧、如若无骨，更加看见黄蓉破布后黑漆漆的手腕之上，光滑如玉、白皙如雪的胳膊，黄蓉低头轻笑更令郭靖觉得奇怪。只是他素来老实，也猜不出其中蹊跷。

　　黄蓉微微挣开手：“这次让郭大哥破费了，咱们饭菜也吃完了，该走了吧。”

　　这次花了二十两银子，不是小钱。

　　只是郭靖南下后第一次用银子，并不知道银子的好处。他只想和乞丐兄弟交谈甚欢，再多花二百两也是情愿。

　　只是若他知道寻常的三口之家省吃俭用，一年下来也不过用个三、四两银子，只怕会将中途变冷而倒掉的饭菜统统收起来，施舍给同黄蓉“一样”的乞丐们吧。

　　走出门，黄蓉只说了句再见便要走了。没走几步却听见郭靖叫她，黄蓉心想：“就知道原来天上怎么会掉下馅饼呢，还恰好砸到自己头上。那个憨厚的郭大哥，总不会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的。”

　　黄蓉知道郭靖正朝自己走来，她索性不回头，就想看看郭靖到底要她怎么还这个钱、这份情。

　　这样想着，黄蓉突然觉得身子变得暖烘烘，她低头一看，郭靖的狐裘已披到了自己身上。她赶紧回头，明眸中满是震惊的困惑。

　　郭靖笑得磊落而温暖：“小兄弟，我们一见如故，你把这衣服穿去，天太冷了……”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四锭黄金，取两锭放到黄蓉怀中，“钱也拿着，好好做些去小生意，然后成家立业，免得我担心。”

　　黄蓉垂下头，并不道谢，径自离开。

　　她走了一会儿，回头呆呆地看着郭靖上马，郭靖抱拳示意，牵过马就要离开。

　　黄蓉这才如梦初醒，朝郭靖喊道：“我叫黄蓉，郭大哥你要朝哪里走？”

　　郭靖隔街答道：“我要去南方，先经过燕京吧。小兄弟你如果去大漠玩好了还要回江南，一年后三月二十四，你到嘉兴醉仙楼来找我，好不好？”

　　黄蓉看着少年张张合合的嘴巴，只觉得这个人可爱极了，她不由点头答应。郭靖爽朗一笑便走了。

　　她出神地看着郭靖远去的身影，喃喃道：“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南下？

　　倒和西域白驼人同路了，不过……黄蓉朝南走了几步，便停下脚步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