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桃花扇》旗木卡卡文

2、（中）

　　1.
　　轻掩上书房门，苏子玉朝背对自己的苏文衍行一礼：“爹亲。”
　　据她的贴身丫鬟描述，老爷出门时暴跳如雷回转后表情诡秘，让人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无法判断定锋坡之行的结果。
　　但依她推测，爹亲应该没有同忧患深摊牌。且看他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吧。
　　“唔。”
　　装模作样翻动书页的苏文衍短短应了声，便合书转身，面色严肃：“玉儿，吾与扇宇之主讨论之后，认为仓促为你订婚非是好事。所以……你稍后收拾行李，准备去学海无涯报到。总该让你与那位后生相处一段时间再作定论。”
　　心中略有讶异，苏子玉抬首，疑问地看着自家爹亲：“他……知道我的心意了吗？这也是他的意思？”
　　“嗯。他还讲他会亲自登门拜访劝说你同意。”
　　苏文衍一字一句笃定道。
　　苏子玉顿时心头百味陈杂，伤感的视线瞥到爹亲手中那本《孟子》时，忽然一顿，随即恢复平静。
　　“那，女儿就在家中静待扇宇之主的劝说了。”
　　……咦？！
　　已经做好承受宝贝女儿飙泪攻击的苏文衍见状十分意外。
　　“玉儿你……”
　　苏子玉却已径自行礼告退，打开书房门之时侧首微笑道：“爹亲阅读圣贤书的方式真特别。”
　　待房门关闭，苏文衍抬手一看，《孟子》竟被自己拿倒了。
　　这……莫名心虚是怎么回事！
　　泄气似地将书本朝桌上一摔，此刻看见这书只会让他想到还蒙在鼓中的某人。
　　忧患深啊忧患深，管他穿帮不穿帮，你可千万要说服玉儿！否则全部算你头上！
　　千里之外，正在院中小憩的忧患深忽然被一只山雀啄破手指，自午睡中惊醒。
　　“啊……扇主，不要紧吧？”侍女低呼一声，便要去取药。
　　“……嘘。”不以为意的扇宇之主抬手示意侍女噤声：“无妨，不必大惊小怪。”
　　虽说三教仲裁地位显赫，引人注目也非意外，不过……最近频繁生出被人盯上之感，真是奇怪的体验。

　　2.
　　“先生请。”苏子玉娴熟地泡茶倒茶，动作柔婉流畅，单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今日之茶，却是添了一分涩意。玉儿，你知晓吾之来意？”
　　云龙扇掩去半张俊容，忧患深不自觉地摆出扇主姿态。
　　苏子玉为自己斟上一杯茶，笑中带着一丝无奈：“既是父亲心愿，又劳动先生大驾，我还能拒绝吗？”
　　“放宽心胸，不必因婚事而郁卒。学海求学，对你亦有颇多助益。”
　　苏子玉眸光似水波微漾：“听先生口气，也不赞同爹亲的心急？”
　　“此事最该讲究缘分，强求不得。何况你还年轻。不过嘛……天下父母心，我想以你之聪慧，必能理解。”
　　“正因理解，所以遂从。况且先生所言不差，我还年轻，有充裕的时间磨。”
　　带着一点顽皮的笑意，她直视忧患深双目。
　　距离三教仲裁踏入江湖尚有长久岁月，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磨，哼哼。
　　三月春|光明媚，美人笑颜如花。
　　被对面年轻女子含笑美目直盯着，忧患深忽然有那么一丝拉不自在，收扇轻点桌面：“停——这句话若被你父亲知晓，又该埋怨吾劝说不力。”
　　“有些话偏不能说与他听，尤其是女儿心事。”
　　忧患深浅笑道：“那吾该倍感荣幸了。”
　　苏子玉视线朝竹亭外回廊处移去，几名丫鬟立刻红着脸缩回墙角。
　　又是组队围观扇宇之主的丫鬟团嘛……
　　“因为先生宽和体贴，所以说与先生听。不过，得享此殊荣的我，也要十分留意招来他人侧目才是。”
　　感慨的语气，引得忧患深笑容微露尴尬：“长大了，也学会取笑吾了。”
　　——早些年岁，她听爹亲提过，忧患深年少时经常招惹各种莫明其妙的桃花，直至接受三教任命建立扇宇，好容易才重得清净。
　　当然那时爹亲并不知道自家女儿也成为了忧患深莫名其妙桃花中的一朵。
　　“耶，这是赞美啊。”
　　“停。此杯已尽，还不打算为吾添茶吗？”
　　“是我疏忽，先生请。”
　　苏子玉一边添茶一边在心中苦叹。
　　说不得，急不得，该拿这条磨人的鳝鱼怎么办呢（喂喂喂！）。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不知不觉念出声，收到忧患深奇怪的目光。
　　“是吾离群索居清闲太久的缘故吗？愈发猜不透你们父女在打何种哑谜。”
　　苏子玉嫣然一笑：“其实早已提示过先生，可惜……”
　　“可惜……？”
　　“可惜全部海枯石沉了。”
　　“……”

　　3.
　　学海生活丰富多彩。
　　但这并不能缓解苏子玉饱受煎熬的相思之心。
　　曲怀觞奉“父母之命”对她极尽照顾，可她很清楚这位学海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全才满心都是学姐月灵犀。
　　由于自己不见天日的暗恋，苏子玉对于撮合这一对非常积极，曲怀觞也发现她情思不在自己，又觉得这姑娘表面文静娴雅实则豪爽活泼，俩人迅速成为好友。
　　于是学海无涯一度出现一道风景名胜：曲怀觞与苏子玉畅谈→曲怀觞与月灵犀约会→曲怀觞给苏子玉补习→曲怀觞向月灵犀赠诗→曲怀觞被礼执令罚面壁思过。
　　处罚理由：拈花惹草，影响不好。
　　“咳……学长，你辛苦了。”
　　苏子玉拿扇子掩住不断上翘的嘴角。
　　曲怀觞揉了揉抄《礼戒》抄得酸麻无力的手腕，满面无奈。
　　这是第几次被罚抄了？
　　礼戒也抄了不下千遍吧，弄得他一看到苏子玉的脸脑中便自动反应“耽于情，沉于色，朝三暮四是以为淫”……天可怜见，他们真的只是好友啊。
　　“无妨，习惯就好。”
　　苏子玉摇着扇子，闻言笑得更欢：“我对礼执令一向敬而远之，他也无意听我解释，只好请学长担待啰。”
　　“哈。今日约我外出，该不会只为这件事吧。”
　　“当然。有一个忙，非要请你援手不可。”

　　炉烟缭缭，清香萦绕，琴声泠泠。
　　这是一处僻静院落，占地虽不大，却是布局精致，一草一木皆有巧思。
　　须发花白的老人端坐客厅主位，抬眼傲慢地看着苏子玉：“小姑娘，你又来了。哦——还带来帮手。”
　　苏子玉一展扇面，现出扇上桃花：“老先生，切莫低估我势在必得之决心。”
　　老人抚|弄着手上的玉扳指：“你也不可低估吾保留回忆之决心。”
　　曲怀觞有些莫名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定定神，恭然施礼道：“老先生，在下有礼。”
　　“哼。”老人瞥头不理，曲怀觞不以为意，转而问苏子玉前因后果。
　　原来苏子玉前段时间溜出学海在闹市闲逛，无意从一旧书阁找到一套早已绝版的奇书，不知何故流落坊间。
　　当下便开口询价，付一半定金，约好取书之日付清全款。
　　未料取书之日，店主告知那套书已被一位老先生以三倍价钱买走。
　　苏子玉气恼不已，便找上门理论，被老人出的几个谜题难住，只好回学海搬援军。
　　苏子玉说完前后因果，又与老人呛了几声，俩人大眼瞪小眼。
　　曲怀觞看着这场面哭笑不得。思索半晌，总算破解谜题，引得老人家一阵侧目。
　　“哈，题目已解，老先生也该兑现承诺了。”
　　“题非是你解，书自不予你。”
　　“你……！”
　　眼看苏子玉咬牙切齿，曲怀觞赶紧拉住她：“老先生，看在吾友一片诚心，通融一下如何？”
　　老人双目转了转，身后仿佛探出一条狐狸尾巴，笑眯眯地指着苏子玉手中折扇：“要书，可以，用你手中之扇来换。”
　　“不行！”苏子玉果断拒绝：“任何条件皆可，唯独此扇绝不行！”
　　“哦。老头没猜错，这扇，是你十分宝贵之物。”
　　“……没必要向你解释吧。”苏子玉别扭地顶回去。
　　“老先生，何必强人所难呢？不如换一种方式，用其他筹码交换如何？”曲怀觞耐心劝道。
　　老者不言，依然拨|弄指间玉扳指，面露沉思。
　　许久，方听他开口道：“换一种方式……嗯，这样吧。吾将关于那套书的故事说与你们听，丫头你也将这把扇中渊源详细说来，但看我们谁能打动谁。”
　　苏子玉顿时愣住，看了看曲怀觞。
　　暗恋长辈什么的，当着两个大男人的面说出来……是不是太劲爆了点儿。
　　“怎样？小丫头，敢赌吗？”老者已吩咐侍者取来书卷，眉间净是挑衅神色。
　　苏子玉倒也不怕不慌，反正曲怀觞也不是死脑筋更不会泄密，让他知道也没事。于是点点头：“可以，但你要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
　　老者双眼一瞪：“吾有这么无聊吗？！”
　　“那老先生先请吧。”苏子玉大方抬手示意老者开始。
　　老者目中精光收敛，似是陷入回忆中。
　　不出意外是很老套却感人的故事。
　　贫家儒生与名门小姐相恋，遭遇各方阻力。相约十年期限，儒生外出闯荡，终于衣锦还乡，名门早已倾覆，那女子也香消玉殒。
　　儒生发狂般搜集爱人生前物品，经年累月，白了青丝苍老了面容，终于将爱人所用事物一一收回，在此修建小院，全依她最爱的风格，四处摆放遗物，从此活在回忆中。
　　一堂静默，曲怀觞肃然动容。
　　此情可待成追忆。老掉牙的情节，由亲历者说来，却是感人甚深。
　　老者沧桑面容上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眼中感伤尚未褪去：“此书背后的故事到此为止，小丫头，该你了。”
　　苏子玉垂下眼睫，将自己对那风华绝代的扇宇之主的种种心情细细整理酝酿。
　　恋慕，欣赏，迟疑，羞怯，患得患失。
　　心悦君兮君不知。
　　点点滴滴，尽是女儿心事。
　　这异时空的儒门礼教虽算不上吃人，却也是一道无形枷锁。疏楼龙宿那般视规则为浮云的人物，大概是难得一见之异数，意外中的意外。
　　老者听得惊奇，曲怀觞听得错愕。
　　故事终了，听者久久无法作出评论。
　　终究还是见多识广的老者出言道：“好个丫头，勇气可嘉。吾问你，若你所说之人不愿接受，或者迫于世俗压力拒绝，你要如何自处？”
　　苏子玉笑了笑：“何必做这些无谓假设？走一步是一步，我不想什么也没付出便失去一切，徒留遗憾。”
　　老者注视她良久，忽然涩声低笑：“哈……徒留遗憾吗？丫头，书你带走罢。记住你今日之言。”
　　“多谢老先生。学长，我们走吧。学长？”
　　还在努力消化事实的曲怀觞醒神，忙向老者告辞同苏子玉一起离开宅院。
　　苏子玉显然心情大好，一路步伐轻盈。
　　曲怀觞多少有些尴尬，见她表现，反觉自己多虑，便笑问：“这套书，该不会是要送给‘那个人’吧？”
　　苏子玉不好意思地抱紧书卷，点头不言。
　　曲怀觞忽然感叹：“子玉，吾很佩服你的勇气。”

　　秋叶无声落下，铺满一地金黄。
　　几位老友送来贺礼，忧患深才记起自己生辰将近。
　　岁月的流逝对他而言已失去意义，生辰亦不过给老友们提供骚扰自己的机会罢了。
　　莫何捧着一方木匣轻轻踏入，不愿扰他静思。
　　忧患深倒先放下手中公函，主动问起。
　　“何事？”
　　“苏家小姐送来的礼物。”
　　“哦？”
　　莫何将木匣打开，现出内中珍稀古卷，慵懒的扇宇之主双眼闪过精光。
　　这套书卷他苦寻许久而不得，她倒是很有办法……呵。
　　上扬的嘴角显示三教仲裁对礼物十分满意。
　　莫何悄悄看了翻阅古卷的上司一眼，心中愈发好奇那苏家小姐究竟何种人物，每一次寄来书信或礼物都让仲裁心情愉悦。
　　是讲，仲裁会认真看公文以外的信件本身就很稀奇吧……咳，扇宇之内太静，偶尔八卦一下调剂生活嘛。

　　4.
　　时光荏苒。
　　这年苏文衍身体状况颇有好转，便又开始处理公务。挤压数年的事务令人咋舌，时常忙到深夜。
　　文房一灯如豆，苏家家主仍在奋笔疾书。
　　忽来异香扑鼻，顿感危机。
　　果断拔剑出鞘与来人缠斗，两强相争，不得不频|频使出儒门绝式，牵动旧伤与痼疾。
　　终于血溅三尺，被夺走一份重要公文。追之不及，胸腹剧痛呕红。
　　待家仆纷纷赶至，苏文衍已不省人事。
　　消息传出，扇宇之主与儒门三监司连夜赶到。
　　苏文衍强撑病体将情况汇报三监司，事毕，未有休息，立刻请入扇主。
　　“好友，咳咳咳……”
　　嘴角鲜血不停，苏文衍拉着至交好友忧患深，眼神急切。
　　扇宇之主神情少见的凝重，轻拍好友紧握的手：“吾已派人通知玉儿，她很快便会回来。好友你要撑住。”
　　苏文衍清楚自身状况，吃力地摇摇头，嘴唇微微噏动着想要说什么。
　　忧患深心中深深一叹，俯下|身凑近聆听。
　　“请转告玉儿……若她之心意未变，吾同意，吾同意……她快乐就好……”
　　说着这话，苏文衍眼神复杂，又喘着气艰难急道：“玉儿……劳烦照料……”
　　“吾会。”
　　目睹好友瞳仁扩大，手无力垂下，三教仲裁缓缓站直，背对众人沉声道：“……准备后事吧。”

　　一封家信寄来学海。
　　苏子玉正在午休，见信惊起，顾不得与学友话别，匆忙换了素色衣衫去礼部。
　　不苟言笑的礼执令听完缘由，干脆地批假，临别还附赠一句节哀，虽只是客套，却一下戳中苏子玉心中之痛。
　　红着眼睛奔出学海，一路狂奔，风尘仆仆直冲入自家宅院，来到灵堂。
　　见了棺木与灵位，双膝忽然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软倒下去。
　　“小姐！”
　　丫鬟们扶住她重新跪好，大滴大滴的泪珠立刻滚出眼眶，口中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母亲难产早逝，父女相依为命。
　　数十年养育之恩，多少宠溺关爱。
　　苏文衍的朋友与同事纷纷来吊唁，人群来来去去，苏子玉公式化地表达谢意，脑海早已一片麻木空白。
　　天色逐渐黯淡，萧瑟秋风平添哀切。
　　她看着炭盆中烧化飞舞的黄纸，怔忪出神。
　　“小姐，稍微休息一下吧。”老管家在旁边劝道。
　　沉稳的脚步声自灵堂外走近，终停在她身后。
　　“伤到身体，你父亲想必并不乐见。”她慢慢转身，看到未着任何饰物，一袭黑袍的扇宇之主。
　　“玉儿，节哀。”
　　本打算留下等待丧事办完，却被扇宇临时公务耽搁，此刻方得抽身匆匆回转。
　　凤目低垂，注视着突遭人伦惨剧的年轻女子，目光恳切，却不自知的比寻常怜惜超出许多。

　　丧父守孝三年。
　　然而苏子玉却不得不在苏家大宅耽搁了五年。
　　其中大半原因来自家族内部争权夺利。
　　无意掌握家族大权，她与族老们多番谈判拉锯，总算保住苏家老宅和部分产业，足可养活自己。
　　人走茶凉，苏氏族亲并不关心一名未出嫁的孤女；偶尔想起她还有一点剩余利用价值，上门试图给她说亲，都被她以“家父临终自有安排”为由拒绝。
　　如此，来人往往碰一鼻子灰，倒也不敢过分逼迫，毕竟知晓她背后还有地位超然的扇宇之主。
　　至于“家父临终自有安排”么？
　　流氓逻辑罢了，爹亲只是同意她追求自己想要的，忧患深也不过接下“托孤”责任，那层名为“情|爱”的窗户纸严严实实难以捅破。
　　时间磨砺了她的耐性，却也令她产生更多顾虑。
　　苏子玉不惧闲言碎语，也无畏世俗压力。
　　但她怕，怕将来事情曝光，忧患深会比她承受更多不必要的指责。
　　如果说过去她对忧患深的感情更近于迷恋，那么如今，是真正的欣赏和深爱。
　　那真是一个值得她如此钟情的好男人。
　　所以必须一步步小心处理，将不利影响降至最低。
　　然而……
　　人生未必会给每人如意的机会。
　　元宵当日，忧患深前来探望。
　　主客交谈甚欢，忽起一场大火，将她的闺房烧得火光冲天。
　　安顿好忧患深后急忙赶到现场，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不顾火势猛烈，不听管家劝阻，执意奔入火场。
　　待一身狼藉从火光中脱出，正碰上忧心火势而来的忧患深。
　　雍容淡然的目光触及她手上那把折扇，顿时深深一动。
　　挺身犯险，只为这把陈旧的桃花扇？
　　四目交接，万般难言意味。
　　众人忙于灭火，苏子玉迎着扇宇之主探究的双眼，多年情思，诸般压抑忽然一扫而空，卸去平日羞怯柔弱的伪装，坦然道：“此处危险，先生请先往前厅暂候。”
　　不置一言，扇宇之主心中了悟，自回前厅，静待苏府主人归来。

　　5.
　　苏子玉几时对忧患深有了这般心思？
　　忧患深不知。
　　但他终于明白好友临终托付，原来意有所指；也终于忆起这女孩曾经的暗示，深藏玄机。
　　此刻能想到的并非礼教规矩，而是……困扰。
　　少时轻狂不问情事，官场多年沉浮，坐看江湖纷扰，今朝唯愿求得清净自在。男女之情，于他已十分淡薄。
　　他固然喜爱聪慧善良的女子，也一向不吝照顾，但……情之一字，着实离他太远。
　　他也承认自己是喜爱苏子玉的——却又不同于风花雪月的情|爱。
　　如何用不伤害她的方式表达拒绝，这点令扇宇之主感到为难。
　　“先生，久候了。”
　　换了一套干净衣衫的苏子玉回到前厅，面色平静。
　　忧患深看着她，沉吟该如何开口。
　　不再稚气的美目中并无他预料的懵懂迷恋，而是坦然笃定，这令他更难以表达。
　　“一直将你当做不懂事的小姑娘，是吾疏忽了。”
　　苏子玉微微倾身一礼：“造成先生困扰，我先道歉。但我不打算放弃，所以请扇主不必烦心如何拒绝。”
　　称谓转变，是摊牌的表示。
　　习惯性地打开折扇把玩，忧患深难得地感到头大。
　　“学海求学与人情历练，没让你寻到更合适的人吗？”
　　“感情之事，一向奇妙。我也曾以为是自己少不更事一时迷恋，但如今我只希望自己将来不会后悔。”
　　“这般执着，如何知晓将来也不会后悔？”
　　苏子玉轻轻笑了笑：“我讲过，我有充裕的时间磨。”
　　“……”
　　一时静默，忧患深肃容道：“玉儿，吾……”
　　苏子玉立刻截断话头：“天色已晚，扇主是要留下用饭还是回转扇宇？”
　　与三教仲裁理论，她自认逻辑口才都甘拜下风，索性无礼一次，不让他再有开口的机会。
　　忧患深顿了顿，深深看着她：“玉儿，扇宇之主过去是你的先生，将来也会是。吾对你父亲的承诺始终不变，望你能放下执着。”
　　……滴水不漏的委婉拒绝，终于还是说出口。
　　苏子玉笑容不变，心中却难免苦涩。
　　“谢扇主美意。我会努力，直到自己再无法努力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