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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又隔几日,下过几场梅雨。整个帝京的紫阳花便如同相约般齐齐开放,花色最为秾艳处,莫过于出帝京十五里处的晓雾禅室。毫无疑问地贵妃自然安排盛大排场去赏花,人比花娇且不提,只是朝中诸大臣府中的贵姬都暗暗较劲,看谁能够先收到宣召。

      这光荣的第一名毫无疑问地授予碧柯。家中上下喜气洋洋乱作一团,为她准备新衣服以及各种路上所需。

      连嘉叶都被请入府中一同坐卧,方便行事。

      右将军说,“你们同为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是该亲厚些。有些我们不方便说的话,你们也该好好提点贵妃。”

      “这种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碧柯在心中默默排山倒海。这位右将军大人工于心计,把自己当做政治博弈的筹码多于父女之情的怜惜,在他身上用什么舐犊情深的形容词,都好像是无效的。

      无情还似多情,亦或是多情却似总无情?如果自己真的回不去了,一定会被砝码一般精心地放在天平上称量以后,小心翼翼地拱手让出,好去换来更多利益。

      因为害怕这样的虚无,所以更要好好把握当下。碧柯虔诚地相信蝴蝶效应,希望这个超高科技理论能够或多或少改变如今一潭死水。

      “你听我说,这次晓雾赏花据说并非出于贵妃娘娘原意,而是陛下被武亲王一派挑拨,从中斡旋,一力促成。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爹爹捉摸不透,你自己见机行事,好自为之。”碧柯浮游的神魂被拉了回来,真讨厌。

      “若非为色,”奇怪,这么说的时候,自己眼前为何会浮现起顾朝章的俊脸,那双深邃眼眸似笑非笑,仿佛隔空打量着自己,“便是为权,武亲王的幕僚并非等闲,或许是等不及了,想要换种方式来玩。”

      啊,空气中除了花香和青草的气味,似乎悄悄地渗透出血腥味。

      “哦?”右将军显然很感兴趣,“这事怎么说?”

      “爹爹都想不通,女儿鲁钝,自然也猜不透。”碧柯嫣然一笑,“不过既不在宫中,那露出破绽的机会就会有很多,我定然不会放过。”

      嘉叶一整夜都在倒腾第二日的服装首饰,银烛高烧拖累碧柯都没有睡好。黎明时候居然又疏疏落落地下起雨来,她干脆横卧在贵妃榻上,支起妻户听雨打芭蕉。

      晓色初露,便起床严妆。嘉叶见她这般,反而嫌弃,嘟囔着什么却嫌脂粉污颜色,立志在武亲王面前呈现出自己清水芙蓉之美。

      “我昨晚见你箱子里那套鹅黄的衣服挺好看,借我穿吧。”

      “随意。”

      “明珠耳珰同一套的那条项链,还有银鎏金的跳脱不如也借我。”

      “你喜欢就那去,何必啰嗦这么多。”

      碧柯穿一身宝蓝,稍显得得浓郁艳丽过头。却梳起高高的发髻,插戴六副花钗,脸上仔细地涂抹白粉胭脂。她以前最讨厌穿越女主角故作清高,皎皎然不施脂粉。如今轮到自己,就要身体力行抵制这种不当行为。

      翠华摇摇,车马迟迟。嘉叶在座位上扭动个不停,整个人散发出粉红色的少女恋爱气场,不停借口热,撩开本已稀疏的珠帘去看武亲王走在仪仗队最前方的马上英姿。

      “这个男人真是让我觉得,留在这里没有空调卫生巾也无妨。”

      “等五十年后在来想这件事吧。”碧柯眼风扫到亲王身边的顾朝章,也不经意地将一缕散发撩回耳后,“你同你哥哥摊牌过没有?”

      “我不好意思。”嘉叶双手捧颊,吞吞吐吐,“哎呀,不过还是说了一点点,哥哥他毕竟是个男人,这种小儿女情事怎么会明白嘛!”

      碧柯冷笑,心中雪亮已经明白的七八分,“事关风月,你确定你家哥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其实你知道这次贵妃娘娘为何来晓雾禅室?”她状似体贴地换了话题,不再逼问嘉叶。

      “啊,难道不是因为这处的紫阳花开得很美的缘故。”嘉叶睁大纯真的眼睛。她记得同哥哥剖白对武亲王的爱慕之心后,兄妹的关系就大大缓解。嘉叶的个性,为了讨好别人而会不择手段,这样的改变让她愉快。更别提隔几日,武亲王就托人转达只言片语,表示那一日的歉意,赞许嘉叶的行为,好像还有些流连她当时飒爽的气质。

      “这虽然是个原因,但只是由头。”碧柯耐下性子解释,“贵妃娘娘骄纵专宠你不是不知道。可是之前番邦才送来美人献媚,身材热辣火爆舞姿撩人,胡旋舞把陛下的心都转走了。你说如果是以前的娘娘,还会不会气定神闲地来赏花?”

      “这……”嘉叶似懂非懂,窍开一半。

      碧柯好好心地凑上去,咬着耳朵说,“这事情我也是听说,禅室中有一尊吉祥天女求子十分灵验。娘娘此次前来静坐抄佛经,恐怕别有意图。”却又蹙眉道,“只是当年太后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过陛下无子,并不是各位娘娘的过错,只是小时候受过惊吓以至于……这才要把帝位传给武亲王。哎,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此一时彼一时,不提也罢。”

      好似真的说者无心而听者有意。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一行人马停在半途某处别馆。碧柯翻检了下呈上的菜色,觉得并无胃口。而贵妃一早起来梳妆,此刻已经十分疲乏,沉沉地睡了下去。她耳根许久不曾如此清静,于是乎换了一身利落装扮,牵着马出去。

      变装,以及短暂将诸多烦忧抛之脑后的快乐让碧柯轻轻唱起歌来我,“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这首歌比《水调歌头》和《沧海一声笑》受到的荼毒少,因为很多人穿越来的时候周杰伦还没有发行这张专辑。不过听说最近某位教坊歌姬也已经唱过了。

      女人遇到真命天子的同时也就是一连串不幸巧合的开始。她在马厩遇到顾朝章,而对方也有攀谈的意思。

      “宋小姐,上次我送去府中的伤药,不知效果可好。”

      “哎?顾大人有送过东西来,为何我并不知情。”

      “那好,我看宋小姐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就算顾某多此一举。只是,你现在这般,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哦,顾大人,碧柯今天第一天知道,原来唱小曲也是一种耍弄阴谋诡计的手段。不如你教教我?”她懒得同他过多纠缠,身手敏捷地翻身上马,唿哨一声便要离开。可顾朝章这个好猎手哪里容许小狐狸离开自己的视线,当即毫不犹豫地快跑几步,跃起同碧柯共乘一骑。

      这些倒好,主动耍帅变成被动,两人耳鬓厮磨,远远望去打得火热,令人感动。

      “大人你该减肥了。”两人贴得太近,碧柯强作镇定。

      “嘉叶说她喜欢武亲王,嗯,宋小姐,不知这是否出于你的授意?”

      “拜托,我还没有厉害到可以操控莎萝这种无脑女,再说感情和花痴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道路两边景色不断往后退去,碧柯挣扎着想从顾朝章手中夺回马鞭,却屡屡功败垂成。

      “这种事情被你说出来,似乎并不可信。宋小姐,偌大宫中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操控的呢?”顾朝章恶劣地同碧柯贴得越发紧密,眼见那女子耳垂薄红,他却被一点金钩晃红了眼睛。

      “嗯,你倒是说说看?”为了消除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干脆就着对着碧柯吹气,以证明自己是踏过樱花第几桥的花丛国手。

      “碧柯并不知道自己在宫中什么影响力,但是碧柯知道自己对娘娘的影响力。不怕死地同顾大人说一声,我汲汲营营这些年,好歹也算是在娘娘面前说得上话。倘若我等会衣冠不整眼眶发红地跑去告状,怕顾大人千年道行一朝丧,啧啧啧,想想真是划不来。”

      顾朝章一愣,也不知这小女子看透自己什么。而就是这么一瞬的功夫,碧柯把握住后,使劲一推,将现役马球好手,无数京中贵族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推落马。随即策马扬鞭,仓皇逃窜。

      顾朝章身手还算不错,在草甸上翻滚几圈,也就无事了。他眺望这附于马背上的红影飒然远去,仿佛行云的彤霞仙子一般,不仅慌了神。可毕竟两人阵营不同,爱恋这虚幻的东西要透过森严壁垒,曲折传情,并非一见钟情便可大功告成。

      顾朝章只觉得被宋碧柯吸引,因为两人骨子中透露出某种相同的气质。那是月黑风高夜在密林中奔波的野兽,透过风传来血腥的气味,注定纠缠地老天荒。

      谁都没想到晓雾禅室中的日子居然是这般枯寂。每日晨昏做功后,若非知客僧知会便不得随意四处走动,说是怕惊扰在此处清修的前朝太妃们。

      嘉叶早就叛逃之西厢鬼混,贵妃则将自己锁在庵堂深深深处,同心魔开战。只到这时候,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吃了睡睡了吃生活的碧柯,方察觉她们的呱噪对自己是多重要。

      三五日后,紫阳花开到极盛,天公作美落下细雨。一片烟雨迷蒙中,那只能绚烂一季的花朵便越发招摇得惊心动魄。

      这日傍晚女侍为碧柯支起帘子,熏笼里添上新香,就各自散去躲懒。她一个人倦极无聊,静极思动,眼看天色慢慢地暗下来,就轻衣缓带地准备溜出去。也不往别处,只是去花园看看。怕明日人多,坏了这份清幽。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错误之极。紫阳花硕大的花盘层层叠叠,形成天然屏障扰乱视线,但遮不住男欢女爱的激烈喘息徘徊在耳侧。

      待得碧柯察觉,身子往后缩进大片夜色之中时,眼前却豁然开朗。

      那雪白丰腴的身体横陈,岚山明月般妖娆起伏,红唇吐露甜腻的呼唤。而覆盖其上的不是华美衣衫,却是刚健男体。

      是嘉叶同武亲王。碧柯算漏一步,竟然不知两人居然已经进展如斯。她嫌恶地掉头要走,却硬生生地停下脚步。

      “方才你同孤说的,可当真?”

      “碧柯姐姐乃是贵妃娘娘身边第一大红人,她待我十分亲厚,这样的秘密,岂能作假?”说完,又是半喜半嗔的□□。

      碧柯也在夜色中微笑。如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但此地不宜久留,她另择一条小路,打算随便去哪里都好。拼却一身换来尊崇身份,有时候过于小心谨慎,这浮生一梦未免过于惨淡。

      她攥紧衣袍,关节都泛白。

      “我竟不知宋小姐有偷窥别人的爱好。”顾朝章阴魂不散,这醇厚好听居然会让人听得恶从胆边生。

      “顾大人没想到我们居然如此志趣相投,难不成你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碧柯提醒自己,必须保持优雅仪态,这样才能迅速高效地斩断孽根。

      “哎?”

      “听不懂没关系,但我必须要说,事情并非如同顾大人想象得这般龌龊。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应该跳出所谓的局势来看待的不是吗?当然,我也知道自己在说废话。”碧柯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可以向吉祥天女发誓所言非虚,就随随便便地来个酱油,都会碰到这种糟心事,算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等一下。”顾朝章眼明手快地抓住碧柯胳膊,力道大得丝毫不怜香惜玉。

      “关于前几天的事情,我自然会道歉,但不是现在。”因为并不合适。

      “那是旧恨,现在说说新仇。只是宋小姐愿意在自处光风霁月地说,还是和在下忍受共处一室?”

      结果不知怎么的,事情就发生成现在这个样子。碧柯唉声叹气地在大半夜,于自己地理位置绝佳的寝室内,为一个好不讨喜的男人奉茶。

      “我说呢,发生刚才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

      “武亲王他,毕竟是皇亲……”

      几乎异口同声,可以回避的四道视线也终于解释对地板的留恋,颇有些尴尬地对视。

      “不如你先说。”等等,宋碧柯你在娇羞个头啊!明明房内空气流通到烛火必须用防风罩遮起来,干嘛还随手执一把纨扇,很出卖心思地摇啊摇啊,摇到外婆桥。

      “武亲王毕竟天潢贵胄,偶尔行差踏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但你们女人之间……还请宋小姐有空多点醒身边人,这也是为了她的名誉着想。”

      “嘉叶为人便是如此风流轻佻,臣女若能劝得来,也不知今日地步。”碧柯不知为何,用团扇遮住若有所思的表情,只留一双顾盼双眼朝着易继风,盈盈欲诉。

      房内忽而沉默,只留下一灯如豆,昏昏沉沉地照着这对出色登对,却又各怀心事的青年男女。

      “你泡茶很好喝。”明显没话找话。

      “因为这个很简单,你只要用心去做,自然就会有回报。”

      “宋小姐,你觉得我们之间算不算得上倾盖如故?”顾朝章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对于眼前这□□狡黠的女子,他必须承认自己很好奇。

      “怕臣女没有此等福分。而且顾大人,我们之间不应该扯上太多关系。”千丝万缕,要斩断会痛彻。

      碧柯觉得顾朝章探究的眼神很讨厌,所以故意膝行至窗边,推开半扇窗子装作赏花。

      “喝完这杯茶,你就出去吧。”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让我进来。”

      “这的确是战略失误,如今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哎,是吗?”男子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时又靠了过来,强烈的存在感让碧柯浑身不自在,“可我觉得已经很晚了。且不说女侍都在一旁睡着,我若出去,必然会惊动。再者殿下同嘉叶明日问起你我在何处,你又要如何自处?还不如彼此证明一番。”

      他突然将手搭在碧柯肩上,且轻松自如地化解对方微不足道的抵抗,“时时刻刻想着效忠你的贵妃娘娘都不会觉得累吗?倒不如偷这天命之前的半日闲。”

      “我还没有虚弱到需要男人的倚靠。”

      “你总会需要的,再者,换个说法,就当是前几日我对于你的复仇?说真的,宋小姐,你的马上功夫算是不错了。”

      天色渐渐转作黎明前特有的蓝紫色,天际处暗暗地接一线橘红,湿润的空气预告又会是伴着淅沥雨水的一日。

      到了时候,顾朝章并不恋栈,人生如寄,此处彼岸并无所不同,只是先心动之人先心痛。

      “我该走了。”

      “愿吉祥天女佑吾辈孽缘,再不相见。”很少见的,碧柯耍起小性子,几帐后的她斜靠着并不施礼。

      而在越来越盛晨光之中的他,穿戴着普通下级公卿的服饰,柔软的衣物并无损他的风华。

      “很可惜,孽缘似乎并不是很容易斩断。”碧柯都不晓得那男人有没有对着自己居心叵测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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