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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晚星寒夜,少年微凉 ...


  •   家门外的影子长戚戚,似被黑白无常召去了魂魄。

      我站在门口已很久,握钥匙的手在月下泛出苍白无力的光,屋内电视的分贝被控制得很高,即使我听见了什么,也很快被嘈杂的电视原声所覆盖。想透过猫眼看清屋内的情形,却只看见自己放大的无神的眼。我惨然一笑,突然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许久。

      我相信,这样的情况绝对不会是我所碰见的第一次。是……是我以前太疏忽了吗?

      拿钥匙开门,喊母亲开门,捶打门板……除了钥匙扣锁和我呼唤的声音,还有手掌拍门板的二重唱与屋内那嘈杂烦人的电视声,我没再听到其他任何声音,任何回应,门内仿佛设了免打扰结界,只有我近身不得。

      我累了,坐在月光洒下来的阴影里哭:“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我就不去知道好了;不想让我听到什么,我便闭上耳朵好了。可是能不能不要把我阻隔在外,似乎在你们的世界里,不能有我。

      “我要回家。”我坐在凉透肌肤的地板上,眼泪砸下来,“让我,回家……”

      我只是想回到令我心暖的小室里,拥抱徐达开送我的熊娃娃,亲吻阿进送我的小熊垃圾桶,数数跃约和我一起折的星星,之后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沉沉睡去。

      至于你们——我一定乖乖地,什么也不问、不说、不看、不想,变成你们所希望的样子,静静待在我的小室里,把电视声调大,不让你们担心我会窥探到什么的啊!

      小开打来电话时,我还站在家门外。冷风灌进我的耳朵,痒也挠不到,我只好拿手机堵住。

      “喂?”刚出声,我便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而难听,我清清喉咙,发出一阵连自己都不认得的怪声。
      “涟姻,你睡了吗?”小开在寒冷中输入一道温柔的声线。

      “没有,怎么?”我再次清清干涩得说不出话来的喉咙。

      “你的声音……”电话那头换上担忧的语气,“你哭了?”

      “嗯。”我诚实地回答,“琼瑶剧太感人了。你有事?”后面这句也没骗人。

      “嗯。”小开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有件事想找你确认一下。”

      “说吧。”

      “晚上,那顿烧烤,你有没有付钱?”

      “啊?”他这么一问,我突然蒙了,我记得我是最先走的,那俩人后脚就跟上……难道老实如我,正直如阿进,坦然如徐达开,我们三个,吃霸王餐了?

      “看来是真的啊……都是我不好,别担心,”小开的声音里居然含有一丝笑意,“明天我见到那摊子就付钱。”

      “哦。”我吸了吸鼻子,可恶,居然有点感冒的趋势。这时我想起那个有着好看眉眼的男生,他烤的鸡翅膀好香,可我却没吃一口。他,会怎么想我呢?会对我有何偏见吗?会不会在心底狠狠诅咒我们呢?越想心越不安,我握紧手机,朝家门望一眼,踟躇不决,终是定下心来转身冲进黑暗的凉薄月夜里。

      少年埋首在一团团白烟中,神情看似专注却又似什么都不在乎。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冲到他面前的,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他听了很久才出声问我:“你是说你没付钱?”

      那语气,好像才知道我吃了霸王餐。我讶异地看他一眼,声细如蚊蝇,“是。”敢做就要敢当,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的回答……也不是很洪亮很有诚意啊,汗颜。

      可让我奇怪的是,我以为他知道后会暴跳如雷,对我指手画脚骂骂咧咧,抑或是用满带鄙视、厌恶的眼神无声催促我赶快给钱,给了就赶紧滚吧!

      我试想了很多种表情,很多种反应,可没有一种反应会是现在这般,他埋首于烧烤,脸上依旧云淡风清,身姿稳如松木,镇定自若,嘴角弯弯,似乎是在笑:“那你就给吧。”

      我难为情地看他一眼,不是我没钱,是我不知道该给多少钱:“多少钱?”

      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干脆道:“我忘了。”

      “兄台……咳咳……贵姓?”我把“你耍我吧”这四字狠狠吞回肚子里,清清喉咙问。

      “帝不降。”他回得流利。

      “……年龄?”我无语,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怎么就这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我欠的是他的钱也,是他的钱!

      “二十。”

      “好吧,你说,你要多少?”聪明人应该直接把话挑明了。

      “你贵姓?”他轻笑,让人琢磨不透,狭长的眼线半眯,似乎在考量什么。

      “诶?”他不是要告我吧?只是这么点钱而已啊……应该不是吧?我心虚道,“慕容涟姻。”

      “年龄?”

      “刚过十七……”

      “你吃了这串鸡翅膀,我就告诉你。”说完,他又默不做声地烧烤。我看他优雅地把一串鸡翅膀放到我面前,很可耻地吞了吞口水。今晚的确没吃什么,不是我嘴谗,我也不怕他是不是放毒,抓起鸡翅膀就咬。

      他抬眸看我一眼,又在我面前的盘子里放一串白果。我二话不说,吃完鸡翅膀就默契地解决掉白果。等我吃完他放的一堆烧烤,抽了张纸擦嘴,才发现他曾如海蓝沉淀的双眼竟晕染点点笑意。

      这人……笑得怎么这么好看呢?他的笑容就像阳光会辐射出滚烫的温度一样,令我之前的难过一扫而空,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魔法,失传很久的魔法。

      “明明嗓子都沙哑得一说话就咳,还要拼命跟我解释。你是傻子吗?”

      是吗?好吧我承认是,他给我吃那些烧烤是不是因为当时我在他面前边说话还边咳嗽脏了他的东西?

      “这烧烤我叫你吃你就吃,也不怕被人下药?”

      我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没多想就吃了,听他这么一说,本来不甚在意的心情突然紧张起来。想起报纸上描述的新疆烤羊肉串都是用什么羊尿为作料,更甚是用干尸肉制成的,心底不由冒起一丝无力的恐惧。

      “嗓子疼还吃烧烤,没有人教过你这样吃嗓子会烂掉吗?”

      所以大叔你是故意让我吃的吗?现在怎么办,我吃都吃了,难不成你希望我抠出来不成?我暗想他要是敢点头我就伸中指抠喉咙。

      “为什么要回来,是因为良心?我倒不觉得它值几个钱……”

      那阁下的价值观与我真是天差地别呢?我又扫他一眼,这人依旧淡如止水,虽然说话的语气是差了点,但也实在看不出没什么良心的样子。

      “这缺点不好,……以后别这么热心还钱了。”

      行啊,以后我天天来你摊子吃,不给钱,还要打包,再让你送外卖一样送到我家。我笑嘻嘻地点头,算是认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帝不降静静打量我,看着我笑得漫不经心的脸变得惴惴不安时嘴角溢出一抹冷笑,眼珠子毫不掩饰他的情绪骨碌碌乱转,然后停下来直视我。我被他盯得满脸不自在,似乎自己在想什么他都窥探得一清二楚。怎么会有这么邪乎的人哪?

      “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说到这一句,他的面部表情惊现柔软,宛如一弘清泉游过我微微挣扎的心河,彻底抚平我心底漫出的小小不愿。

      “可是……”同意去是一回事,真的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打算收拾摊子啊?难道就这样摆在这大街上?我东瞄西瞄,那些桌椅可不少诶,“摊子怎么办?”

      “收拾摊子?”他不屑地冷嗤一声,“与其浪费时间做这些不快乐的琐事,不如做点快乐的实事。”说完,他森冷地看我,我眼一闪,这人似乎又在脑子里阴我。

      “可是……”我还在犹豫,突然想不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在意?他为什么满不在乎?难道摊子不是他的吗?

      “走吧,城管自会收拾。”他拉走我,我仍旧不解,“城管收了,不就拿不回来了吗?”

      “迟早会让那些人渣吐出来。”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可一世、如王者般骄傲不容亵渎的表情,我才发现这个让我猜不透性子的男生,脸上始终有着一股邪气。而那股邪气有着左右他人思想的独特魅力。我只是觉得,待在他身边突然不冷了。

      我实在没想到,晚上去的这个地方,居然要花上一个半小时走路,总共要上七座人行天桥,渡过两条护城河,其中等红绿灯不下十次!说他狂妄得好像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是路口红灯亮时,他却乖乖停下来等了,脸上没有不耐,也没有厌烦,只是仍旧邪邪的,好像狗肉加再多的生姜也去不掉那咸腥味似的。

      我忍不住问自己: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答曰:无解。我还是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跟他走了啊?答曰:想呗。我是真的心甘情愿跟他走的,觉得他身上有种魔力,能把我吸引过去一探究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晚星寒夜,少年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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