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向往南方，身却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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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是浓浓夜色，不见半点星光，车内灯盏亮堂如新，我坐在一节火车的车厢上，看见左边的车窗玻璃上反射出一个女孩的虚象，她面无表情，仿佛灵魂被魔鬼吸干，空有一副躯壳独留在人世徘徊。
我忘了火车会开往哪里，我只知道它离我向往的南方越来越远，事实上当我从钱包里翻找身份证准考证等一大堆能证明“我”就是慕容涟姻本人的证件开始，就听不清售票员在说什么了，我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就算我走了，离得远远的，也还是慕容涟姻，还是要顶着这张身份证才能坐上火车？
我是坐公车时发现的火车站，坐上这趟火车时我心里也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太多难舍难分的情怀，就是觉得自己只是暂时离开，可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去。
光线照醒我的意识，睁开眼，我似乎望见了这个初夏最美的太阳，它傲慢地盘踞在东方，芳华流转，灿烂逼人眼。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我仍漫无目的，撞上过往的人群，随一堆堆行李挤来挤去，最后竟也让我冲出了那充斥着满满市侩气息的站口，到了街上。
随便买了个饼和一杯热豆浆，充饥后，我开始为以后的生活发愁。我不是大学生，甚至连个普通高中毕业生都算不上，空有一颗头颅欲抛满腔热血欲洒，却投报无门，虽然身上的钱足够我撑个十天半月再回去，但我纠结的是……回去以后。
问题只在于，回去以后。没有参加高考，高技术水平高薪的工作我指望不上，难不成要闲在家当米虫？我琢磨着，之所以离家那么远，也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吧？想证明自己即使不高考也能在这个社会的夹缝中生存下去，想证明自己逃离的决定并没有做错吧？
最后我下定决心：既然来了，就先混番事业干干吧。至于业绩……那不重要，能活着回去才是我所关心的。
我能干什么呢？接下来，我思考的是这类问题：我不太会做家务，但总觉得那应该没什么难度；我不太会下厨，最多当个端菜外加洗碗的；我也不太会干苦力活，重物都让阿进提了，这双手拿过的最多东西，除了书就是衣服。
想到书，我眼睛倏地发亮，可以去图书馆当管理员啊，或者去书店碰碰运气。
直到遍寻不获的我走在街上又开始重新思索：是不是每个刚离家初入社会的人都会对未来生活抱有极大幻想？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了肯吃苦了啊就能拼出一番事业，一番作为？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想，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也的确如此做了。
可是询问了一天，当地图书馆不是不缺人手就是看不上我的资质，书店以私营企业为主，照样不收我这半路出家的和尚。天可怜见，我只好转战衣服。
从一家服装店失败而出我又从另一家服装店满载希望而入，如此恶性循环，我的满腔热血都被冻结冷却住，只余麻木。好说歹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一家服装店老板娘松口答应让我试作导购小姐，不过她还有个条件，三次，她只给我三次机会，如果我没能把握住这三次机会，那么一切免谈。
她告诉了我一些衣服的底价，以及一些衣服的进价，听得我双眼瞪直，乖乖，我以为底价已经是下限了，没想到进价还能接着低，那我从前置新衣可被服装店老板宰得够狠啊。我草草记了些，这时候店里进来一位客人，老板娘使了个颜色，我忙迎到那位小姐面前。
“欢迎光临，想买点什么呢？”我伸出左手向那位小姐展示店中的衣服，学着自己看过的导购小姐的样子，微微笑道，“我们近期来了一些新款，像这类复古T-shirt就很适合您。“
“我想买条裤子，牛仔超短。”小姐一边打量店里的衣服，一边回答我。我注意到她的眼神在一条韩版裤上接二连三扫了很多次，于是向前一步，拿出那条裤子在她身上比画，“这条怎么样呢？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
“多少钱？”她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问。
“小姐你真有眼光，这是本店的新货，算你最低价，70，怎么样？”
“什么？”她眼内精光一闪，声带冷厉。我暗想：不好，难道是出太高了？
“如果您买套装我们可以算您更便宜点……”我说尽好话。
“不必，我要你出最低价，你们这里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女生态度故作冷漠，声音也瞬间冷凝下来，“进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我一清二楚。”
“这样啊，您说，最低多少您能接受呢？”刚才老板娘一再强调，只要不低于底价都可以接受，“50怎么样，已经是最低了，不能再低。”
“这条裤子的赶脚没有处理好，线头那么多。”女生把那条裤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我微恼：线你个头啊，质量不好你还买！就不怕人家扯一下这裤子就散成一团丝啊？我明白她这么说只是为了临场压价，不由闷闷地说，“40。”
“要我说，这条裤子，什么装饰都没有，太单调乏味了，你帮我配条皮带，我就出25，勉强要了。怎么样？”
“您不是开玩笑吧小姐？”我的脸也瞬间冷了下来，欺负我没卖过衣服？
“我不开玩笑。”女生瞥我一眼，作势要走，“肯不肯啊，不肯我到别处去逛。”
“30。”我也作势挽留她，“小姐，我们也是要赚钱的啊，您这样我们很亏。”
“25。拜托，你卖那么贵谁想买啊？”她耸耸肩，很欠扁的样子，“刚才逛的一家店也有这条裤子，店家算我20我都没要呢。”说着说着她就走出去了。
“25你个头啊，30还嫌贵，那你就别买裤子啊，”我小声嘀咕道，冲她走出去的方向喊，“还不如直接穿条三角裤出门好了！比超短裤更清爽更性感！”
我转过身，看老板娘一点也不吃惊我做不成这单生意的样子就越发觉得憋屈。
“你跟顾客打交道，还挺上手，”老板娘从电脑桌前抬头，双眸直视我，眼光犀利，似乎要把我射穿，“以前卖过几年衣服？”
“不多不多，就两年。”我也丝毫不畏惧地直视她，谎话张嘴就来，人家这是夸我呢，我也不好谦虚啊，况且打交道这东西？抱歉，我还真没研究过，可这种对话在生活中很常见啊，也不难想。
“我以前从没请过人，可如果这次你成功了，我愿意雇佣你，我斗地主啊，一没看就很容易输，扣积分还扣欢乐豆。”
“……”我干笑两声，算是回应她。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终于以我的第148次叹气声迎来了苦盼许久的第二位客人。
“有没有什么可以推荐？”这位客人看来比较好说话，她进门来，不看衣服也不看裤子，倒像是想来和我八卦聊天的。
“这裤子怎么样？”我揪出之前那条裤子，心想今天之前一定要把它推销出去。
“还可以，虽然看起来有些土，但觉得有种纯手工制作的感觉。这件怎么卖啊？”她静静打量这条裤子，我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了：她一定不会买这条裤子，因为她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
“50。”吸取之前的教训，我不敢把价钱定太高，以免又被狠狠宰一顿。
“这么便宜？”那位客人的眼瞬间瞪圆，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难以置信的事，我说小姐，你混演艺圈的吧？她看看我，又看看裤子，一副实在受不了的样子，“质量肯定很差，我以为至少要上百。”
“……”我哑口无言，看来是我定太低了么？小姐，我能收回之前的定价么，这裤子其实就是一百啊，我看你可爱看你迷人才算五成折后价给你的啊！不等我后悔完，她已在一阵唏嘘声中走出店外。
第三个客人进来的时候我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而我的手上还揪着那条裤子，我思索前后，犹豫自己究竟还要不要向她推荐它，毕竟这位客人的身材……撇开臃肿的臀部不提，说好听点算得上是个大码模特。
“要不要试试这条裤子？”我鼓起勇气走向她，反正也没指望她买，“穿上清爽一夏哦。”
“好啊。”她没有拒绝我，笑说愿意试试，我在外头等的时候，不停担忧她会不会撑破那条裤子，因为她的身材，我已经找了件最大码的给她了，如果她还塞不进……哦，我不敢接着往下想。
可她出来的时候令我着实惊艳了一把，我从没想过，梨形身材的女生穿超短裤也能那么好看，昭显青春张扬活力，更秀出她白皙、健康的肌肤，她不仅穿进去了，而且裤子和她这身衣服还搭配得很完美，相得益彰，她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魅力四射的小甜妞。
“好看吗？”她在原地转了个圈，这时候我看清了，不，我差点就要叫出声来，这条裤子并不适合她！
“您觉得怎么样？”我询问她的感觉，想更多地了解她是否愿意买这条裤子。
“感觉还不错啊。就是价钱还不知道多少呢？”她看着镜中女孩的身影，脸上笑得越发甜美。
“30。喔，我是说，如果你喜欢，我愿意出最低价，但是……请别介意，虽然你讨厌，但我还是要说，这条裤子并不适合你，你看——它勒得你的肌肤都留下一圈红印子，”我也不管有没有用敬语，指给她看大腿处的一片勒红印记，“这才刚穿一阵就这样了，穿久了后果可想而知，难道你都不觉得紧么？”
“听你这么说，还真有点紧，”她抚摩那些红印子，“但我还是挺想买的，毕竟我难得穿一条裤子这么好看。”
“其实，你没必要将美丽建立在伤害自己皮肤的基础之上啊，听着，你这样穿的确令人眼前一亮，但是相信我，你一定能买到既适合你的身材，又显得体的裤子，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的。”我眨眨眼奉劝她。
“是吗？”她略微有些动容，最后决定道，“那我还是换下来吧，谢谢你。”
“不客气。”等她换好出来后，我送她到门口，真心祝福她买到称心如意的裤子。然后走到老板娘面前柔声道：“真抱歉，让您损失了三笔生意。”
“无妨，”她浑不在意，眼睛依旧紧盯电脑屏幕，“虽是这样，不过我还是决定聘用你。事实上，我有点喜欢你了呢。”
“谢谢。”能得到别人的认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我有些感动，“可我觉得，我并不适合这里。”
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就像我不能眼睁睁看一个人买走能让她看起来美丽却并不适合她的衣服。今天说了那么多的客套话也已是我的极限，我无法想象自己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好在我趁它还没来临之前，就已经把这种生活扼杀。
我想：我需要去寻找更有意义的生活，哪怕苦一点，累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向往南方，身却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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