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overed In Rain&十面埋伏&防不胜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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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奔腾而过。
在那许多年之后，独自坐在北京飞往清迈的飞机上，疲惫地翻开一直因耽搁而没能阅读的《小团圆》，读到九莉在记事簿上写的那句：“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刘遇恍然忆起十五岁那年阴雨连绵的夏季，和永远落后几步偷偷跟在清爽的白衬衫后头，腋下的另一把伞却怎么也送不出去的自己。
那是2002年的夏天。一切都还没有陷入不可挽回的时候。
六月底，刘遇难得周末回一趟家，终究是忍受不了父亲与继母喋喋不休的争吵而一个人跑到附近的小书店看书。
却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江云轩。
刘遇拿一本书挡住大半边脸，只留一副眼镜在外头，鬼鬼祟祟地站在几步开外认真看他。
中间只隔了很短的距离，大步走三步就可以到达，可却遥远得像是在天边，分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似乎注定无法相遇。
只看着他安静站在外文书架旁专注读书的模样，就让刘遇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时间在静默中悄然流动，天色慢慢沉下，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天又下起雨来，开始是细细碎碎，其后就演变成瓢泼之势。
C市的夏天总是多雨。天空阴阴霾霾，整个大地一片空茫的惨白水意。
微风撼动不了大雨，硕大的雨滴就那么直愣愣地落下。
刘遇挤在书店避雨的人群中，眼睛一刻不曾离开过那个远远的站在前方，依旧一身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的清俊背影。而那个人正抬头看淅淅沥沥滴着雨水的屋檐，神情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又不带伞……”刘遇心里重重叹气。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了解到他很多事。
他的好恶，他的习惯，却也有很多，他还不知道。
说不清有多少次雨天，他以一手撑着伞，另一手夹着一把的可笑姿态，埋伏在江云轩或许会经过的校园道路旁，只为了送出这一把伞。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做这种类似于跟踪狂模样的无聊行径。明明有那么多题还没写，那么多功课没复习，明明时间紧迫，再不复习就来不及了。
可他就是抵不住心底的渴望，他想要多见他一面，找时机同他说一句话，甚至，只是借他一把伞。
起码能安慰自己，至少两人终于算是共撑了一把伞，像是一起携手走过了一段雨天。
他没有成功。
江云轩是什么人，只要他愿意，就会有成群的伙伴主动递来遮挡，同他并肩而行，亲密紧贴的肩膀没有一丝缝隙可以容不速之客突然切入。
人群陆陆续续散去，被父母，或是兄弟姐妹，或是朋友，或是子女一个个接走。
整个城市被夜幕笼罩，雨中一片朦胧的温暖灯火。
在这晚饭时分，该是家家团圆的时候，书店逐渐冷清下来。除了坐在柜台后打瞌睡的老先生，就只有江云轩和刘遇二人而已。
似乎是习惯使然，江云轩对周遭环境自始自终保持着独立而自省的冷漠，早已继续站回刚才的位置，又捧起一本书看了许久。
终于把这本书全部看完，恰好碰上书店的老板要早早打烊回家睡大觉，放好书正准备走，就被一个苍老又慈祥的声音叫住了。
“小伙子，你放在那儿的伞可别忘拿啊！现在外面还下大雨呢。”
“伞？我没带……”低头就看见一把蓝色格子伞静静斜立在自己站立的书架旁，是干燥而明净的温顺模样。
“这小伙子……看书都看糊涂了！”老先生的声音沉沉带着笑意。
那个时刻，在清净的书屋里，被四面整洁的书本环绕，这句话听上去多么像是老者在对偶尔淘气的晚辈严肃之余的温柔责备。
一股突如其来的温暖击中了江云轩，他忽然懒洋洋地不想争辩，不愿打破突袭而至的安宁。
在这许多年来，他第一回对陌生人露出从心里流淌而出的笑容，点头轻轻答道：“嗯。我居然忘了。谢谢您。”
没有轻蔑，没有高傲，甚至没有假装。
说着就撑起那把半旧不新的格子伞，走进了疾风骤雨之中。
“今晚就这么走回去吧。”他垂眼看刚接住的一手雨水，微张指缝，任其流走，握住伞柄的手指稍稍用力，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既然你的主人没有珍惜你，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刘遇喜欢雨天，大概是从第一次看到江云轩撑着自己的蓝格伞从弥漫雾气的雨中缓缓穿行而来的那一刻开始的。这种喜好，过了许多年才改变。
一种习惯的保持会像是上瘾一样，如果不忍着剥皮似的痛楚就无法完全戒掉。
就像是刘遇十几岁时对雨天的期盼，以及对于江云轩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执念。
前者一直持续到最后一次分离，默立于倾盆大雨之中的街角，从外到里深刻感觉到雨的冷意和残酷，他才慢慢清醒过来。
后者他却费尽一世力气都没有摆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overed In Rain&十面埋伏&防不胜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