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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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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本不相干的生命,一旦有了一个交点,就愈发不可收拾。至少,幸村这样觉得。自从那天他知道有一个姓伊藤名浅的人存在之后,那女孩子几乎每天都会跌入他的视线。或许,以前也如此平凡,只是他不曾注意——有时,是被前田医师拎着耳朵走过某条走廊。不管动作多大表情多夸张,她都是安静的,因为是在病房区。但大多时候的她,都是和孩子们在一起,满足地微笑,甚至愉快地大笑。
幸村一直远远观望,从未开口打破距离。有时他的病房门开了一个缝隙,伊藤浅的身影就在那里一闪而过。而有时,伊藤浅在树丛那边给孩子们讲白雪公主,讲睡美人,他在树丛这边听她羽毛般轻柔的声音流淌耳畔:“sa,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她唇边,每个故事都如此收了一个甜甜的尾。偶尔抬头,枝叶稀疏处,定是她明快的衣服色彩,醒目,却不炫目。
伊藤浅的衣服,黄是明黄,蓝是亮蓝,绿是果绿……幸村看到的唯一一件白色的衣服,也因缀了几条银链而闪耀。据幸村所见,伊藤浅的衣服从没有低调的颜色。正如到那时为止,幸村每次见她时,她都是张扬而美好的。那样的生命,是处在低谷中的幸村不可企及的梦。
所以幸村不靠近,只是不长不短地过了一段时日,幸村难免疑惑。她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医院,不用上课吗?疑惑终归只是疑惑,因为伊藤浅终归只是陌生的伊藤浅。日子一天天流淌过指尖,两个人的命运在那次短暂的交汇后,不远不近地平行。
幸村以为,伊藤浅一辈子都没有眼泪。可是那天,他听到前田医师愤怒以致歇斯底里的尖叫:“伊藤浅,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他已经不要你了不要你了!”拂袖而去的前田,缓缓蹲下去把脸埋在臂弯里的伊藤浅,填满了幸村的眼眸。连带的,那一天的情景都在幸村的记忆里鲜活起来,从未褪色。以致十二年后,他还能记起那天早餐是什么。
那天,幸村赌上了他全部的未来,走过去蹲下,陪着伊藤浅一起毁形象。伊藤浅抬头,花了一秒钟时间看他,又用三秒钟时间回忆他的身份,终于大胆而放心地放下戒备,改为跪在草地上,扑上幸村的肩头。幸村维持着那个尴尬的姿势,不得不用一只手撑地以维持稳定,而另一只手,悬在空中好久,终于按上伊藤浅咖啡色的发。
伊藤浅很瘦。幸村从没想到,她竟会瘦削到这个地步。他几乎要担心那抖动着的窄窄双肩会碎裂。温热的液体由少而多,渐至刺透他单薄的病号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熟悉的无力感袭来,幸村的单臂再也无法承担两个人的重量。最后幸村只记得,伊藤浅水光潋滟的眸不期然放大,随之而来的,是脸颊上稍纵即逝的一点冰凉。
英雄救美,并不都完美。
无尽的黑暗,忽地划过一道绚丽的明黄轨迹,熟悉的风声呼啸,让幸村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他,还可以吗?清越的击球声响起。他颤抖地伸出手去,希图承接那旋转而飞来的黄色小球。在他承受到冲击力的瞬间,手心却忽然一空。凝练的黄色陡然涣散,化作漫天流光。
幸村感觉到了一种逼真的下坠感。睁眼时就已经在床上。虽然明知刚刚只是一场梦境,胃却忍不住一抽一抽,很怪异的不适感。幸村叹了口气,开始活动身体。原来……还能动啊……他的心忽而轻松得惘然若失起来。自从自己的病被确诊,他每天醒来的必修功课就是活动身体。他很怕,很害怕。若是没了网球,神之子也就不再是神之子。
“你醒了?”突兀的声音让幸村一惊。他偏过头去,无预兆地对上一对琥珀色的眸。伊藤浅。她,在?幸村撑身坐起,然后让腿垂下床沿。阳光细碎地吻上他些微苍白的脸,让人想起柔美的天使。只是那些天使喜欢坐在窗台上,这位天使坐的却是病床。
短暂的沉默。幸村垂了睫毛,睫毛末端被阳光晕染成金色:“很丢脸吧?”伊藤浅状似苦恼地扯着发梢:“呃……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幸村“哦”了一声,失落渐生,以至错过了伊藤浅眼底的促狭。
精致的绿松石串编的凉鞋交替移动,到幸村面前。伊藤浅微微弯腰,琥珀色瞳孔对上幸村的紫眸:“ne,ne,可你是很善良的啊,就像……蛋!煮蛋蒸蛋炒蛋,蛋始终是蛋。同理,哪怕是以最丢脸的形式表现,善良都始终是善良。所以说啊,有些实质性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变。”
幸村还没来得及想,就见伊藤浅直起身,垮下脸:“你骗我。”她两步绕过病床,指着床头的病历卡,“姓名,幸村精市。性别,男。”
幸村就笑,倾国倾城:“我没骗你啊。”
伊藤浅鼓起脸,满眼控诉:“我是叫你姐姐的,你都不告诉我你是男生!”
这下,幸村笑出声来:“可是,我也没承认我是女生啊。”
nani?伊藤浅开始用力扯着亚麻色长发。好像……确实是如此。可是她怎么总觉得这是狡辩?
幸村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向伊藤浅,捉下她摧残头发的手:“别揪了。漂亮的头发,要好好爱惜才是。”
他是微微低头的,可以隐约看出伊藤浅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只是,看不真切自己脸上的宠溺。伊藤浅俏皮地一笑,另一只手在衣袋里一划,取出了什么东西,塞进幸村手中:“呐,这个给你,我走了!”
只轻轻一挣,她的手就离了幸村手心。她三两步跳到门边,还不忘行一个挥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