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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二
      手。
      男子的手,却比女人的还要秀美。但显然已经不年轻了。
      左手中托着茶杯,右手拈着杯盖,缓缓在碗沿划着。动作很轻,仿佛在抚摸一只睡着了的小猫。右手拇指上,戴着一只羊脂玉的扳指。
      普通的白釉盖碗,没有花纹,瓷却极细,颜色不是苍白,更不是惨白,而是极有光泽,极有风韵的白色,正像这双手一样。
      他已将这杯茶托了很久,却没有喝一口,只是倚在炕桌上,闭目养神。炕桌另一边的秀丽妇人眉头紧皱,却偏偏不敢打扰他。好好的一方帕子,已经被扯出不少褶子来。
      “主人,二十四张请帖都追回来了。”管家影影绰绰的身形出现在帘子外面。
      他点点头,并不睁开眼睛,懒洋洋的问:“没有送到他们手里的吧?”
      “没有。”
      “好,你下去吧。”他终于坐正身子,抿了一口茶,良久,向妻子一笑。
      李夫人却没有被他的悠闲感染,不免说了煞风景的话。
      “元儿的冠礼,不办了?”
      “当然要办,只不过要等他回来。既然只有李家人才知道元儿的生辰,晚半几个月,又有谁会觉得不妥呢?”
      “可是,儿子一点消息也没有,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为何不合众人之力,趁早找到他呢?”
      李兆麒不置可否的笑笑,“夫人,家丑不可外扬,难道你不懂么?”
      二十岁的少年公子,还能去干什么?无非是看看繁华世界,红男绿女。他知道儿子的脾气,不入流的事情,元儿是万万不肯做的。再者,虽说从未出过家门,儿子却并非毫无心机。李家的男人们,一代代的,没有一个不是比狐狸还精明。
      见夫人仍是一脸担忧,李兆麒又安慰了两句,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元儿在外面玩够了,自然会回来。放心,能伤我儿子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话说到这儿,他的笑容凝在脸上。他不再说话,一动不动的,坐了好一会儿。
      他想起一个人来。如果那个人正好下山,遇上了元儿……
      他知道这种可能极小。但他要的不是几乎不可能,而是完全不可能。
      “主人,雁荡山的的于二侠来了。”
      这么巧?他勾起了嘴角。
      “前厅奉茶。”
      他挑起帘子,和管家耳语几句。

      那于二侠,和大多数武林菁英一样,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干汉子。他正喝着茶,见李兆麒走进来,忙不迭的撂下茶杯,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和李兆麒行了宾主之礼。
      “李先生,前日不才带着十几个兄弟平了钻天风的寨子。那厮区区一个草贼,倒有不少宝贝。这把宝剑是他库中所藏,极是锋利,削铁如泥。小人不敢私藏,特来献给李先生。”
      李兆麒客气了几句,却并不接过他手里的剑,也不上前观看,只是问道:“贵门众侠,有没有受伤的?”
      “唉,折了一个师弟,两个师侄。”于二侠一面把剑递给一边的仆人,一面叹气回答。他颇有些尴尬,心想堂堂李家主人怎会看得上盗匪的藏宝呢,是自己的疏忽,这一次的心思,恐怕要白费了。
      李兆麒也摇头叹息,说了几句道恼的话。又像是想起什么。
      “贵门叶大侠的冥寿,就在下个月初吧。”
      于二侠的脸色骤然变了,腾地站了起来。叶大侠是雁荡的掌门师兄,三年前殁了,直到现在,这仇还没报。因此在于二侠听来,李兆麟这话,很有些责怪的意思。
      “小人不才,不能为掌门师兄尽快报仇。我,我……”
      “别激动,坐下说话。”李兆麒笑着摆摆手,像是安抚,捧起几上的茶,喝了一口,“让亡者安息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去报仇。趁着冥寿的大日子,多着几位高僧,给叶大侠好好的作场法事,让他早登极乐吧。”他使个眼色,管家会意的捧上一盘银子,足有二百两。“这些算是李家出的份子钱。”
      于二侠的脸已经涨红了。李兆麒是好意,但在他听来,却像是羞辱。大仇不报,用做法事的办法让师兄安息,这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唯唯诺诺的接过银子,却觉得在这个地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愣了一会儿,他急匆匆的告辞,拔腿便走。
      “于二侠。”李兆麒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李兆麒的眼神很平和,却似乎能看到他心里去。
      “报仇的事,过两年再谈也不迟。”

      七天之后,雁荡山又有人登门拜访,不过是于二侠的小师弟。他戴着孝,一进来就哭倒在地。
      “李先生,我二师兄没啦!”
      李兆麟的笑容定在脸上,半晌,和声道:“慢慢说,不要着急。”他长长的缓了口气,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从您这里回去,马不停蹄,就要我们和他一起去那座山,谁都劝不住。到了那里,又不许我们上山。我们在山下等了他三天……”
      如果是在别处,三天没下山可能是因为迷路。但既然是“那座山”,谁都明白,于二侠再也不会回来了,就象三年前的叶大侠一样。
      雁荡的小师弟被李兆麒着实安慰了几句,亲自送到门口,虽然红着眼圈,却很有些受宠若惊的忸怩。他的马渐去渐远,李兆麒脸上因悲伤而紧绷的肌肉也慢慢的放松,终于还原成微笑的表情。
      “他还在山上……”
      只要他所提防的那个人呆在那座山上,他的儿子就不会有危险。李家的少爷,绝对不会对一个毫不起眼的无名小山感兴趣。
      虽然整个武林都知道那座山,但恰恰是李在元不知道。
      李兆麒每一次都把事情算得很周全,不过这次,他未免多虑了。
      虽然整个武林都知道李家的少爷,但偏偏是那个人并不知道。
      那个人就是安七炫。

      安七炫独自一人住在山里,已经有十年。那本是座荒山,但自从三年前他在此打败了路过的点苍三剑,又任他们逃下山去,这座山的名气就和他的名气一道大起来。现在已几乎可与五岳比肩了。
      他不需要名气,但需要对手。独自练出的剑法,纵然熟练,纵然好看,终究不是杀人的剑法。现在的江湖,已经没有几个人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这也许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杀人的念头和戾气。
      安七炫却是个戾气极重的人。
      多年的山野生活,让他有一身铁铸一般的古铜色皮肤。他上身并没有穿中衣,只套了一件无袖的竹布衣裳,露出两条手臂和极漂亮的锁骨。手腕上随便缠着布条,算是护腕。脚上踏着一双鹿皮靴子,轻便而结实,但似乎已经穿了很久。一双手修长而有力,青筋突出,皮肤却不是很光滑,甚至还有几处皴裂。漆黑的头发看上去又粗又硬,披散在肩上,更增加了几分狂放之气。但他的脸,却是非常俊秀的。
      如果说李家少爷的脸像是用砂纸慢慢打磨出来的,安七炫的脸则像是用斧子削出。脸型瘦削,却棱角分明。高眉骨,深眼窝,使他的鼻子显得格外挺拔。唯一不协调的,是轮廓很秀气很柔和的嘴。他自己大概也意识到这个缺陷,所以常常把嘴唇紧紧地抿着。这张脸如果笑起来,应该会十分生动,十分温暖,但他偏偏不笑,因此光看脸型,就带着一股凌厉之气。何况,还有他那双能让对手惊恐得失去大半斗志的眼睛。
      因为眼窝较深,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阴翳,却又亮得吓人,像是阴天时藏在乌云之后,却给乌云镀上一层金边的阳光。深黑的瞳仁,常常是冷峻凛冽的,因此不像深潭,倒像是两丸终年冰冷的墨玉。其实,这双眼睛的形状可以算得上是完美,和这张脸的其他部分一样。如此一张脸,长在这么不关心自己容貌的人身上,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他的剑通常悬在腰带上,此时却握在手中,剑上已经染上了一道血迹。
      他的对手,将剑舞得密不透风,挡在自己身前,只见一片银亮的剑光,煞是好看。但剑光后面,却传来力不从心的喘气声。
      安七炫带着一个熟练的屠夫打量案上的生猪的表情,站在一边,他的额角看不到汗水,他的脸上甚至没有紧张的表情。他已经看出了七处破绽,任何一个都是致命的。他只是在考虑,从哪一个破绽刺进去,能够达到完美的结果——流血最少,死亡来得却最快。
      从两年以前,他的剑下就不留活口了。
      然后,他一剑刺了出去。那剑客自以为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突然像气泡一样,带着一声脆弱的叹息,粉粹了。
      安七炫的剑长驱直入,就在这时,他背上的肌肉,突然紧了一下。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霎那间传遍了全身。他的右手,不禁用力的攥住剑。
      背后有人。
      他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站在他的身后。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很多年。
      但是他的剑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毫无阻拦地,它刺入了那人的左胸,从第二、三条肋骨之间。几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部位没有骨头的保护,柔软而脆弱,剑可以轻易的刺进心脏,致人死命,又避免与骨头硬碰硬,造成剑的损伤——他不是有钱人,当然希望把一把剑多用几年。在杀人这件事上,他的确已经达到了庖丁的境界。
      剑只刺进三分,那一刻,甚至还没有血在衣服上氤开。但他已不再等。抽剑,就势后翻,右手随之挥出。很优美流畅的动作。当他稳稳地站住,剑尖已经指着一个人的胸膛。
      至于被他抛在身后的对手,他已经不屑再看他一眼。因为那已经是一具毫无危险的尸体。
      他冷冽的目光,专心致志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男人。安七炫的眼睛,只落在这人的手上。
      好漂亮的手。
      藏蓝色的袖子,袖口挽上一截,露出雪白的里子,然后是和里子殊无二色的手。纤细,柔软,看上去毫无力气。雪白的皮肤下是淡淡的青色血管。皮肤很细腻,没有一点粗糙和瑕疵,手指看起来似乎是透明的。长圆形的饱满的指甲,带着一点淡粉色,修剪得极整齐,甲缝里没有一点污垢。这两只手轻轻交握,很优雅也很随意的姿势。
      这不是一双武人的手。
      他从来不注意人的相貌,只注意他们的手。从别人的手上,他能看出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所用剑的长度、重量,他们用剑的习惯,甚至能看出不同的门派。外表可以掩饰,眼神可以闪躲,但手是最诚实的。
      安七炫放松的叹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失望。他从这双手上移开目光,毫不在意的瞥了这人一眼。
      这人穿一身藏蓝色的长衫。这有些老气横秋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分外合适,衬得不大的脸更显得洁白干净,如同白莲花瓣一般。他看样子岁数不大,头上一方纶巾,几缕深灰色的头发从额角垂下来,贴在脸边上。他像是一幅用淡淡的笔墨画出的画,飘逸而单薄。但安七炫在突然间,又有了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在笑。
      没有人能在安七炫的剑尖下,还能如此安静如此心平气和的笑。他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这把剑的杀气和压迫感。他甚至不盯着剑尖,只是看着安七炫的眼睛,那笑容虽然极淡,却毫无畏惧。
      “阁下大概是安七炫?”他静静的问。
      无色的火焰,在安七炫心里腾的燃起。他眉宇间的阴云,厚厚的堆积着。他微微侧过脸,让和剑光一样冷的目光斜斜的射到那人脸上。他说话的速度很慢,而且傲慢,还似乎有几分挑衅。
      “我便是安七炫。那又怎样?”
      那人又笑了,这一次似乎很开心,先是耸起鼻尖,笑容便如吹皱一池春水一般,一波波荡开去,铺了满脸。他将两手捧在嘴边呵了呵,轻轻地搓着。表情忽又郑重起来。
      “好剑。”
      安七炫的心,重重的震了一下。他杀了无数的人,别人虽然承认他的剑法,却恨他,怕他,把他当作魔鬼一般。十年来,他从没听到有人用由衷的语气说出这两句话。可这个从手上看并不会武功的年轻人,又怎能看懂剑好剑坏。
      “谢。”
      “不谢。”
      “敢问此剑好于何处?”
      “精神。驭剑之道,其要在于心。岂不闻古人云,言者之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拔你的剑!”下意识的,安七炫低声喝道。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不可能不会武功。其实,整个武林的所谓高手,又有几个能说出这番话?
      “在下并无剑,兄台见谅。”少年轻轻一揖,笑容神秘而悠远,如水一般,将他的杀意轻描淡写的化于无形。“难得欣赏到如此好剑,不枉小弟寻访天下。意尽矣,在下告辞。”
      安七炫头一次看一个人越走越远,直到看不清楚。少年走得不慌不忙,甚至有恃无恐,却始终没有回头。他的衣袂轻轻飘扬,一边走一边搓着手,像个怕冷的孩子。安七炫的心里,不由起了杀意。但他已没有机会。
      他从来不在人身后偷袭。适才两人相对的时候,他的确有机会——那少年始终只是随便站着,没有任何防备。但有一种气势,铠甲一般罩着他,让安七炫始终无法出手。
      他身上没有一寸铁器,没有杀气和敌意,没有江湖人身上铁与血混杂的腥味,只有一种淡淡的,却沁人心脾的药香。虽然如此,却有一种让安七炫不安的感觉。剑的感觉。

      山顶上有几间小小的房子,他住在那里。房子很简陋,里面的布置更是简单,几乎是家徒四壁。只是门前,种了一棵梅树。所以他喜欢冬天。看着梅花喝几口酒,大概是他唯一的乐趣。
      夜深了,他却抱了一坛酒坐在梅树底下。酒被喝掉了大半,他还不想睡觉。十年了,他的武功越来越高,离他等的那天越来越近,他能够一觉睡到天亮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他不是个洒脱的人,每次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有一些东西烧灼起来,把睡意都烧尽了。
      他懒洋洋的把手在耳边挥了挥,像是在驱赶蚊虫。但手放下来的时候,指间多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他脸上,少见的露出了笑容。
      “又来了。”
      他念叨着,展开纸条。纸上的字迹娟秀而老练,显然是女子写的。
      “我在山下等你。”
      他把酒坛放在一边,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土。

      月亮已经升了老高,金黄色的,清澈的能看到桂树和玉兔的影子。有个女子背对着他坐在石头上,在黑夜里看来,像一座石像。
      “师姐。”他微笑着叫了一声。
      虽然安七炫是个孤家寡人,虽然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毕竟还是有师门的。
      他的师父其实并不是武林中人。四十年前,扬威将军安靖远是朝中最善战的大将。沙场征战,用剑是行不通的,所以十八般武艺,他样样使得。一杆丈八点铁蛇矛,更是用得出神入化。师父膝下无子,只有个女儿,比安七炫大十五岁。虽是将门虎女,却取个名字叫安文。除了她,安七炫还有六个师兄师姐,分别叫做安大炫,安二炫,安三炫,安四炫,安五炫,安六炫。加上安七炫自己,哥儿七个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弃婴,可不知为什么,安大炫也不过比他大了八个月。师兄弟们曾经猜测,可能那一年师娘为了让大师姐找个好婆家,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发了善心,让他们这几个小子丫头占了便宜。这六个师兄师姐都没有什么学武的天分,只不过给师父师娘就个伴儿而已。但安文本是极聪明的,不知为什么也没有踏入江湖,而且最终也没有嫁人。只不过在安七炫住的那座山山脚下的小镇里开个药铺,在郎中不在的时候替人看看病,望闻问切外加接生,算得上是样样精通。
      如果安七炫在世上还有什么依赖的人,也就是安文了。他刚被捡回安家那年,一家里面七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睡外加大哭大闹的小娃娃,师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上师姐帮忙看孩子。七个孩子里,她和他最亲。教他说话,教他走路,喂他吃饭,给他洗澡,说他皮肤黑,给他起个雅号叫“公子黑臀”,都是这位师姐干的事情。对安七炫来说,安文是半个姐姐,半个母亲。其实他知道,安文跑到这个小镇上开药铺,就是为了照应他。但他从来没说穿过。他了解师姐,就算说穿了,她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安文站起身来,摆了个架子,手中银光闪闪,乃是一对分水蛾眉刺。
      “七炫,师姐陪你过两着?”
      安七炫没有答话,挑起眉毛微微一笑。手腕一抖,剑已出鞘,剑尖嗡嗡轻颤,声音甚是悦耳。
      月光如水,剑光如水。
      她的小师弟,也已经长成大人了。
      她看着他的剑平平的举着,对着她。姿势真漂亮,人也真漂亮。但那张微笑的脸在她眼中慢慢变了模样,变成一脸的愤恨和不屑,恶狠狠的对着她。剑光亮得刺眼,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交叉双臂,护住头脸,只差一声惨叫。
      “师姐,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安七炫及时收剑,关心的扶着她坐下。“是不是困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她额上已满是大滴的汗水,勉强冲安七炫笑了笑,“是啊,困糊涂了。你也去睡吧,乖。我看着你上山。”
      安七炫无奈的笑了笑,把才到他肩膀的师姐搂了一下,矫健的影子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但安文没有走,她坐下来,任锋利的山风吹着。低着头,她似乎是睡着了。
      但她知道,这一夜她不可能睡着了。有些事情,她想告诉七炫,但现在还不行。
      她不能告诉他,她今天在镇上看到了一个人。她不能告诉他,他和这个人的相遇,也是不可避免命中注定。她不能告诉他,很多很多事情,二十五年来,她不能告诉他。
      她独自坐了很久,反反复复的说着一句话,用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身上的味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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