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在心间》偃仰

2、第 2 章（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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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三年前他们的相遇，这三年来每当想起这里的一切，都觉得不太真实，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似的。而现在，李菀重新站在张宁的面前，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离开过。
　　李菀扶着他慢慢地走着，俩人没说什么话，她静静地靠着他，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熟悉又久违的味道，不禁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张宁低头看着她：“你干嘛？都快贴到我身上来了，真是不像样！”“我本来就没什么样子呀。再说了，你给自个儿媳妇靠靠怎么啦，这么大意见。”
　　“你是一个人来的么？你父母知不知道你来这儿？”李菀没说话，张宁又说：“快回去吧，别让你父母担心了。”李菀垂着头，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爹妈和隔壁家的二丫头一起走进来。张宁抿抿嘴，走到二丫头身边对李菀说：“我已经结婚了，这是我媳妇儿，我们一家现在过的很好，你一个城里人还是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吧。”
　　李菀抬头看看他：“媳妇儿，你这么快就又找了个媳妇儿了，看来你瘸了以后更招人待见了嘛。”说着走到二丫头面前打量起她来：“你是他的媳妇？”二丫头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到对她眨眼的张宁，就心虚地啊了一声。“你要是他媳妇儿，肯定对他很了解咯。那你说，他身上有块胎记，在哪里？”二丫头有些急了：“他…我…他的胎记我怎么会知道，叔婶，虎子哥，我还有事，我先回家了。”说完跑了出去。
　　李菀笑着朝门口喊了声：“常来玩呀妹子！”这才笑着一边接过老两口手中的东西一边喊：“爹，妈妈。你们怎么才回来呀我可等你们半天啦！”
　　妈妈抓着她的手不放：“闺女，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这怎么感觉像是做梦一样。让我来仔细瞧瞧，哎呦，我们闺女长得更好看了！”
　　李菀也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也很想你，一直想来看你来着。但是一直在上学考试没有时间，现在学校放假我就来了。”“那就好那就好，这次来要在家里多待几天，等到放假结束了再去吧。”
　　“恩，好呀！”
　　“唉！闺女呀，以前是我们家对不住你，让你遭了一趟罪。我们这里好多买来的媳妇都被警察送走了，我们也被教育了好多次。真的是对不住你，让你受罪了。”
　　“妈，你别这么说，你这样说了我心里也不好受，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娘俩坐着说了会体己话，妈妈擦了擦眼泪：“饿了吧，我给你们烧晚饭去，等会就有的吃了。”说着走到厨房里，留下李菀和张宁两个人。
　　“现在是放暑假，你不会要在这待两个月吧？”李菀把行李箱拖进房里，张宁也走进去。她把箱子往地上一放，站起来“有什么不可以吗？或者我可以在这待一个月，然后回家待一个月。如果你嫌我烦的话。”
　　张宁坐在小凳子上，帮她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收拾着。李菀并不帮忙，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你说你一个女娃，东西怎么这么乱，衣服也不好好叠一叠，就胡乱塞在箱子里。”边说着边把衣服拿出来重新叠好放在床上。
　　这时候妈妈在外边喊了：“虎子，闺女，吃晚饭咯。”李菀应了声扶张宁站起来走出房门。
　　“咱们家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啦！闺女，多吃点。”一路上的奔波是有些饿了，她扒着碗里的饭。这碗这筷子…好像这三年从她的人生跳过去似的。
　　吃完饭，李菀和张宁两人在厨房里把碗筷洗了。回到房里，张宁有些局促：“要不我让妈妈来陪你睡，我去那边吧。”
　　李菀骂了句“神经。”帮他把毛裤脱了扶他躺在床上，自己也爬上床。她笑着看窘迫的张宁：“你放心，我不欺负残疾人。今晚我保证不占你便宜。”
　　张宁想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个胎记的？”
　　李菀眨眨眼：“你洗澡的时候我偷看到的。”张宁气结。
　　李菀爬到张宁身边“让我看看你的腿。”张宁愣愣地看了看她，把被子掀开。李菀小心翼翼地将他贴身的棉裤捞起，轻声问：“还疼么？”张宁摇摇头：“不疼了。”
　　小腿上的伤虽然痊愈了，但是疤痕还是那么触目惊心。她轻轻地抚摸着这些疤痕，眼前又模糊了。张宁坐起来将她搂在怀里：“真的不疼了，你每次寄来的药我都吃都用。已经可以走路了，只不过这两天有些湿冷，我才躺在床上的。”
　　李菀开始小声抽泣，张宁有些不知所措，抱着她，嘴轻轻地靠在她垂眸的眼睛上。“你别哭，我真的已经好了。你再哭，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不知道这是李菀第几次为张宁的腿流泪了。她靠着张宁，回忆三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两个月之后，这一天张宁比平时早回家。一家人吃过晚饭，李菀和张宁回到房间。张宁把门关上走到李菀面前，从口袋里一叠钱递给她：“这里是五百块，我爹妈下个礼拜三去姑姑家，晚上才回来，我那天送你走。”
　　李菀看着手上那叠零零碎碎的钱，又抬起头看他。
　　张宁望着她：“这是我这两个月帮人家打零工赚来的，爹妈不知道。”
　　“你是要瞒着爹和妈妈偷偷送我走么？”
　　张宁拿过钱藏在柜子的角落里：“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你是城里的小孩，有好的前途，不该在偏僻的山里过这样的生活。”
　　他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轻轻的说：“现在爹妈看我们关系好，对你很放心，你要趁这次机会赶快离开，不然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所以，你给我买衣服，给我带香皂洗发水，都只是做给爹和妈妈看的？”
　　张宁看着她，没有回答。
　　李菀垂下眼帘：“谢谢你愿意帮我离开。”这一晚，他们俩没说过话。
　　很快到了约好的那天，老夫妻俩收拾好带给姑姑的东西一大早就出门了，只剩下李菀和张宁两人。俩人带了些干粮，李菀把五百块钱藏在衣服里就上路了。两人一路上没说什么话。只是匆匆地赶路，事实上，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什么话了。
　　从家里去镇上要翻过两座山，可是因为前一天刚刚下过雨，山路非常滑。张宁拉着李菀小心的往山上爬，李菀昨天一夜没睡着，现在还是既开心又难过，心不在焉的走着。哪知脚下一滑，连同张宁一起滑下去。张宁惊觉后立刻抱住她，两人向山下滚去。
　　这就好像半个世纪那么漫长，李菀想着：“也许老天也不肯放我回家吧。”两人滚到山脚，张宁躺在地上护着她，不让她着地。
　　李菀从他身上爬起来，才发现他右腿沾满了血。李菀吓得不知所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是她被卖到这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哭。
　　她慌张地抱着张宁：“你疼不疼啊，你忍着。我去找医生，我带你回家，我。。。我。。。”最后她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张宁被她抱着，也轻轻的回抱着她：“别哭，别哭，你听好。我现在没办法送你走了，你要自己离开。快看看那五百块还在不在。”
　　李菀哭着摸摸衣服里，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你翻过，这座山，和后面的另一座山，再走半小时就可以到镇上。一直向北走，可以找到去县城的站台，到了县城你打电话报警，让他们送你回家。或者在车站买去市里的车票，到了市里的车站你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车了。听明白了吗？”
　　李菀哭着一个劲的点头，忽而又一个劲的摇头：“你疼不疼，我不该让你送我的。我们回家吧，我不走了。”
　　“你快走，要不然就走不了了！”
　　李菀跪坐在地上，“可是我，不能丢下你走掉。你要是，死在这里，怎么办？”
　　张宁一把推开她，“你要再不走，我怕我自己都不放你走，你走啊！”
　　李菀愣住，擦了擦眼泪：“我们回家去！”说完抱起他。
　　张宁流了好多血,痛的直抽气。刚刚又和李菀僵持了好久，现下已经很虚弱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李菀把他半拖半拽地背回了家。
　　张宁醒来时，已是半夜。腿上传来凌厉的疼痛，现在已经被包扎好了。李菀看他醒来，擦擦脸上的眼泪，“你醒啦！还疼不疼？你饿不饿，我去拿碗粥来给你喝。”说完站起来。
　　张宁拉住她：“先别去，你坐下。”李菀坐回床边。
　　张宁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失去这个机会，以后就很难离开了，也有可能永远走不了了？”
　　李菀哭着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你可能会一辈子呆在这里了！”
　　“就算要一辈子呆在这里，我也不要你因为我死掉！”
　　过了一会，她抬头看他：“你放心，你不要我在这里，我总是会离开的！”
　　李菀赌气地撇过头不再理他，张宁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第二天，张宁只是告诉父母他带李菀去山上砍柴，结果因为山路滑坡他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腿。夫妻俩虽然对虎子带李菀出门心有余悸，但是看到李菀不但没有逃跑，反而把受伤的虎子背回家，对李菀更加放心了。
　　张宁心想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在这之后，李菀天天在床边照顾张宁，再也没提之前的事情。张宁的爹妈对这个媳妇儿很放心，渐渐对她放松警惕，有时候也出门去，留下他们两人在家。
　　张宁想让李菀尽快离开，可是李菀却不肯，“你能坐起来的时候，我再离开。”
　　因为没有很好的药，张宁的伤好的很慢。大约三个月之后，他才能坐起来。这时候，已经离李菀来到这里五个月了。
　　那天，舅父家的小孙子满月，张宁的爹妈欢欢喜喜地去吃满月酒。临走前还对李菀说：“虽然虎子现在腿不方便，不过还真的希望咱们家也早点抱上孙子呀！闺女，这么些天你照顾着虎子，也辛苦你了。”
　　李菀只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等两人出门后，李菀走进房里。张宁拿着外套，递给她：“我把钱放在衣服里了，你快穿上，走吧。”
　　李菀抿了抿嘴，低着头走到床边把衣服穿起来。这是她刚来时穿的那件，虽然有些旧了，但是洗的很干净，外套里穿的是张宁给她买的那件衣服。
　　她站在他的身边，“你知道，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么？”
　　张宁看着她，摇摇头。
　　李菀也看着他，轻轻地将盖在他腿上的被子掖了掖：“我要走了，你。。。”张宁抓住她的手，轻轻握着：“你回去以后，忘了这里的一切，好好活下去。”
　　李菀蹲下，将脚上的银链解开，系在张宁的手上：“刚刚好，不大也不小。虽然，是女生的东西。”
　　她心里难受得慌，鬼使神差的，低下头轻轻吻在张宁的唇上。而后走出房间，只留下张宁愣愣地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