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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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竟然是一首《凤求凰》。
李延年的琴声是好，没想到歌喉也如此出众。我还是头一回听他唱曲，乍一听来，那声音几乎雌雄莫辩，细细听去，婉转妖娆，然而却又带有男声特有的磁性，这样的声音，除了妖孽，我还真真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了。
如此人才，暖弦坊若不善加利用岂不浪费？我当真是个大俗人，李延年一曲奏罢，头一个窜入我脑中的念头居然便是这个。
然而刘彻毕竟是皇帝，比我这种俗人高雅许多，他先是抚掌，而后笑道：“好琴技，好嗓音。虽是《凤求凰》，却似被你旧曲翻新，别有一番韵致。”
李延年缓缓起身，虽未说什么，然而从他眼中，我瞧出了悦色。
见他如此，我微微一愣，而后对刘彻道：“我早说了，李乐师是我们暖弦坊最好的乐师。”
“当之无愧。”刘彻道：“依我看，若说是长安城最好的也没人敢疑。”
我看了眼李延年，总觉得他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在哪儿，于是便轻笑一声，道：“最好乐师的技艺都让刘公子赏了，暖弦坊再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了，况且我们白天不营业，乐师歌女们还得练曲，实在没时间招待公子，若没别的事，刘公子便先回吧。”
“王老板似乎很爱下逐客令。”刘彻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会儿，而后起身道：“罢了，我的确还有事，晚些再来打搅。”
我俯身行了一个送客礼，等刘彻离开，便转身看向李延年。
“为何这般看着我？”李延年原本在出神，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便回过了神，虽在问我，目光却有所游离，并不与我直视。
我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昨日忘记叮嘱李墨莫要透露刘彻的身份，于是问他：“墨儿昨日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嗯？”李延年面露迷茫之色，反问：“说些什么？”
想必李墨也懂得个中利害，不会到处宣扬，于是我便摇头道：“没什么，对了，没想到你曲子唱得这么好听，从前我只当你是靠着墨儿才出道的，没想到深藏不露。”
李延年笑了一声，然而眼中却无甚笑意。当一个人不得不以笑敷衍他人的时候，便是这般模样。
我讪讪地再说不出话来，便道：“我去看看她们曲子练得如何了，方才讨论的那首曲子，便先这么定吧。”
我的确去了歌女们练曲的地方，然而却不是瞧她们练曲，而是去找李墨。
彼时，李墨正在教习她们唱一首下月将要上演的一出戏中所要用到的曲子。她虽年纪幼小，但歌喉出众，又颇受我器重，因而多数歌女还是买她的账的。
她原本没注意到我，反而是一位年幼的歌女看到了我，笑着道：“冉姐来了。”
暖弦坊内的小厮丫鬟一般唤我为“东家”，乐师唤我为“老板”，而歌女们原先是唤我“冉娘”的，等李墨来了，许是觉得我的年纪还没大到那个份上，便又跟着李墨唤我为“冉姐”。这倒也省了我一桩心事，说实话，我还真不想这么早就当“娘”。
于是我笑着一指那个女孩儿，道：“子夏，就数你最不认真。”边说边走近她们。
歌女们在我面前向来没拘束惯的，都只是简简单单地喊了我一声，李墨见了我，道：“你不是在和哥哥商量曲子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看了那些歌女一眼，笑道：“唱了这么久，嗓子怕是累了，大家都歇会儿吧。”
众人一听有的歇息自然高兴，当下便都欢悦着散了。
“做什么？方才刚歇过的。”李墨说。
我轻拍了拍她纤弱的肩，道：“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她虽疑惑，却也只能点头，跟着我去了一处偏僻角落后，也不说话，只等我发问。
“你有没有把刘公子的身份向别人提起？”我开门见山。
李墨白了我一眼，道：“你当我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自然省得。”
我舒了一口气，道：“你省得就好，我想你也不会四处张扬。”
“那你问什么？”李墨道。
我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道：“你哥哥，好像有些奇怪。”
李墨疑惑地看了我片刻，问：“什么意思？”
我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方才皇……刘公子来了，也听了你哥哥弹琴，你哥哥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
李墨一愣，眉头紧蹙不说话。
我见她这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便忙问缘由。
然而她却笑了笑，说：“我又不在场，哪知道如何奇怪，不会是因为刘公子的缘故吧？你和他不是有什么羁绊吗。”
我一听这话头又转到我身上了，气骂道：“促狭的丫头，快去教姑娘们曲子吧，歇息的也够了。”
谁知李墨竟向我做了个鬼脸，而后开口唱道：“菊花台倒影明月，谁知吾爱心中寒，醉在君王怀，梦回大汉爱。”唱罢便一人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我听着这浑说的歌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却也发不出火来，只问道：“这是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倒是很适合用在我们的戏里。”
“你落伍了。”李墨又是一笑，便不再理睬我，只走向那些歇息的歌女，拍着手让她们集合，接着练唱。
我摇头叹了口气，又看她们唱了一会儿，便去做别的事了。
刘彻没再来，因为出征的大军凯旋。其实这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凯旋，确确实实获得胜利的只有出击上谷的卫青，公孙敖将军和李广将军皆战败而归，而公孙贺将军虽未战败，却也没在匈奴军手里捞得什么好处。
在汉朝，战败是死刑，当然，也可用钱财赎罪，免去一死，但是所有的官衔便都失去了。公孙敖将军和李广将军虽然免于一死，却都被贬为庶人。而与他们二人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初出茅庐却直捣黄龙的卫青。虽然此番胜利刘彻只是赏赐了卫青钱财，未赐予他任何公爵，然而这却是卫青未来十数年戎马生涯的开端，同时，也为他以后的出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建立了良好的口碑。
作为卫青的朋友，原本这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谁知几日之后，暖弦坊忽然来了一位内监，说是传皇帝的口谕，让暖弦坊在三日之内抓紧时间排演一场歌舞以在庆功宴上演出。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使得整个暖弦坊都骤然炸开了锅。
能进宫演出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许多人都兴奋地猜测是风头正盛的卫夫人向皇帝推荐了暖弦坊，就连知道内情的李墨都显得欢喜异常。我心里虽有些不舒服，然而能为皇家演出，这无疑是在暖弦坊的招牌上镶了一层金边，我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这毕竟关系到皇家威严，因而表演不能过分出格，但又不能太过平凡，丢了暖弦坊的名声。因此，我与李墨他们自然是小心应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三天的时间着实有些吃紧，又考虑到只能演出一晚，因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在做出故事性较强的戏来，况且既然是庆功，自然要以欢乐为基调，所以我们便商量着换种形式，虽以普通形式串烧歌舞，却也不失暖弦坊特色。如此，三天的时间终于排演出一台中规中矩的表演来。
演出那晚，宫里特地派了车舆来接，姑娘们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只当是能见到皇上了，个个打扮的俊俏非常。其实打扮得如此娇嫩又有何用？我曾参加过宫里的宴会，知道演出者与皇帝隔了很长的距离，根本不可能看清他的面貌，而皇帝也不会看清。但我并未点破，也没有必要点破，这些少女心里头既都怀揣美好的梦，我又怎么忍心将这些梦一一击碎呢。
倒是李延年，教我吃了一惊，他虽骨子里透出妖媚气质，但往日的穿着倒也正常，只是此次，他竟穿的十分飘逸，衣袂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竟无风自动，还散发出淡淡的杜若香气，说不出的撩人。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看了眼李延年，又轻轻推了下李墨，悄声道：“你哥哥今日真妖媚。”
李墨亦是看了眼走在前头的他的哥哥，轻叹了一声，却不言语。
我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强压着讶异的声音，道：“你是不是告诉他了？”
李墨眉头微蹙，看着我，默默点头。
我急道：“不是让你别说的吗？你不是说自己省得的吗？”
李墨垂头道：“对，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不过放心，他不会声张的。”
我刚想细问下去，就听见前头有人在催促了。
“死丫头，等你回来再找你算账。”我咬牙道。
李墨听出了弦外之音，疑道：“怎么？你不去？”
我摇头：“有你和香慈在，我放心着呢。”
“不行。”没想到李墨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必须得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虽然不知你究竟有什么故事，但是直觉告诉我，这种事你比谁都有经验，你不去，我心里没底。”
“我真不能去。”我坚持。
李墨急道：“你是老板娘，怎么能不去？万一真出事了谁负责？难道我和香慈负责？怎么？你想推卸责任？”
“死丫头。”我气笑道：“能出什么事？就知道拿话来怄我。”
她还想说话，前头便又有人在催了，这次是那个负责接送的太监，他似乎在询问什么，而后一些人向我们这儿一指，他便亲自走了过来，问道：“不知哪一位是王老板？”
还未等我开口，李墨便将我一指，道：“她！”
太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点点头，说：“我就是。”
那太监颇为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那便请吧。”
我忙道：“我能不能不去？”
谁知那太监一扬眉，说：“这恐怕不行，上头吩咐，贵坊老板娘必须得到场。”
“上头？哪个上头？”我说。
太监一愣，道：“卫夫人。”
这回轮到我愣了，怎么会是卫子夫？
“冉姐，这可是卫夫人的懿旨。”李墨轻声提醒我。
我沉吟片刻，对那太监道：“知道了，劳烦您了。”
那太监笑着道了句“请”，便让我们前行。而我一边走着一边不忘悄声对身旁的李墨道：“胡说什么？卫夫人还未封皇后，怎能算是懿旨？顶多也只是口谕罢了。汉宫规矩虽没那么大，但也不可妄言，一会儿进宫千万要谨言慎行。”
李墨听后耸了耸肩，而后偷偷朝我吐了个舌头，道：“看，你果然很有经验。”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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