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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十八章 ...

  •   连续搜了好些天的山,可能因为实在搜不出什么,五天过后山上的士兵们也都渐渐离开,不仅如此,就连原本就戍守再此的士兵都一夜之间少了许多,我心里纳闷儿,却也暗自高兴。而我也在士兵撤离的第二天再次见到了聂壹。

      他精神不错,脸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仍旧胡子拉碴,将大半张脸遮去。

      我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却摇头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我不停思索着关于聂壹的历史事件,但是完全没有头绪,于是忍不住问:“你究竟为何不愿回汉?”

      聂壹略一沉吟,看向洞口,似笑非笑道:“从诱饵变为废子,我还有何脸面回去?”

      我完全不懂他的话,见他神色颇有些自嘲与落寞,便不再提及此事,只道:“你总不能永远住阴山里吧。”

      他看了看我,苦笑着说:“和赵奴一样同狼群生活在一处也没什么不好。”

      这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我默然片刻,突然一个念头闪过,道:“你知道张骞吗?”

      聂壹疑惑地看向我,说:“自然知道。”

      “张骞也在这一带,或许你可以跟随他。”我说。

      “张骞这些年杳无音讯,原来是被匈奴人扣住了。”聂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皱眉道:“只是,为何我要追随于他?”

      “张骞的使命是出使大月氏国,我相信他总有一天可以到达西域,你若追随于他,到时便可在西域定居了。”我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然而原本一直沉默的赵奴却突然开口,问:“你想让他混进牧场?”

      “是。”我点头,仔细将聂壹打量一番,说:“如今你蓄起了大胡子,样貌同原先差别很大,我每天下山后会将山下的柴火运回牧场,总会有一起的男奴隶来帮我运柴火,说不定你就能混迹于其中呢?”

      聂壹蹙眉沉思,赵奴却执意反对道:“不行,万一被发现了你们都会倒霉。”

      我想起了香慈之前对我说的那番话,明白赵奴心里已然落下了阴影,而我虽然这么说,其实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所以也沉默起来。

      傍晚一回到牧场我便去找张骞,自从他和哈格住在一处之后我与他聊天的次数也渐渐少了,故而聂壹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我到达他的帐子外,冲里头喊了一声,就听见了哈格的回应。

      随即帐子帘被掀开,露出哈格笑意盈盈的脸来。

      我同她打了个招呼,便问道:“嫂子,张骞在吗?”

      哈格双颊一红,继而摇头道:“还没回来。”

      我“哦”了一声,又听她招呼道:“姑娘进来等吧。”

      “不了。”我挥手婉拒:“我就在外头等一会儿,他也该回来了。”

      于是哈格再不多言,便同我一起站在帐子外等候,果然没多久就见张骞向这边走来。

      他许是嫌热,脱下了披在身上的外衫,又看见了我,便笑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哈格一声不响地上前取走那件外衫,张骞感激似的看了她一眼,哈格便又垂眉羞涩一笑,将外衫放回帐子里去。

      我刚想开口促狭一番,便又见哈格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瓢水递给张骞。

      张骞笑着接过便饮了起来。

      我笑看着他们这番举动,虽然两人并没有言语交流,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说不尽的幸福感,一时之间欣羡异常,便只安安静静地笑看着他们。

      见我但笑不语,张骞不免问道:“怎么了?”

      “羡慕。”我脱口而出。

      张骞“嗯?”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被我打断:“我有事同你商量。”

      他许是见我神情颇为认真,便也敛去了笑意,将瓢子递还给哈格,说:“有什么话进帐子里说吧。”

      我点头随他进入帐子中,哈格见我们进来便颇为善解人意的回避了。

      等她走了,我才开门见山道:“我见到上次赞达给我们看的画像中人了。”

      张骞微微诧异,放低了声音道:“你是说,聂壹?”

      我一愣,问:“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张骞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道:“你是在哪里看见的?”

      我将如何与聂壹结识,如何发现他躲在阴山之中,又如何被赵奴所救以及想让聂壹混入牧场的想法全数说了出来。

      张骞皱眉听完我的话,问:“你知道他为何会成为匈奴的重犯,又为何不愿回汉朝吗?”

      我摇头。

      张骞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单于曾问我是否了解马邑?”

      我低头略想了想,的确有此事,便说:“记得。”

      张骞继续道:“陛下已然决定把对匈奴的被动防御改为主动攻击。”

      “此话怎讲?”

      “上上个月,陛下派遣二十万精兵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山谷中,准备一举全歼匈奴主力。而那聂壹原是汉匈边境有名的富商,一年之前他便前往单于庭假意投降匈奴,而他的目的便是去诱敌。只是不知为何,单于发现了汉军的埋伏,这一战双方都没得什么好处。”

      我这才明白聂壹所说的从诱饵变为废子的意思,去年初次遇见聂壹他便说要去王庭,看来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假意投降单于,刘彻此举还真是放长线钓大鱼,竟然整整计划了一年,可惜没有成功。难怪聂壹觉得无颜再回汉朝。

      “真有你的,你怎么就消息这么灵通?”我不得不佩服张骞获取情报的能力。

      张骞笑着反问:“如果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和我的那些弟兄如何能活到今日?”

      我微微一笑,又问:“那我方才说的法子可行吗?”

      张骞说:“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想了想,说:“今天我上山去,发现一夜之间少了好多士兵。”

      张骞颇为神秘一笑,道:“这便是了。”

      “怎么了?”我疑惑道。

      “因为聂壹逃往左贤王管辖的阴山区域,而左贤王却迟迟没有找到人,左谷蠡王便趁此参了左贤王一本,说他办事不利,甚至指控他窝藏重犯,左贤王暴怒,当即调回部下大半军队,竟有同左谷蠡王一战的趋势。”

      我暗自惊心,却又止不住兴奋起来,若两位王爷当真闹起来,必定再顾不得这边,那便是我们逃走的绝佳时机。但我仍然有些不放心:“你觉得,他们这次真会闹翻吗?”

      张骞淡淡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他们二人积怨已久,闹翻是迟早的事,有了聂壹这一契机,相信他们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我点头不语,过了会儿又说:“那我们是否要救聂壹?”

      “当然要救。”张骞说:“只是如今时机还未到。”

      “那么,还是继续让他藏于阴山?”

      张骞叹气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好在还有赵奴,只是得麻烦他了。”

      我笑道:“虽然赵奴平日寡言少语的,但倒是个热心肠。只是我欠他的人情太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而后数日上山砍柴之时我都会密切关注山上士兵的动向,虽然山中士兵数量减少,但他们的警惕度却提高不少,有时远远看见我就会挥手呵斥着让我离开。我原本指望他们能因为左贤王的事放松警惕,但是几天观察下来不免心生失望。

      这天我同寻常一样带了些食物送去给聂壹,他如今也同赵奴一样,白天养精蓄锐,晚上出来活动觅食,所以眼下他还在歇息,于是我将一袋饼子放在他身旁后便悄悄离开了山洞。正想提起斧子去干活,忽而听见山脚下隐隐传来骚动之声。而后就看见滚滚浓烟从山底满散开来,我甚至能闻到焦火的气息。

      我俯瞰山下,牧场已被片片浓烟笼盖,不停地有火舌往上翻涌,人群如蚂蚁般四处逃窜着,惊呼声与骚乱声四起。

      牧场着火了!我心里一颤,而后也开始慌乱起来,总觉得要出大事,便发出讯号,想找赵奴询问情况。

      “发生了什么事?”兀自等了一会儿,身后忽然飘来一句话,我吓得低呼一声,转头看去,却是聂壹。

      不知他是被我的啸声吵醒还是被山下的骚动声惹醒,眼下他眉头微蹙,看了看我便也往山下看去。

      我刚想摇头说“不知”,就又听见一声嘹亮号角,没过多久便远远看见原本戍守于阴山的士兵正整装排列,一路小跑往山下跑去。

      我一惊,忙同聂壹躲在了一处矮木丛里,等他们都走远了才敢出来。我眼皮狂跳,又在附近来回跑了好几处,山上果然再无他人。

      心里一阵狂喜,我兴奋地对聂壹道:“他们都走了!”

      聂壹立即会意,面上也露出喜色。随后便看见赵奴的身影出现在近处,等他跑近,还未待我开口,他便说:“我要去找姐姐。”

      我见他很是急切,也知他担心香慈安危,刚想点头,赵奴就已经身手迅疾地离开了。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了山下的张骞等人,便对聂壹道:“我也要下山,此刻是离开的绝佳时机,你现在逃走应该没人会发现。”

      聂壹却摇头道:“我与你一同下山。”

      也对,他本不愿回到汉朝,于是我点点头,便同聂壹一起下得山去。

      越往山下走浓烟味便越重。周围都是惊乱逃窜的人群,因为触目全是浓烟,根本看不清事物。我怕聂壹与我走散,每走几步便唤他一声,好在一直是有回应的。

      如今这情形,根本连人脸都看不清些许,又如何找人?我在牧场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多次都未找到张骞他们。正心急如焚,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拉了一把,我本能地反抗,却看见甘夫的脸出现在乌七八糟的空气内。而后我与聂壹便被他带了出去。

      随他在一处烟雾稀少的地方落脚之后,我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甘夫匆忙回答:“敕霍尔背叛了左贤王投靠了左谷蠡王,如今双方已经闹翻,左贤王的军队全数派去支援。子文猜测你会下山来找我们,所以让我来寻你,嘱咐你趁此时机快些逃走。”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羊皮卷,塞到我手里说:“这是子文早就画好的阴山地图,你按着地图上红色的标记走便可。只是并未画全,再往南便连他也不知是何情形了。”他一口气说这么多,有些缓不过来,顿了一小会儿又道:“子文还叮嘱,阴山上野果不少,姑娘可以用来充饥,或可捕些野兔做为食物,只是要小心野兽,最好远离山林。”

      我只觉得这话里透着古怪,忙问道:“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你们不走吗?”

      甘夫回头望着身后滚滚浓烟,随后颇为无奈道:“哈格不见了,子文他们正在寻她。”

      原是如此。我心里惊急异常,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又听甘夫催促声。

      我又怎能不顾张骞他们而自己一人逃走?当下急得直跺脚,甘夫也十分着急,连连催促了我好几声。

      我几乎快哭出来,跺脚踌躇着,又不好耽误甘夫时间,随即又想到他们多年之后终会回到汉朝,便心一横,咬牙道:“好,我走,你们若是找到了哈格也快些赶来。”

      甘夫似乎松了口气,与我道了别便欲转身离开,却听我身旁的聂壹说:“我同你们一起。”

      甘夫这才注意到我身边还有一人,细细看了聂壹几眼,问:“你是谁?”

      此事当真是说来话长了,我忙对他说:“自己人,张骞知道的。”此刻牧场大乱,以后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倒是聂壹混入张骞他们队伍的最佳时机。

      甘夫听及此,便不再多言,略一犹豫,而后点头道:“好,你随我来。”

      “等等。”我连忙说。

      甘夫回头问:“姑娘还有什么事?”

      想到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心里悲戚异常,止住了欲泪的冲动,道:“你们保重,也代我向张骞他们告个别。”然后又看向聂壹,说:“你也保重。”

      而后一直等他们的身影再次融于黑烟之中,我才抹了把泪,往阴山方向跑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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