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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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秋日。
这天早晨点卯时，赞达手上提着一张画有画像的羊皮卷走到我们面前，逡巡了众人一眼，便指着那张画像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抬眼看了看画像，忽而眼皮一跳，暗自惊心。
我还倒真与画像中人有过一面之缘，是在来阴山的途中的一个中转站碰过面，因为他也是汉人，而且五官十分漂亮所以对我来说印象颇为深刻，我记得，他好像是叫聂壹。
赞达提着那个画像在人堆里走了一圈，见众人都只摇头，便又说道：“这个人是大单于下令抓捕的重犯，据说是往阴山这里逃了。你们之中要是有谁看见了，务必立即来告诉我，听到没有？”
众人连连点头。
聂壹不是商人吗？怎么就变成重犯了？我心里疑惑，但也没多想，就又提着斧头上了阴山。
砍柴这个活虽然劳累，但倒是方便我白天观察阴山的地形。正如张骞所说，阴山山脚下虽然没有许多驻守的军队，但是稍稍深入山中，便时常能看到巡视的士兵。而只要被那些士兵发现，他们便会粗暴的将我赶走，让我去北边砍柴，不准我再向南行半步。而今天的士兵更是比往日多了许多，看来都是来搜寻这聂壹的。
原本想安安分分干完今天的活便回去，然而刚砍完一捆木柴我便突然想到今天不能叫赵奴来，万一被这些士兵发现就不妙了。于是便抓紧时间砍了一捆，两捆柴火堆在一起才背着离开。可是还没走多少路，却在路过的一个山洞内听见了奇怪声音。
这个山洞应该便是曾经赵奴养伤的地方，我好奇地向洞里张望了一眼，却看见似乎真有一人躺在黑暗里头。
我吓得低呼一声，解下身上的背着的柴火，小心翼翼地走近，仔细一瞧，果然是一个人。我下意识地俯身探看，那人原本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我被吓了一大跳，连连退后几步，还未及反应过来，就听那人发出颇为耳熟的声音。
“是你？”他说。
我也吃了一惊，不确定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聂壹？”
他并不出声，应该就是默认了，于是我又仔细瞧了他几眼，指着他蓄满了胡子的脸，道：“你怎么弄成这样？难怪我认不出你了。”又想起点卯时的情形，便问：“你怎么成了重犯了？”又见他只身一人，便又禁不住问：“阿古呢？”
聂壹轻笑一声，道：“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
我一愣，才知道自己多嘴了，歉然地垂下头来不再多话。
过了一会儿又听聂壹问道：“有水吗？”
“有。”我将随身带着的水囊递给他。他似乎是渴极了，连连喝了好几口，才道了句谢还给我。
我见这里并不十分隐蔽，便道：“你呆在这里安全吗？山上有许多士兵，而且他们似乎在巡山啊。”
聂壹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方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在这儿了。”
我讶然道：“这话什么意思？”
聂壹轻咳几声，说：“我从单于庭一路向东逃，也不知逃了多少时日，晕死在路上，方才醒来时便已经在此地了。”
这倒是奇了。我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头顶的那个山头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士兵的呼喝声。
“是谁把柴火扔在这儿的？”
我和聂壹俱是一惊，头上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似乎正向这里走来，我忙低声问道：“你能走动吗？”
聂壹微一踯躅，继而点头。我顾不得许多，上前将他扶起，便搀扶着他往山洞深处走去，然后便听到洞口又传来士兵的声音。还好阳光照射不到山洞深处角落，外头的人应该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于是我像聂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脸上带着笑跑了出去。
“干什么呢！这些柴火是你的吧？”打头的一个士兵喝问。
我点头笑了笑，说：“是我的是我的。”然后又略显尴尬道：“我方才正在里头方便，就听见你们在外头喊人，出来的有些晚，你们莫要见怪。”
“方便？”那人眉毛一挑，又往山洞里看了眼，作势便要往里走。
我急得忙将他拦住，笑道：“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为什么？”他问。
我“嘿嘿”一笑，说：“我刚才是上大号，里头的味儿……”
他明白过来，鄙夷的蹙了蹙眉，便挥手对我道：“滚吧滚吧。”
我连连点头，装模作样地去搬那两捆柴火，见他们还没有走的意思，怕等我离开了他们还是会进去，于是便再次放下柴火，两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嘴里喊着“哎哟”。那士兵不耐地看了我一眼，说：“怎么还不走？”
我露出痛苦的表情来，指了指肚子说：“我好像吃坏了东西。”于是便又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山洞里去。
那士兵骂了一声，便呼唤着同伴去了别处。一直等他们走远，我才长舒口气，抬眼瞥向聂壹，却见他面色古怪，似是在忍着笑意。
我心里暗嗔，方才自己的举动固然可笑，但那还不是为了不让匈奴人发现你？面上却颇为尴尬，道：“他们晚些时候应该还会来这儿的，你得再找个隐蔽些的地方。”
聂壹同意的点头，说：“我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不知可以去哪儿。”
我想了想，去哪儿都不安全，便想到了赵奴，刚想开口，就又听见洞口传来脚步声。
我大吃一惊，怕是士兵们走而复返，忙向外看去，随即又松了口气，看向聂壹道：“自己人。”
想曹操曹操就到，来的居然就是赵奴。只是为何他会来此处？
等赵奴走近，我便疑虑道：“赵奴？你怎么来了？”
赵奴看了眼聂壹，沉默不语。
我立即会意，问：“是你把他带到这儿的？”
赵奴默然点头，继而将手里的食物递给聂壹。
聂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笑道：“放心吧，都说是自己人了。”
于是他也是一笑，便接过食物，对赵奴说：“多谢相救。”
赵奴只“嗯”了一声，而后又沉默起来。
我瞧了眼山洞外，颇为担忧地对赵奴说：“今天山上的士兵比往日多了好几成，又都在巡山，你还是快些躲起来吧。”
“不碍事。”赵奴回了我一句，又问聂壹：“你要去哪里？”
聂壹一愣，想了许久才淡然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想回汉朝？”我疑惑。
聂壹轻笑道：“匈奴也好，汉朝也罢，如今都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怔了怔，问：“发生了什么事？”
聂壹似乎不想说，只摇头道：“这里既然已经不安全了，那还有没有别处隐蔽的地方？”
我询问似的看向赵奴，他白天经常在阴山活动，应该对这里很了解，果然，他点了点头。
于是我指着聂壹对他道：“那麻烦你帮帮他吧，大家都是汉人。”
“这是自然。”赵奴说。
我又想起外头的柴火，道：“我得将柴火搬下去，你们也快些走吧。”
“不用忙帮吗？”赵奴问。
我摇头看向聂壹说：“先把他藏起来才是要紧。”
赵奴又“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我同他们二人告了别，便背起柴火下山而去，再次上山来时，特地路过这个洞口，果然已不见二人踪影。
注：
元光元年，雁门马邑豪聂翁壹因大行王恢言上曰：“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阴使聂翁壹为闲，亡入匈奴，谓单于曰：“吾能斩马邑令丞吏，以城降，财物可尽得。”单于爱信之，以为然，许聂翁壹。聂翁壹乃还，诈斩死罪囚，县其头马邑城，示单于使者为信。曰：“马邑长吏已死，可急来。”
……于是单于入汉长城武州塞。
未至马邑百余里，行掠卤，徒见畜牧于野，不见一人。单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问尉史。尉史曰：“汉兵数十万伏马邑下。”单于顾谓左右曰：“几为汉所卖！”乃引兵还。
……王恢等兵三万，闻单于不与汉合，度往击辎重，必与单于精兵战，汉兵势必败，则以便宜罢兵，皆无功。（《史记韩长孺列传》）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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