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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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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次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又活了过来,据说是我的力气太小,箭矢并未刺中心脏。
那些小说诚不欺我,穿越女果然都是打不死的小强。我不免苦笑起来,这一笑,便牵动了伤口,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痛。
因为受伤的缘故,阿塔她们照顾起我来比往常更谨慎仔细,身怕一不小心便碰到我的伤口。其实我也没这么娇贵,那道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再将养些日子就好了。只是一直会泛疼,就像用刀子割破皮肤那样。疼倒也罢了,长新肉时的奇痒最教人难熬,伤口处时常痒得令人抓狂,我忍不住便想去抓,每每都被阿塔她们拦下。我也知道多挠会留下疤痕,但有时实在教人无法忍受,便趁着她们不注意偷偷摸摸抓痒,一抓便又觉得疼了。如此将养了半个月才稍稍好些,只是一到阴天伤口还是会隐隐泛疼,如针扎一般绵绵刺痛。
听阿塔说,在我自伤之后,大单于暴怒,摔坏了帐子内所有可以摔的东西,自此便再未踏进我的大帐半步。怪不得我总觉得物什都换成了新的,原来是有这层缘故,而后又忍不住害怕起来,这位军臣单于未免也过于激烈了,年且五十的年龄,却如此冲动易怒,我是再不想应付这种暴虐之人的了,必须得想法子离开这里。一时便想起狼崽那件事,又想到当时走错了方位,便颇有些尴尬地问阿塔道:“哪边是南啊?”
阿塔疑惑地看着我,指了指与大帐的大门相反的方位。
我这才反过来,这帐子经常晒不到太阳,原就应该是朝北的,而王庭所有帐子搭建的朝向都一样,单于帐内的主座并非坐北朝南,而是面北①,怪不得我会迷路,当下便也不再计较此事。
我原以为那位军臣单于再不会在来我这儿,没想到过了些时日他还是来了。
我惊愕之下条件反射的去找那枚箭羽,才想起它不可能还在我这儿了,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单于见我张皇失措,冷笑道:“如今你伤也好了,本单于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心里“咯噔”一声,忙道:“没可能。”
“你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武器了,再也威胁不了人。”他说。
我四顾一番,周围的确没有趁手的东西,于是笑道:“想死还不容易吗?”
他面色骤然冷下,怒道:“这里是大匈奴,不是你的汉朝,把你在汉朝的骄纵都给本单于收起来!”
“对不起。”我道:“不能。”
他忽然走近我,用力将我手腕一扯,道:“别以为自己真是高贵的公主,在本单于眼里,你不过就是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我的手腕被他拽的生疼,连带着胸口也有些刺痛,却不愿显出弱势,强撑着冷笑道:“那就请大单于放过我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若本单于不放呢?”他反问。
我仰起头,冷眼看着他,说:“那我唯有再次寻死。”
“只有懦夫才会一直把‘死’字挂在嘴边。”他忽然讽笑一声,说:“不过,你既然一心想死,本单于便成全你,可是若你能熬过来,本单于便答应放过你。”
然后他喊了一句匈奴语,随即便进来两个匈奴汉子。
他方才虽是用汉语对我说了那番话,然而我还是无法理解。正不知何意,听他又对那两个汉子说了什么,接着那两人二话不说便上前将我擒住,我根本挣脱不得,惶然失措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单于不搭理我,只挥了挥手,那两名汉子便立时将我拖出了帐子。
阿塔和阿桑原在帐外候命,见是这样的情形连忙上来询问情况,我自己都茫然不知所措,擒我的人又不让我有说话的机会,阿塔她们自然更是不明所以,只是哭着跑来死死拖拽着那两人的腿不让他们将我带走,那两人怒喝一声,飞起脚就把阿塔她们踹走,与此同时,四周的其他汉子齐齐向她们围了过去,将她们也一并擒住。
“阿塔阿希!”我叫喊声刚出口就又被捂住了嘴,再说不上半句,而那两人更是加快了脚步。
我被他们拖拽着走了许久,离开了王庭大帐之后,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一个露天的地穴赫然出现在眼前。
地穴内有一把梯子,那两人押着我走入其中,而后他们又回了上去,收起梯子,关上那扇朝天的牢门就径自离开。
我一头雾水又莫名的害怕,胡乱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地穴不算大,也就二十平米的样子,但是很深,没有梯子我根本爬不上去。周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又因为如今已是冬天,地上积满了冰霜。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汇集于此,教人忍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我忽然意识到,我或许会在这个露天的地穴里生活一段时间,或许会被活活冻死,或许会被活活饿死。单于所说的“熬过去”难道便是指这个?
我惊恐抬眼望着那一方小天空,心里越来越害怕。我倒并不是怕饿,也不是怕冷,只是被关在这幽室之内,方圆数十里之内除了枯草就别无他物,令人觉得异常的孤独和胆寒。眼下是白天或许情况还好些,等到看了晚上,这的空荡荡的草原上不知会出现什么。据说深夜的草原会有狼群出没,虽然这地穴是被封着的,但那道门是镂空的,即便狼群不能进来,光是听见他们的嚎叫便也能让我胆战心惊很久的了。
越想越害怕,我蜷缩着坐在地上,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一阵大风吹来,发出慑人的嘶吼,刺骨的寒意惹的我胸口又开始刺痛起来,然而我也顾不得这疼痛,因为内心的恐惧远比这□□上的痛楚更令人绝望。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应该已经是夜晚了。我抬眼向上望去,深邃的夜空中低低堆积着一团团乌云,狂风在我头顶上方呼啸,携卷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四处翻飞,很快,整个地穴便铺上了一层白雪。我瑟缩着抱膝而坐,四肢被冻得得有些麻木,任凭我再如何给手掌呵气,也不能暖和半分。
对于温暖的渴望让我想到了火。我在这幽黑的地穴中四处摸索,终于找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也不知能否成功,我一手撑地,一手握着那块石头便快速的在地上打磨起来,希望能通过摩擦起火。寒冷已让我失去了任何思考能力,事后回忆起来,即便真能擦出一些火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但是此时我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只知道机械似的奋力将那块石头往地上捶打,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也未见有半点火星子。
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怒气,我将那石块愤然向头顶的牢门砸去,只听得“叮”的一声震响,那块石头便又迅速落了下来。
怔怔地看着它出神,方才心思全在这块石头上,如今才感觉胸口的伤疤又痒了起来,再次泛起针刺般的疼。我忍不住伸手去抓,只觉得疼的不仅仅是皮肉,就连内里都隐隐作痛起来。
颓丧地坐在角落里,我有些犯困,却不敢睡,我知道,一旦我就此睡去,那便再也醒不过来了。然而我又实在疲倦极了,眼皮沉重的耷拉下来,好几次我想努力睁眼,只睁开半分便又重重阖上。
突然,我听到头顶上方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踩着枯草走过。我浑身打了个机灵,无力的抬眼望去,顿时睡意消散了大半,我张大了嘴却吓得连尖叫都忘了。
我看到了一双眼,没错,一双冰凉万分的眼,白雪纷飞处,正发出憷人的幽幽绿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完全被吓懵了,六神无主起来,只是愣愣地与那双眼睛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它才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难道这是草原中的一缕孤魂?我怔怔想着,继而自嘲般一笑,或许很快,我也是这草原里孤魂野鬼的一员了。
我又苦笑几声,才忽然想起什么,霍然抬眼。
不对,这不是什么孤魂野鬼的眼睛,这幽幽的绿色,分明是狼的眼睛!
果然,还未容我做出反应,头顶上便再次传来和方才一样的悉索之声,只是比刚才动静更大。很快,上方便出现了十来双冰凉而又令人发憷的绿眼。
随后,我又听到了接二连三的嚎叫声,在这寂寥寒冷的雪夜里显得愈发属引凄异,凄神寒骨。
虽然有一道牢门,但我还是害怕的紧,本能的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早就贴着地穴的边缘,再无任何退路。
我绝望地望向头顶上的狼群,一头狼当先发起攻势,用自己的脑袋撞击牢门,随后数十头狼学着它的样子齐齐撞击我头顶上那道破朽的牢门。
我在心里连连祈祷,只希望那扇门能结识些,别那么容易就被撞开。好在老天爷似乎听到了我的祷告,那些饥馋的狼虽前赴后继着,然而那牢门却纹丝不动。我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蜷坐着将头埋在膝盖里再不敢看上方的情形,牢门每发出一声强烈的撞击声我的身子便禁不住跟着猛烈一颤。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渐渐止息。我胆战心惊的向上望去,狼群停止了撞击,排成了一纵队,竟缓缓向后退去,随后伴随着凄凉的嚎叫,它们才飞奔离开。
一下子,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踉跄的跌坐在地上,望着低沉幽邃的夜空发呆。鹅毛白雪肆无忌惮地落满了我全身,我也再没心思理会。
精神稍一放松下来,一天没进食的我便开始觉得饿了,也口渴的紧。
这里没有食物和水。好在地上铺满了雪,我顾不得是否干净,抓了一把就塞到嘴里。虽然我的牙床被冷的直打颤,但是雪水融化之后滑入我喉头的触感却是格外教人舒服。我忍不住又饮用了几口,只等喉咙完全舒润了方才停止。只是肚子还是很饿,不禁垂眉看向身上穿着的羊皮袄,这应该能吃,只是没了这袄子,只怕真的会被冻死。
我捏着自己的衣服,犹豫了许久才作罢。据说人体的极限是七天不进食,三天不进水,好在草原的冬夜几乎天天落雪,我至少还有水喝。饿便饿着吧,再忍些日子,等实在熬不过了再考虑吃这袄子,况且让我去吃自己的衣服,我又如何下得了口呢。
于是我便又多饮了几攒雪。
①其坐,长左而北乡。《史记匈奴列传》
注:地穴这个梗参考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