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冉（汉穿）》冬糖

17、第十六章

　　又说了会子话，刘陵便告退了。她刚走，我便紧张起来，果然，没多久，太皇太后便开口问道：“昨儿个晚上皇上差人接你去未央宫了？”

　　我点点头，才想起太皇太后看不见，便低声道：“是的。”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顿了顿说：“前儿个和你提到的那件事，你自个儿有什么想法？”

　　我装傻道：“哪件事啊？”

　　太皇太后“啧”了一声，说：“把你送给皇上那件事。”

　　真直白，我心里暗道，嘴上却说：“哦，这件事啊。”

　　“你自个儿怎么个想法？如今皇上倒也安分，不过派个人过去也是好的，免得再发生上次赵绾王臧那起子事，搞得措手不及的。你又是窦婴的女儿，也配得上皇上了。”

　　我心里默默叹口气，道：“太皇太后真想听冉儿自己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听听。”

　　“冉儿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就谈婚论嫁。”我平静道。

　　“不小了。”太皇太后挥挥手道：“老婆子我十三岁时已经嫁给文皇帝了，十五岁馆陶都会走路了。”

　　我拉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道：“冉儿舍不得太皇太后啊。”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既不想，那我也不勉强，这种事勉强不来，没的耽误了你。”

　　听她这样说，我心花怒放道：“还是太皇太后疼我。”

　　“哎，婚嫁这种事毕竟要听你父母的，窦婴要是知道我也不知会他一声就把你给了皇上也少不得怨我这个表姑姑。”

　　我“嘿嘿”一笑，就见太皇太后拍了拍我的手，叹气道：“一瞧见你，我就想到我年轻那会。”

　　我道：“太皇太后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儿。”

　　她笑了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都老得不成样子了。”

　　“不，太皇太后现在看着依然很年轻。”

　　“嘴贫。”她笑骂道。

　　我见她心情很好，便充分发扬了八卦精神，好奇道：“太皇太后是怎么认识文皇帝的？”

　　听我这样问，她的脸色忽然柔和起来，那双灰淡的眸子似乎也充满了柔情。

　　“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慢慢说。”

　　太皇太后头偏向一边，似乎是在看着某处，沉默了许久。我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

　　“咱们窦家，祖籍本是在赵国的清河郡观津县，那一年朝廷到清河招募宫女，因为我家境清贫，父亲又去的早，母亲一个人养不活三个孩子，便让才十岁的我去应征，没想到竟被选中，便以惠皇帝家人子的身份进了宫，成了吕后跟前的宫女。”

　　原来太皇太后竟是这样的出身，并且同我一样十岁左右便在当时的太后身边服侍，怪不得看见我就想到她年轻的时候。只是我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我服侍的太后是窦太后，不是那个恐怖的吕后。且想着，便听太皇太后继续道：

　　“后来，吕后想挑选一些宫女赐给各诸侯王，我便在那名单之内。因为我是赵国人，所以我便去跟负责这事的宦官请求，希望能把我送去赵国，不知那宦官最后是怎么回事，竟把我派去了代国，离开的时候我差点哭晕过去，这代国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嫁过去后会怎样，能不哭吗。”①

　　太皇太后的语气没有丝毫埋怨，只是满是叹息，果然命运弄人，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宦官为何没将太皇太后送去赵国，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那宦官的失误，太皇太后也不会坐上今天的位置，更不可能和我在这促膝聊她的过往，甚至连我在哪儿都不知道。世间之事，果然是因缘和合，只要这“因”稍稍变动，“果”便也不同了。

　　“后来呢？”我问。

　　太皇太后笑着道：“后来我就去了代国，没想到……”她脸上居然微微泛起红晕，我了然地点头道：“没想到和代王两情相悦。”

　　太皇太后刮了刮我的脸颊，笑骂：“女儿家家的，说这话也不觉得羞。”然后便继续道：“那时候代王已经有了王后，只是王后身子弱的很，没几年就病死了，代王便封我做了王后。”

　　我忽然道：“太皇太后，会吃醋吗？”

　　“吃醋？”太皇太后不明所以道。

　　好吧，我又说了超前词汇了，于是解释道：“就是代王和他之前的王后或者别的女子在一起时，您会难受，不开心。”

　　太皇太后这才了然，摇头笑道：“不会。”

　　我颇有些失望，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太不争气了，便听太皇太后又道：“虽然代王搂着别的女人，但我知道他心里头只有我一人，这便够了。”

　　这怎么够？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身心都只系在一人身上吗。我不敢苟同太皇太后的观点，便不再问这个，转了话头问：“那文皇帝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其实我也有些历史常识，知道是周勃的功劳，好像是什么诛杀诸吕，可是具体怎么牵扯上当时的代王的我就不知道了。

　　太皇太后道：“吕后薨逝后，她的两个侄子吕产和吕禄企图发动政变，当时的齐王刘襄和齐悼惠王刘肥的次子刘章在周勃和陈平支持下兴兵伐吕。诛灭了诸吕之后，周勃陈平忌惮刘襄和刘章的实力，便拥戴一直装疯卖傻的代王承袭帝位。”

　　原来如此，我不禁感慨道：“太皇太后真是天生的富贵命，这么多巧合都凑到一块了。”

　　太皇太后笑着摇头道：“这富贵命不是老天爷给的，是文皇帝给的。所以老婆子我才要帮着文皇帝和先帝好好看着皇帝，没的让这江山让他瞎折腾了去。”

　　我道：“太皇太后您就放心吧，皇上的经韬纬略绝非常人可比，他一定能将这大汉天下治理好的。”

　　“真的吗？”太皇太后不信似地道。

　　我又不好将刘彻以后的种种作为提前说给老太太听，于是便道：“真的，皇上目光如炬器宇轩昂，冉儿听人家说，先帝的这些儿子里，就数皇上长得最像文皇帝和高祖皇帝。”

　　听我这样说，太皇太后果然很高兴：“那敢情好，可惜老婆子我眼瞎的早，竟从未见过皇上的样貌。”之后太皇太后顿了顿，“咦”了一声，道：“听你这语气，好像对皇上还是有些意思的。”

　　我一愣，笑气道：“啊呀，怎么又扯到这上头去了。”

　　太皇太后“嘿嘿”笑着，说：“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便到了午饭时间，伺候了太皇太后用过午饭，我便回自己的屋里去了。心里总算是长长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让这可怜的窦冉十三岁就嫁做人妇了。

　　之后好些日子，刘彻几乎天天都召我去宣室殿，大多时间都是晚上，因为他白天几乎都是在上林苑里厮混着，而只要是晚上召我去，就是卫青来接我，每次晚上的情形都与头一回差不多，我在一旁给他磨墨，他专心处理自己的政务，很少让我唱歌，两个月下来他让我唱曲儿的次数一双手能数清楚，看来他总算领悟过来我的歌喉有些抱歉了，只是他唤我去宣室殿的目的不就是为他唱曲儿吗，既然很少让我唱，那他这不是寻我开心吗？

　　这事儿瞒不住人，几乎长乐宫和未央宫的人都知道，刘彻也没准备瞒着，毕竟召个宫女过去在他看来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太皇太后许是知道我和刘彻其实没什么，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下来，两宫的风言风语便也多了起来。

　　①窦太后，赵之清河观津人也。吕太后时，窦姬以良家子入宫侍太后。
　　太后出宫人以赐诸王，各五人，窦姬与在行中。窦姬家在清河，欲如赵近家，请其主遣宦者吏：“必置我籍赵之伍中。”宦者忘之，误置其籍代伍中。
　　籍奏，诏可，当行。窦姬涕泣，怨其宦者，不欲往，相强，乃肯行。至代，代王独幸窦姬，生女嫖，后生两男。而代王王后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为帝而王后卒。及代王立为帝，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孝文帝立数月，公卿请立太子，而窦姬长男最长，立为太子。立窦姬为皇后，女嫖为长公主。其明年，立少子武为代王，已而又徙梁，是为梁孝王。（《史记外戚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