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宸苑红墙困雏凤 西楼檐下遇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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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齐都城安阳依水而建傍山而居，水道通南贯北车马东去西接，山水怡情街肆阜盛，文人墨客商旅走卒，歌舞升平好一派皇都胜景。
安阳城存已千年，太祖定都之时取其安邦定国华阳普照之意，更有奇人异士据星象算出城外几处温泉乃是龙脉宝眼，在此建皇宫能保江山长久千秋万代。太祖大喜，划泉眼外十里皇城，因此东齐皇宫并不在都城中心而是位于一角。后又在周边小眼处修建若干别院以呈众星捧月之势，宸苑便是其中之一。
我合上手里的《江山志》闭目养神，心想原来皇宫没修在中轴线上就是为了几个免费澡堂子。想想咱们屹立于北京城中心的紫禁城，那宏伟气势，是三分天子威仪再加七分外城辉映，相得益彰方能万世流光。江山志上的安阳城略图里皇宫孤零零的躲在一角，为了那几口水池子离繁华的洛水边八百竿子远，这太祖皇帝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转眼我在宸苑里就待了一个月，兜兜装转也把这里溜了个遍。
到这里的第一天，宸苑的管事太监就给我汇报了一下基本情况，大致如下：
身为皇家别院宸苑虽说最小，但却是最清净。言下之意这里条件你也就别挑了，皇上也是绝不会来的。另外，皇后娘娘在此静养是奴才们的福分，奴才们一定尽心尽力。也就是说，上头人打过招呼了看住你不能掀什么浪。
我笑了笑，拿出银票把宸苑里所有下人打赏一遍，意思是老娘人场是没有不过钱场足得很，果然第二天起所有人当面都毕恭毕敬。
宸苑的确是不大，说是皇家别院我看只不过是给所谓的宝眼补个缺，完全是风水上的考虑。听说上一个住在这里的倒霉蛋是上上个皇帝的一个妃嫔，大概犯了啥错误就给撵来了。不过她倒是传奇，被废一月居然发现怀孕了，宫里一辆马车又给接回去了。因为走的仓促，留了一些书在这里，我从其中翻出一本《江山志》，这两天正当笔记体小说看呢。
我躺地正舒服，红玉就进来了。
那天她跟疯了似的去求刘公公要跟着我，我都打算豁出命去保她一次，姓刘的要是耍威风我就跟他同归于尽。哪想那个刘公公却是非凡之人，眼皮都不抬，轻描淡写地说，皇后娘娘的人娘娘自有安排，奴才不敢插手。
电视剧里太监都是作奸犯科的，如此实在冤枉。随便干哪行的都良莠不齐，像刘公公这样的也算是个厚道太监了。
红玉来到我面前脸色不太好，掏出一个玉瓶子递给我。我接过来转了转，回手放到桌子上，说：
“不行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红玉哼了一声：
“这帮奴才太缺德，收了小姐银子还要跟小姐做对！我们银子不多了，我要是再出不去，就要被他们欺负到头上了！”
“他们也是依令办事，万一放你出去出了什么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要真是这样，也是他们该死！”
这我就没话说了。日子一久红玉的小太妹本性就暴露出来了，这倒是不太符合一个丫鬟的作风，很有可能杜青晨是这个德行，她有样学样。
我叮嘱她决不能跟宸苑的人起冲突，打个不确切的比方，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可况我撑死也就是条虫。
但是她的顾虑也很对，我现在用银子勉强压着脸面，但是宸苑虽说人不多到底也有几十口，这么个撒法就跟往水里扔似的。银票本来就不多，还留了一半在皇宫里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带出来的东西我本来还想学人家上当铺，结果现在连门都出不去，真是失算。
更失算的是一开始我嫌衣服累赘都没带，结果现在除了身上的一套没得换了，这里的下人我实在懒得开口，还好天气暖和，我就分着层凑合两天。
一个月以来我把宸苑结构大致看了看，只要是有床的房间就掀床板。我就老记得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成昆从杨不悔的床下翻出来的密道，古人都有病，房子一大就瞎倒腾，不整点密室暗道出来就觉得跟不上形势。不过也不知道是我学艺不精还是就是没有，总共敲了十三张床，一无所获，还搞的上上下下都以为我有问题。
宸苑的大格局三进三出，中间一道水池，前后两座正楼，左右观景阁各一，中规中矩的没啥新鲜。说是皇家园林吧，这里边也是寒碜。下人们过得到自在，头两天我还看着水池里游着鸭子，地上跑着鸡，回廊后面说是花园里头还有萝卜。要是再有两小孩追来追去的就像是分给了劳动人民的资本家四合院了。
红玉瞅着生气，拿出一副大丫鬟的气势就要去下命令，我就拦住她叫她去厨房要一样萝卜做的菜。那天中午的肉烧萝卜香掉牙，我就对红玉说，花长得再漂亮也不能吃，不如种点萝卜打牙祭，这就叫实惠懂不。
红玉完全不懂，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天然无公害蔬菜的可。贵。现代人的生活忙碌而拥堵，吃的是毒大米喝的是地沟油，好歹温饱解决的房子又是问题。古人多好呀，就拿我自己来说，吃喝是不愁的，房子都可以拿来炫耀了，空气好环境友好，生活稳定，具有一定社会地位，只要再争取自由出入，这日子，赛神仙啊。想来对于杜青晨的致命打击却是我的福音，人生还真是难料。杜小姐啊，今天的好日子也算拜你所赐，想你自从嫁了人就过得挺难的，今天我占了你的身体自当替你好好活，你九泉之下可要保佑我，厄，也是你自己啊。
六月里天气已经燥热了，虽然是没有温室效应，不过日头毒是肯定的。冰棒棒冰冰激凌，我闭上眼睛满天飞。厨房送了酸梅汤来，一路上热气一蒸，到了嘴巴里也是温的。
我赶着红玉去要点冰，她却站那半天不动。
我催她：
“去问问管事的冰窖在哪，热死了！你弄点冰来我给你做沙冰吃。”
她奇怪：
“这里哪来的冰窖，小姐莫不是热糊涂了！”
我也奇怪：
“不都是这样的么，一般官宦家里都有，堂堂皇
——家——园——林也不至于这么，这么，这么拿不出手吧！”
红玉已经略带哭腔了，瘪着嘴说：
“小姐你别这样，咱们被赶出来，都是那群贱人害的，小姐你，你别难过。我，我这就叫人用井水冰着！”
说完端起盛着酸梅汤的碗一溜烟就跑了出去，我跟在后面叫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以为我抱怨宸苑的生活质量比不上宫里，真是天大冤枉。
当天下午，管事太监徐有财就出现在我面前，规规矩矩给我行了个礼，叫了声娘娘万福。
这位徐有财徐公公身材干瘦就像根脱了水的甘蔗，本来就长得一副哭相还非要露出笑脸，表情僵硬的仿佛一只龇着牙的猴子并且还是石膏磨的，再加上眼睛里贼光闪烁，时不时震颤性眨巴，频率足够一次性夹死十只苍蝇，这位公公的形象实在是对得起群众。我就纳闷了，同样是公公咋就差这么多。
徐公公看似风尘仆仆，黄牙上还有一片菜叶。我实在不忍心再观察他，就忙叫他不必多礼。
徐公公勾着背抱着两只手，又给我鞠一躬才开口道：
“皇后娘娘玉体欠安奴才真是寝食难安！宸苑虽说离圣驾远是远了点，不过娘娘在此奴才们也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奴才们也是照规矩办事，还请娘娘恕罪。”
我听的是一头雾水，这个徐有财自从一个月前见了一面后一直闭关，怎么今天巴巴跑来一开口就表忠心，还表的这么，虚假。
他又说：
“想当初太祖皇帝在玉龙山里筑的冰窖那可是万人之力尚可完成，当今也只有皇上和太后，当然还有皇后娘娘才可享用。只不过娘娘在此静养，奴才们实在不敢多嘴，万一那寒冰伤身，奴才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冰窖的事特意来提醒我。看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嘴上连声应着“理解理解”送他出门，心里感叹当今社会生产力也太低下了，开个冰窖也当宝贝供着，看来我的沙冰计划不得不从长计议了。
话虽这么说，晚饭后徐公公却又领着人送了一碗冰镇西瓜来。
我正在一处观景阁上奇怪，怎么今天除了宸苑四周建筑物皆是灯火通明，隐隐还有乐声传来。宸苑的观景阁修的很高，尤其是西边这一个像个塔楼，东向而立，不仅是其他几处林园，连皇宫也隐约可见。平日里中规中矩无甚稀奇，今天不知为何香烛华灯人影憧憧，乍一看去绵延数里不绝，映照东面红光漫天，让人心中不由生出一派歌舞升平的幻景。
我正自顾猜着今天是什么节日令皇宫上下如此庆祝，徐公公就上来了。
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忙叫他不必多礼。这老头不识字繁文缛节还特多，一套礼划拉下来烤鸭都飞了，我拦住他就是让他快说。
他向一边让开身，一个侍女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一只巴掌大的彩玉碗，碗里浮着几块冰，正中央飘着一块拇指大小的西瓜，如一叶只影孤舟东摇西晃。
我用眼神提问，本人语文水平底下，徐公公唱的这出叫做欲扬先抑么？
徐公公照例成虾状，捧起玉碗放在石桌上，道：
“今儿个本是万寿节，皇上体恤娘娘身体没让宸苑里有动静。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冰镇西瓜，娘娘慢用。”
我当即感动的热泪盈眶，将玉碗捧在心口，转身朝向皇宫的方向，真诚地说：
“没想到太后娘娘和皇上这么关心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我杜青晨何德何能，也能受此恩惠，真是死也瞑目了！这碗冰镇西瓜看上去只是一碗西瓜，其实它的意义远远不止这些！它代表了党和国家对人民群众的深切关怀与支持鼓励，我对二位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简直是共落霞齐飞，与天地同寿！徐公公，你说是不是！”
此时的徐公公双目欲裂，额角滴汗，鼻梁扭曲，摇摇欲坠，我若再次追问他必然两眼一翻，面似紫绀，嘴角渗血，倒地不起，于是我挥了挥手放他一马。
要说西瓜这东西，以前在家我还不一定肯吃，因为子实在是太多了，后来满大街都是无籽西瓜了我才多吃了几个。现在西瓜可是贡品级别的，就算是皇亲国戚没有御赐也是吃不上的，身价何止百倍。我捏起这块小小的西瓜，指尖一阵冰凉，心里突然一酸，第一次有了现代人的悲凉。
汁水顺着手腕淋下来，在夏日的夜晚带起些许凉意。凉意逐渐散尽，东西却舍不得吃，总觉得是一个象征，一瞬间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许久我才回过神，疙瘩似的西瓜早被捏变了形，反正我也不稀罕，就从楼上扔下去肥沃土地。冰块倒是不错，再看碗里也只有芝麻大，心里叹一口气，算了，咱不适合要那嗟来之食。
我趴在栏杆上远眺，心想原来是皇帝仔过生日，怪不得灯点的跟不要钱似的。你看看这些人，别人过生日跟着瞎高兴啥。哇塞，那边金光闪闪的好像有好东西。越来越亮了……啊呀原来是大家伙耍火把来着，这节目有意思……又好像是赛跑，哪有在院子里赛跑的，什么毛病……别说，这宫里的小姑娘也是够热情，欢呼尖叫的一点不比啦啦队逊色……咦，怎么还有比武的，皇宫里娱乐项目挺丰富的……哎呀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我站在整个皇宫建筑群的最西边也是制高点，本着欣赏古代节日庆典民俗的初衷往东边伸脖子瞪眼，形象虽不算悠闲贞静，好歹目的平和友爱。只见全场一片龙腾虎跃热闹非凡，四处洋溢着过节的喜悦气氛。似是一声令下，从皇宫内院开始，一群少年儿郎们手持火把腰佩弓箭，身姿挺拔健步如飞，穿墙过院一路遥遥领先，所到之处无不欢呼雀跃，原本列坐贵宾皆四下让道。健儿们时而分流前行时而齐头并进，气势如虹锐不可当。随着队伍由东至西逐渐靠近，我还看到距其十米开外还有三个领跑者，真是奇怪，我刚才怎么没看见。
反正不管怎么说，的的确确是有三个人领跑，不过他们虽然速度很快，但是姿势却很丑，最起码有两个人歪歪斜斜的。
我在心里哼一声，这场活动的组织者肯定是个贪污犯，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什么人能做领跑什么人不能。
正想着我就发现后面的大部队已经加速缩短距离了，那三个人贴到墙根下的时候就豁然止步。看来终点到了，我揉揉眼想看清楚可有什么奖品发，就见左右两人唰的抽出一条银光闪闪的物件，我就觉着眼睛一晃，忍不住探出去半截身子，心里大叫，值钱家伙！
大部队蜂拥而上，瞬间就无组织无纪律了。只见两束银光迭走，众人之间如闪电乍起又似鹤翼翻飞，我只见其形不闻其声，正待细看，却见一黑影自墙下腾起，翻出墙外立刻无影无踪。再看墙内，三者已去其一，剩下二人周旋于混乱之中，银光闪处，血肉横飞。
此时此刻，我如立棉上，两腿虚浮抖若筛糠。我的妈，这哪是什么鬼赛跑，这他爷爷的不是武侠经典桥段杀人越货么！更他爷爷的是，刚才那个家伙为什么会消失，因为他翻进的是黑灯瞎火的宸苑！
我顿时脖子一阵哆嗦，还热个鬼，浑身就像给人浇了一盆冷水。
今天晚上我为了图个意境就把红玉赶回去了，宸苑本来就冷清，这个点差不多都睡了，没睡的也都在前面，整个园子恐怕只有我一个还在外面。本来我还觉得清净，这下可好了，黑咕隆咚的，还躲着一个八成是刺客的家伙，我一个弱质女流，不给砍死也给吓死。
我这脑子一转就喜欢瞎想，突然之间什么古怪声音都冒出来了。阁楼边点着的灯我原来还觉得柔和，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诡异，好像下一秒那闪烁的烛光就会变出个怪物头来吃了我。
我一边后悔自己吃饱了撑的要意境，没艺术细胞还硬装文艺小青年，一边抖着腿下楼。
也不知道走了几十年我才下到底 ，心里直恨谁没事干修这么多节楼梯你登山啊，完全忽略刚才还借着人家高度优势看风景。
脚踏实地的感觉就是好，站稳了身子就觉得心里头的害怕去了一半。剩下的路我都熟啊，等过了池塘我就大声喊红玉，这样就可以降低一般风险。再说了，我一个小虾米人家大侠还未必看上眼，说不定人家早就两袖一挥杀出重围，都不在宸苑待了。
想到这，我居然也有点被自己说服了，盯着脚下路念了两句，
“这举头三尺有神明啊，我跟大侠无冤无仇，我向前面走，您就西边请，大家江湖儿女，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念完我就迈开步子要奔，突然腰上一刺，一只手猛地捂上我的嘴把我向后一带，耳边呼的凉气一冲，一个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说：
“你想要命，就别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宸苑红墙困雏凤 西楼檐下遇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