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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1.
翳流与探邙族划河而居。
实际上自神兽族灭族之后,西苗大部分部族在南宫神翳积威与认萍生谋划操作下已臣服翳流。蛊后依附,蛊皇势力分崩瓦解,均以翳流教众自居。探邙族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得以保存足够生存空间与地位实属不易。
老族长去世之际反复叮嘱天来眼,南宫神翳虎狼心性,不可不防,然而这位老者毕竟管不了身后事。
本非善类又渴求力量,邙者与翳流教主之间已非纯然私交,厉害相关,一同痴迷炼药不可自拔。
每一试药便为此牺牲数十人近百人,认萍生亦不得不开始提醒南宫神翳当心西苗人心异变。
“又何妨?待本座功成,任谁胆敢造次?”
长期闭关炼药几与外界断了联系的南宫神翳疯态愈烈,这般回应。
“既是如此……认萍生无话可说。”
认萍生恭敬退出教主行宫,自此不问。
此后教中诸事,如无必要惊动教主,皆由首座处置,认萍生可谓大权在握。
醒恶者暗中观察,确定认萍生并无篡逆野心,也无意拂了南宫神翳醉心炼药的兴致,便自回罪恶深渊幽居。
初秋季节,西苗暑气仍盛。
密室中,南宫神翳与两位邙者对坐,赭色桌面放着三份药丹。
夜,静得惊心。
三人迟迟未有动作。
最终,南宫神翳率先开口道:“经年苦心,但看今日成果了。”
并将药丹悉数吞下。
邙者见状,亦服下药丹。
各自运气收容纳化秘药威能,数息之后,皆感体内一股真气蓬勃而兴,有野马脱缰之势。
“哈哈哈……功成矣!不枉本座殚心竭虑!”
南宫神翳起身狂笑,雄浑内力盈室振荡,远胜当年霸者雄姿。
“且慢。”
天来眼压下心中狂喜,冷然打断。
“嗯?好友,有何不妥?”
“根据过往经验,现在言功成有些过早。不如我们各自闭关静待一月,若无异状,再论下一步计划。”
芙蓉骨闻言附议:“是该小心为上。”
“嗯……”南宫神翳沉吟片刻:“还是邙者谨慎入微。如此也好,一月之后,本座会前往水泷影拜会两位好友。”
“好。请了。”
……
回程途中,芙蓉骨欲言又止。
“想问吾为何急急离开?”天来眼主动点破好友疑问。
“嗯。”
天来眼眼底冷如覆冰:“你以为南宫神翳会允许两名可与他一战的高手共存于西苗吗?”
“此话何意?”
“想想老族长临终之言。功成之日,便是你我丧命之日。翳流教主的野心与我们并不相容!”
“……哼!”
“不必气恼,与他合作多年,吾早有留好退路的打算……”
2.
认萍生在议事殿中听各分派与部族头领汇报近况。
翳流如今已是西苗当之无愧的霸者,同时也成中原武林必除之目标。
众人谈黑派而色变,随之远扬的认萍生恶名反倒方便他排除异己,暗中剪除南宫神翳心腹,对外以绝对强硬的姿态四面树敌以孤立翳流。
今日不过一场普通会议,却因久违的教主大驾光临而显得空前紧张。
“哈哈哈哈哈!”
步步踏入大殿,目光直视尽头的鎏金雕花兽头椅。不世嚣狂,尽付笑中。
“教主!”
惊异于教主彷如脱胎换骨般雄浑深厚的内力,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大喜过望,一片喧杂。
“恭喜教主!”
四阁圣者连口称贺,蛊皇瑟缩着躲避他的目光,蛊后俯首致敬。
唯独王座旁的认萍生——
默默退下高台,负手立于玉阶右侧,面上是一如既往的薄凉笑容。
“恭迎教主回归。翳流霸业,已在眼前。”
“口言霸业,却不见首座欣喜,果然是心性淡泊。”
“教主谬赞。”
“哈哈,”南宫神翳迈上高台,猛转身落座,一举一动,霸气非凡:“在座诸位,这些年本座忙于炼药,教中诸事尽托于你们。劳苦功高,本座不会忘记。如今功成,也该让吾翳流威名遍扬天下!”
座下众人欢呼,几乎掀翻殿阁。
南宫神翳眼神噙笑,对众人反应十分满意。
苦心积虑蛰伏忍耐,终于有了进军中原横扫天下的能力与机会,小小忠烈王府能奈我何?
哈……!
嗯?!
恰在此时,忽觉体内气血淤滞,气息一乱。
怎会如此?
与天来眼约定期限已过许久,药该是安全无虞了,怎会!
呃……
尝试着调息压制异状,孰料胸中竟开始隐隐作痛。
“请教主下令!”
“请教主带领教众杀入中原!”
座下呼声震天,南宫神翳暗暗咬紧牙根。
最先注意到不对的认萍生与他视线略一交接,旋即出声打断众人激动请战:“诸位,教主初出关,对现下情况尚不了解。请你们暂时回转,待吾等向教主分析时局之后再作调度。”
众人对认萍生毕竟有所排斥,闻言纷纷目视教主,却见南宫神翳含笑闭目浅浅颔首示意,便只好压抑兴奋慢慢散了。
待殿中只剩首座、蛊后与四阁圣者,南宫神翳再无法压制,浓稠黑血渗出唇齿。
“啊……教主!”姬小双见状大惊失色,飞身上前欲探,却被认萍生抢先一步把住南宫神翳手腕诊脉。
“教主体内真气流动混乱,速取蛊压制。”
“且……且慢,姬小双,速去水泷影找寻天来眼与芙蓉骨!”
“是!”
“啊……”南宫神翳一手捂住心口,痛苦地抓紧了繁复的服饰:“怎会……如此……”
大口大口的黑血呕出,认萍生以自身真气护住南宫神翳心脉,却不能为他减少半分痛苦。
痛使智昏,南宫神翳不禁厉喝:“快!快寻五十名童子的纯阳血给本座解毒!”
话音落下,疯魔恶道转身欲奔,却见蛊后快步来到教主身边,毫不犹豫划开手腕血脉,竟是以自身之血喂入南宫神翳口中,以缓和毒性。
蛊后血液可解百毒,血一入口,南宫神翳顿觉痛楚骤减,便用力拽住蛊后手腕贪婪啃噬吸取。
直至蛊后面色微微发白,南宫神翳才放手,闭目调息。
认萍生在一旁冷眼观视,心中情绪复杂莫辨。
许久,南宫神翳收功吐息,即刻起身,瞳中再现凶光:“萍生。”
“属下在。”
“点将,杀入水泷影!”
认萍生不动:“姬小双……”
“不必等他回来。吾与邙者相约一月期限,如无异样便是功成。不料一月期满,吾前往水泷影,他们却不肯现身。哈,狡猾的邙者,隐瞒情况,竟想暗算本座!”
认萍生默然转身出殿点将,听到南宫神翳断断续续的声音:“蛊后……你随吾前行。”
步子顿了顿。
蛊后之血,可解他暗中调配的异毒?
3.
姬小双甫踏入水泷影,便被眼前惨景惊得心中一跳。
凄风寂寂,吹送血肉腐臭气息。
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序乱堆,死状奇惨;空无一人的探邙族居所,寂静得令人心悸。
“究竟发生何事?”
“你无需知晓,因为知晓的人不是跑……便是死了!”
身后突来一掌,姬小双因心有戒备,侥幸避开。只一掌便已深知实力差距,且战且退,飞快逃离两人夹击。
然后对方步步紧逼,姬小双渐渐左支右绌。
正危急时刻,一道宏大掌气攻入,震开穷追不舍的人影。
翳流教主身形初定,便沉声喝道:“天来眼,芙蓉骨,先是避而不见,后又追杀本座爱将,你们究竟有何意图?”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来眼笑声无比凄厉,全不见往日傲然姿态。
“为何?我们也想问为何你还能好好立于此地!”
话落,再起战端。
南宫神翳惊心于二人功体之强悍略胜自己,却愈发不明对方何以心性如此激变竟向同族狠下毒手。
几番厮杀,南宫神翳奇招再现,刮起的狂风一时吹散邙者伪装,现出骇人面容。
“啊……”芙蓉骨惊恐地以袖掩面,不意中招。
南宫神翳错愕之际,天来眼已挟重伤的芙蓉骨疾退入漫漫密林。
“天来眼!发生何事?你们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惊异了吗?天来眼一副俊秀容貌尽毁于这秘药啊!哈哈哈哈哈!南宫神翳,今日对我们出手,恩义已断!”
极招过后,南宫神翳内息紊乱,仍强撑好言安慰:“好友,吾也并不好过,当此时刻,我们该共同寻找解决之道……”
“不必!邙者不愿再与翳流有所牵连,请吧!”
“好友!”
林中再无回应,南宫神翳一手按住胸腹以克制毒发,眼神示意蛊后靠近。
蛊后抬步欲来,兰猊鬼婆却挡在两人之间,伏地恳求:“教主,蛊后今日已失血不少,还请……”
“滚!”
肺腑疼痛难忍,南宫神翳抬手一掌打伤鬼婆,蛊后立刻上前划开另一只手腕喂血。
认萍生眉角轻轻抽动:“教主,接下来该怎样做?”
南宫神翳饮够鲜血,甩开苍白虚弱的蛊后,心中暴躁难平:“认萍生,担任首座多年,接下来的事还需要本座教你吗?!”
认萍生无声低头:“是,属下明白。”
“回转四方台!”南宫神翳移步,临走斜睨了伤得吐血的鬼婆一眼:“今后要时常劳动蛊后,望鬼婆好生伺候!”
鬼婆攥紧拳头,忍气道:“老身明白!”
待教主一行离去,兰猊鬼婆耐着怒火与疼痛来到虚弱的蛊后身边,扶着她返回七重台调养。
转身之际,忽感身后慑人杀气。
微回首,但见认萍生仍立原地,冷冷的注视中丝毫不掩杀意。
心中一寒,鬼婆强撑伤体带着蛊后化光疾走。
人去林空。
认萍生闭目,深深吸气。
若非知晓血苋寄命蛊功效,他会杀了她。
杀她,结束她的痛苦。
也还她一名医者的尊严。
夜色沉凉。
兰猊鬼婆从蛊后房中退出,疲惫地回到自己居处。
取出药蛊服下,久拖的伤势才稍有好转。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从床底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唤:“婆婆!”
鬼婆满面忧色,见了小娃娃略略收敛:“无艳,今日没乱跑吧?”
娃娃敏捷地钻出床底:“没,无艳很听话,哪里也没去。”
“嗯,那就好。”
“婆婆要睡了吗?”
女娃娃爬到鬼婆身边,好奇地问。
“……无艳乖,不要吵吾,婆婆今日累了。”
“好。”
这小女娃正是前几年寻到的下一任蛊后人选,因担心翳流故伎重演对她下手,鬼婆不得不将她藏于七重台,至今无人知晓这个娃儿的存在。
许是因为着实太累,鬼婆今夜睡得很沉。
沉到……身|下明显的飘摇颠簸之感将她惊醒。
“这……!”
浑身虚软无力,睁眼一看,四面竟是茫茫江流,姥无艳伏在自己身上沉沉睡着。
不远的岸边,蛊后风中静立,面容依然苍白,月色下犹如虚幻的幽灵。
“蛊后……蛊后啊!”
瞬间明白了什么,兰猊鬼婆只觉胸中撕裂的疼痛,悲伤几乎灭顶,老迈的嗓音藏不住哽咽。
纵然来自中原,纵然是一件工具,也曾寄托了众多子民的期望与爱戴。
翳流猖狂,西苗不见天日,蛊后终究只能存在于传说之中。
一叶扁舟随波远去,素衣披发的蛊后转身离开,再次走回沉沉密林。
天边流云在清风中不时聚散离合,姣白月色逐渐黯淡。
东面巍峨群山处,金阳即将破晓。
下一章完结,今晚码完不知道有木有时间发,如果今晚不发就明晚发,反正年前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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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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